前面说了,栓子这人懦弱无能到一无是处,若说他有什么优点,确切说是特长,那就是骂人了。
打小和林西一起闯江湖,混世界,人家林西练就一身察言观色圆滑世故的好本领和力大如牛以一敌百的好体格,可他却生的格外“羸弱”,总是苍白着一张脸,还动不动就低血糖晕倒,关键时刻甚至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最要命的是脑袋还不好使,干个小偷小摸,技术不过就算了,还总是算不准时机,三番两次地被抓到,天生一张贱嘴,一不小心就惹火烧身,这时候总要靠林西去求黄明帮他摆平,总之就是个拖油瓶。
张强每次见林西又因为栓子的事情去求黄明总忍不住劝她和栓子划清界限,他总是和林西一起出任务,算是林西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他知道林西和栓子并非亲生兄妹,更看不惯栓子那窝囊样。
林西自然不答应,辩证唯物主义说了凡事皆有两面性,当然包括栓子的懦弱和嘴贱,终于有一天,她发现栓子骂人这门独门武功的杀伤力和暴力值也是非常人能及,只要运用得当便是天赐神器。
现在混社会站台撑场子也是要看长相的,越是高大威猛凶神恶煞越受欢迎,像林西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小娘们自然不受待见,幸亏靠着黄明这棵大树,有活都捎带着她。
“羸弱”的栓子走这条道自然走不通,另外也说了他还偷不得摸不得,正儿八经地工作又惹是生非,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自从欠钱的成了大爷,这世上就多了个老赖的这号人物,然后职业要债人就应运而生,在当今法治社会,以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卸胳膊卸腿的粗暴模式早就被淘汰,现在讲究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栓子的嘴贱功夫就恰当好处。
讨债是按点拿钱,利润丰厚,越是难啃的骨头提成越高,站场靠的是蛮力和颜值,这活基本就是技术活了,靠的是脑力,你说你弄几个彪形大汉一顿打砸,不一定吓到那老赖,说不定还会招来警察,所以要靠脑子,林西就负责出谋划策,栓子就负责各种谩骂哭诉耍无赖。
当然需要靠他们出马要钱的除了老赖,还有一种,就是出师无名,说直白点就是讹人,这被讹的人基本都是老实巴交的良民百姓,稍稍动点力气就能要来,所以算的上美差,只是一般钱少了点,很多人瞧不上,而林西就好这口,因为她总能想法子两头通吃,赚双份钱,黄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便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就像这次。
栓子已经在那个可怜的中学老师楼下骂了一天一夜了,警察来了,栓子一顿哭诉:他姐姐被这个姓王的撞伤现在还躺医院里,他竟然不闻不问,躲在家里不露面,眼看着姐姐重病不治,他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见此情景警察也无奈,简单说教几句便撤了。
说这王杰可怜也不甚恰当,因为撞人是他,住院也不假,只是这个撞不是汽车撞,而是自行车撞,那个女人也并非重伤住院,纯粹是赖在医院装头晕,虽然她一再坚称她无心碰瓷,只是在缺钱的时候恰巧被撞了,而被撞的恰巧是一个老实木讷的外地大龄男老师,老实木讷引人欺负,一把年纪没有对象就要小心维护自己的好形象,生怕自己的一次鲁莽葬送了自己的相亲机会,总是不得已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外地老师,无权无势,连个有用的亲戚熟人在林城都找不到。
综上所述,讹他是本分,不讹他是情分——无耻之徒的神逻辑。
听着那个女人一板正经的分析,林西只觉无语,但她对王杰的那片刻的恻隐之心还不足以为他打抱不平,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得最多的便是恃强凌弱欺负弱小,她已经习惯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这就是天经地义。
所以,转身她就决定来个趁火打劫。
平日没有活的时候林西就在餐馆里当厨子,服务员、前台她都做过,最后发现厨子工资待遇最好,便专心做起了厨子,开始老板见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很是不看好,主要是因为厨子不仅是技术活,更是力气活,一个大炒锅就十几斤,他不知林西天生神力,担心她颠勺都是问题,林西积极进取乐于学习,现在已经当起了师傅,带着两个小学徒,就想着等买了房子,生活稳定了,就自己开店自立门户。
前途一片美好,想及此林西顿觉心里美滋滋,满身力气使不完,变着花样颠勺。
接到栓子的电话时林西正干的热火朝天。
“差不多了,来吧。”栓子站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院里,打着电话冲着前面那栋楼五楼的窗户漏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恰巧看到那扇窗户的窗帘被人偷偷掀开,一个年轻男人小心地往外看,被发现后又立马闪开。
栓子立马来了精神,扯着嘶哑的嗓子继续骂:“还人民教师!你要不要脸!我姐被你撞成那样,你连个面都不露!你还是人吗!就你这种不负责任、没有素质、没有教养的人还当老师,教学生,你这是误人子弟!丧尽天良!”
林西把她那辆破电驴停在小区门口,然后大步走进去,钻进王杰家前面那栋楼里,今天她的设定是一个跆拳道教练,特意穿了一身休闲干练的运动服。
“你他妈的骂够了吗!有什么问题解决问题,你在这里撒泼耍无赖搅得四邻不得安生有意思吗?”林西从那栋楼里走出来,“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你问问那个道貌岸然的中学老师他干的什么好事?”栓子说着就跳脚开始骂,“还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姐被你害的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就躲在家里装死人,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告诉你!”
“你这人脑袋被挤了!我让你住口!怎么又骂上了!”林西说着一个拳头打过去,栓子很配合地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你怎么打人!”栓子一副胆怯的模样。
“我让你他妈的给我住口!没听到吗!你聋啊!”林西恶狠狠地说道,“唬得”栓子不敢动弹,
“我知道我在这里骂人打扰你们是我不对,但是他——一个中学老师,骑车把我姐撞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他却一直躲着不露面!我从昨天晚上骂道现在,他不连个屁都不放,装死人!大姐你给我评评理!”
林西顺着栓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王杰向下看,立马冲上去,咚咚咚,一阵狂砸门。
“你开门啊,装什么缩头乌龟。你撞人了不出来解决问题,躲在家里倒是清净,可我们都跟你遭殃!”
见对方迟迟不开门,林西只好换一个口气,“王老师,我是住22号楼的林西,跟你也算同行,现在是跆拳道教练,我看楼下那小子也不是善茬,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受了委屈,无论怎样,你这么躲着于事无补,你就这么任由他在楼下败坏你名声。”
“他们讹人!”王杰听林西说他可能受了委屈,顿时热泪盈眶,立马开门,寒窗苦读十几年,千辛万苦才考上了如今的正式编制工作,就想着尽快成家,却蓦然发现学校没有教过如何和女孩子交往,现在竟连和女孩子说话都紧张,一拖再拖,转眼间发现年过三十依旧光棍一个,别说家里着急,自己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年关将至,愈发焦躁,然后就撞上了那个女人,明明查遍全身也无伤,却开口就要三万,不依不挠。
为了给他买房子,家里已经被彻底掏空了,除去房贷,还负债十多万,实在拿不出这三万块钱。
心里各种苦楚,被林西一句“你受了委屈”瞬间点燃,他太需要倾诉了,为了不让爸妈担心,他都不敢告诉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善交际,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一打开门迎头就看到长相清秀笑嫣如花的林西,顿时卸下所有防备把林西让进屋里,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讲了个遍,反复强调那个女人是讹钱。
“他这是敲诈,你可以报警啊。”林西“义愤填膺”地说。
“我昨晚报警了,警察来了他就装可怜,警察走了,他还是继续骂”王杰很无奈,他是一个生活圈及其简单的老实人,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就只有报警和妥协了。
“哦,我昨晚不在家,不知道,”林西“认真”地想了想,“他可能也不是那个女人的弟弟,很可能是他们雇的人,专门讹人的。”
“啊”王杰从没有跟黑社会打过交道,哪知道还有专门讹人的职业。
“如果是这样,最好找个中间人好好谈谈,一分钱不给也难,但可以压压价。”林西适时建议到。
“这”王杰又犯难了,他上哪里认识这号人。
“这样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问问,因为从小习武,认识些人,应该能说上话。”林西很热心地大包大揽。
“那......那就太感谢了。”
王杰激动地都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内心的感激了,在他眼里林西就是一个热心又帅气的女教练,哪曾想世间如此险恶,菩萨也是骗人钱财取人的性命妖怪装的。
得了王老师的信任,林西就立马动手,先是下去给了栓子一个拳头,把他打跑,然后通过不断地“沟通”,最后终于把钱从三万砍到了一万,期间林西一直和王老师保持联系,互通友谊,进一步巩固了“友情”,最后王老师心甘情愿地交出了一万。
而且在林西的撮合下,王老师和栓子也算化干戈为玉帛,给了钱,还在林西的撺掇下请他们吃了一顿酒。一番胡吃海喝之后,由王老师做东又请他们去K歌,三人搂肩搭背地大唱友谊地久天长。
王杰虽然花了钱,但是真心的高兴,甚至感谢这次被人敲诈的经历让他有幸认识林西,这么个热情开朗大度又单身的女孩,客观分析一下自己的条件林西应该也是满意的,毕竟他是大学本科生,还有正式编制工作,家里打电话催婚,他就大方地告诉爸妈他刚认识了一个很不错的女孩。甚至开始幻想和林西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每天收到王老师的问候信息,林西不禁连连慨叹:这么好的男人,真想嫁了。
见她入戏太深,栓子连忙提醒:“他喜欢的是专科毕业父母慈爱的跆拳道教练林西,不是流氓孤儿林西”。
“哎,我还是继续追我的黄明大哥吧。”早些年林西和栓子对孤儿这词很敏感,一听就满身疼,现在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了。
“你这是找死啊。”栓子听她说黄明就头大,真怕哪天黄明脑袋抽了真的看上了她,动了真情,再识破了她这骗局,他们都得下地狱了,到时候他们就不是孤儿了,而是孤魂野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