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纪邕辗转难眠,蒋兴杨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想要结交郑綦,似乎不甚困难,依样画葫芦即可,郑綦白日里偷看林姑娘的事他几乎是可以确定的,再加上郑綦对那马车的关注——应当没错!自己只需尽快地、不露声色地让林姑娘倾心于己,再等郑綦上钩,估计便也能与沁阳郡王称兄道弟了吧!
可是林姑娘那边要怎么做呢?她与妹妹纪扈私交不错,从妹妹嘴里打听打听。这样想着,纪邕便是一丝睡意也无有了,即刻披衣起身,径直往妹妹的住处而来了。纪扈的院子里一片寂静,更深了,人早就熟睡了。纪邕自嘲了一阵子,自己深夜来妹妹的闺房着实不妥,幸好无人看见,便又悄悄地回去了。
郑綦也没睡着,案上一灯如豆。墙壁上硕大的人影晃来晃去,搭配上此时肃静的气氛,着实有些怕人的。不过椅子上坐着的这两人早就司空见惯了这样的气势。他二人一个是窦正,太子郑之囿侍卫总管窦弘的儿子;一个是秦鸣,皇城司亲事官指挥使秦斓的儿子。二人与郑綦一同在军营中结成的生死之交,加之父辈之间的亲密关系(见《草熏风暖摇征辔》),太子殿下就任命这两人为沁阳王府的总管和参将。
这两人今晚受郑綦的传唤而来,在这里呆呆地看着郑綦在这厅中徘徊,不过两人心照不宣:眼前的这位要有动作了。
郑綦一言不发,连两人看也不看一眼,只在心里将最近的情形反复重现,最终他肯定了自己的直觉:纪邕想算计自己。至于怎么算计,肯定与那个林姑娘有关,自己白日里偷看得过于专注了,竟然有人靠近都不曾觉察,想想就觉得憋气。第一次动情于王家小姐,得亏没将声势弄大,否则自己的体面和王小姐的幸福可就不能两全了。男女情事,还是谨慎为好。
郑綦心思甫定,看向椅子上那两人。只见两人百无聊赖,又不敢随意的样子,心里一阵轻笑。他来到案子后面的椅子前,撩开袍子坐下,上身前倾,用一只胳膊肘倚着桌案,问他们两个:“纪邕这个人,人品如何?”
两人乍一听这个人名,都面面相觑,不晓得郑綦这一晚上思量他做什么。窦正经常跟随郑綦,别人的事情都是不太熟悉的。秦鸣的父亲秦斓虽说主管刺探情报,可不该让孩子知道的事情是绝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一来是恪尽职守,二来也是保自家周全。不过秦鸣这些年常在军营,多少还知道一些,便说:“我等从未与之共事过,只听闻此人思虑敏捷。”
郑綦一听,便诡谲一笑:“敏捷?能敏捷到什么程度?”
秦鸣有些迷茫,说:“据说为人甚是圆滑”。
郑綦便笃定地补充:“传言不虚,最近他恐怕会打我的主意。”
两人惊恐,异口同声地说:“不会吧!”
郑綦慢慢向后坐去,靠在椅背上,一边回忆今日情形,一边说:“今日我远远地端详一个姑娘出了神,此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起初我还不能确定他看到些什么。不过等到我和他一同到大哥处,心里就十分肯定了。”
两人惊愕,又前后出声:“愿闻详情!”
“先前他说是他自己在大哥面前主动要求前来寻我,向大哥复命时应当说‘幸不辱命’才对,可他却说‘不负所托’,可见他在说谎,是大哥要他寻的我;还有,那个小姐口中说与纪家的扈小姐出游,看名字,她必是纪邕的姐妹,而纪邕也说今日陪同妹妹出行,才遇到我们,他们三人八成是一同前来的,可是当我故意问到那个姑娘的马车是谁家的,他却杵在那里故作不知。想来是思忖些什么,怕露出什么让我拿住,反而不说比较好。”
秦鸣反应比窦正快些,说:“细节之处却有破绽,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而窦正这家伙却更在乎另一件事:“那个姑娘是谁呀?王爷相中了?”
郑綦好生无语,便沉着眼皮看了窦正一眼。窦正赶紧低头,轻轻地咽了一口唾沫。秦鸣经他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好奇的神色,不过见郑綦严肃的样子,也赶紧正襟危坐。
郑綦原本就没想藏着掖着,不过这姑娘由自己先主动告诉他们就会显得好听许多。这下好了,他俩先询问了自己,郑綦心里有几分被抓奸的滋味,脸色自然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