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筠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转身进了顾少延的屋子。
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顾少延半靠在床头,手上捧着本书正看着,听到她走进来,视线从书里移到她脸上,淡淡笑道,“回来了?”
苏岑筠在屋中的桌旁坐下,点了点头,“嗯。”她略思索了片刻,还是把谢婉莹的事告诉了他,“虽然这次她随我回来了,但我看她状态并不算好,担心她还是会想不开。”
顾少延静静地听完,低头沉思了良久,沉声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亏欠婉莹。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的。”
苏岑筠点头,想问问他伤口崩裂的情况,可这问题又牵扯着昨晚那臊人的情景,她张了好几次嘴,最终还是没能问出来。顾少延侧脸看着她,也不说话,屋中的氛围便有些尴尬起来,苏岑筠觉得有些闷得慌,脸颊也似乎微微有些发烫。
她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默,顾少延便先开了口,“你这一番折腾想必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以前每次两人独处,若不是顾少延有其他事情,都是她先开口告辞,她没料到这次他会开口让她回去,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心里也跟着升腾起一丝小小的失落。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已恢复了平常,她起身朝顾少延微微一福,“顾门主好好修养,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莫云进来,疑惑道,“苏姑娘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顾少延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我怕把她逼紧了,反倒把人给吓跑了,再让她好好想想吧。你去谢家看看,若是婉莹方便,让她来找我。”
莫云领命下去,很快谢婉莹便过来了。苏岑筠听见谢婉莹的声音,以为是她来找自己,急忙打开门迎接,却刚好看见莫云领着她进了顾少延的房间。
苏岑筠知道必然是顾少延听了她的话,请了谢婉莹过来开导她,便也不去打扰,转身回屋里躺下歇息了片刻,小桃端了饭上来,两三个小碟,都是她爱吃的菜,苏岑筠一样挑了几筷子便没了胃口,便叫小桃把饭菜撤了下去。刚喝了一口茶,便听到隔壁房门有响动,小桃端着饭菜出去时没顾上关门,苏岑筠抬起头便看到了走出门来的莫云。莫云不经意一个偏头,与她视线相碰,她顿觉有些尴尬,正想低头避开,莫云却先朝他匆匆点了个头,便往院外走去。
隔壁……此时只有他们二人了吗?她脑中不自觉地便冒出这个念头,莫云从隔壁走出后那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也似散不去的魔音般,她耳边不住地回荡。她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委屈来,这委屈又让她对自己鄙夷起来,心绪更是纷乱,火气便跟着上来了,起身将房门重重一摔。“砰”的一声巨响,院中大树上栖息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飞起,隔壁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岑筠坐在桌旁喝了几大杯水,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反倒觉得刚才的自己十分好笑,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局吗,难不成还真想带着谢婉莹一起离开玄门吗?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盘算着明天去找莫云问问哥哥的消息,若是实在不行,求顾少延把莫邪借给她,自己带着莫邪上京城去找,也比在这里枯等着强。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的是茹歌那清脆中带着担忧的声音,“哥,莫云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苏岑筠忙起身拉开门,茹歌一见她,便扑上来拽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苏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门主护着我,替我挡了一剑。”
“哎呀!”顾茹歌一跺脚,“我得去看看我哥,他受了伤最是娇气了,我得去哄哄他。谢家伯伯是发了哪门子疯,怎地会突然要杀我哥……”
无极洞中的变故,牵扯到上一辈尤其是顾少延母亲的清誉,自然不能如实对门中众人交代,只含糊其辞地归结为谢琪峰练功走火入魔误伤了莫邪和顾少延,最后莫邪情急之下将他击杀。谢家族中有人将信将疑,却抵不过当时也在场的谢婉莹也默认如此说法,便也只能接受了。
顾茹歌对此却是很愤慨,想这谢琪峰就算走火入魔,为何非得绑了苏岑筠翻山越岭地去无极洞中杀她哥哥,不由便抱怨了出来。苏岑筠赶紧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谢姑娘在你哥房中。”
顾茹歌瞪大了眼睛,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放低声音道,“我哥处理门中事务一向不牵连旁人,这次也不会为难谢姐姐的,你不必担心。”
正说着,隔壁的房门已经打开,谢婉莹站在门边,便听顾少延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你药浴结束了么?若是时辰不足,我可饶不了你。”
“现在都快酉时了,我可是乖乖泡到时辰才出来的。”顾茹歌听着哥哥声音虽还虚弱,语气却很是轻松,便更放心了些,抬脚便朝他房中走去,还不忘拽上苏岑筠一起。
谢婉莹面色还是苍白得厉害,眼神中却是恢复了一些光彩,看到苏岑筠进来,努力扯了个笑容冲她点了点头,便向顾少延告辞离开了。
顾茹歌一进门便撒开了苏岑筠,扑到床边,看到顾少延半掩的衣襟中那缠得厚厚实实的布条,“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你怎么那么笨,搞成这个样子?”
顾少延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偏她边埋怨眼泪还大颗大颗往下掉,看得他心疼不已,只好伸出手去给她抹眼泪,嘴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不过我算是完成了你的交代,把你的苏姐姐保护得好好的,看在我为了执行你的任务受伤的份上,你就别哭了,好吗?”
顾茹歌闻言一把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挂着泪水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摸着良心你是为了我的交代么?明明就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想顺道赚我个人情,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顾茹歌闻言一把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挂着泪水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摸着良心你是为了我的交代么?明明就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想顺道赚我个人情,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顾少延面带笑容听着她说话,眼睛却看着站在一旁的苏岑筠。苏岑筠被他看得脸一红,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旋即又想起刚才他与谢婉莹在房中独处,脸上的红潮一瞬间褪去。
顾茹歌絮絮叨叨和顾少延说了半天有用没用的话,苏岑筠在一旁陪着,却一言不发,隐隐地透着一种疏离的气息。顾少延看着心里犯疑,又不好当着茹歌的面询问,只好将这疑惑压在了心底,想着往后找个机会再说。
谁知这一往后,便是再难找到机会。苏岑筠再也没登门过,他让莫云查探过几次,她的房门亦总是紧闭。问小桃,不是说她已睡下歇息,便是出门了。
莫云见他脸上神色失落,忙劝慰道,“苏姑娘每日都会让莫邪向我答应门主的伤势,心中其实是惦记着门主的。”
顾少延自然知道苏岑筠对他的情意,不然那晚也不敢如此孟浪了。她躲着自己,不过似没想明白而已。只是好几日没见着她,他着实是有些想念得紧。无人在侧时,他总是会不自觉回味起那晚的吻,她软软的身子,香甜的唇,着实令人销魂。他长叹一声,仰靠在床头,望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树叶,唇角不自觉便带了笑意。
莫云进来禀报万梓昌求见,顾少延心中一凛,忙请他进来。他养伤这段时日,将门中事务交托给他,若是无甚大事,他即可全权处置,这是他第一次来找自己,莫不是门中出了什么事情。
万梓昌走进屋中,面色焦灼苦闷,顾少延也不由神色一沉,却见他单膝跪下,扬声一字一句说道,“玄门万氏子孙梓昌,求门主作主,将门中谢氏女婉莹嫁与我为妻。”
顾少延神色稍缓,却又蹙紧了眉头,“谢婉莹虽没了父母,你要求娶,也当去求谢家长辈,我虽为门主,却也无权干涉门中众人的家务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婉莹要离开玄门。”万梓昌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她自请脱离谢家,以后再不回来。”
谢琪峰一死,谢婉莹便继承父业成为谢家新一任的持令者,如今她若是真的脱离了谢家,其他谢氏旁支便有了机会拿到家族令牌,以后还能角逐门主。所以谢家人现在巴不得谢婉莹离开,又怎会见得她与另一家族的持令者万梓昌联姻?
顾少延知道如今此事也只有自己能说上话了,之前未曾听过谢婉莹说要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族中人所逼,不管是为了万梓昌的求亲还是为了谢婉莹,他都必须管上一管了。
他将守在门外的莫云唤进来,“给我更衣,我要去谢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