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之囿夫妇正说着,又有太子郑綦的书信送到。郑之囿接了,朝凌霄笑去,戏谑道:“朕说什么来着,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这信上只是说西北安定一如往昔,可早已入冬,长途跋涉不甚方便,身为储君,他还想多体察些民情,待来年开春回暖,再动身回京。郑之囿看了,略显失望,不过他还是及时回复,叮嘱他历练自己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西北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些,不过军营中净是些意气风发的汉子,即使是数九的天气,也能安排出好些节目来。郑綦和郑素并不觉得无聊。只是郑綦想着还要到民间看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嘛。
这日,郑綦要到太守那里督查吏治,郑素不想同去,他更想到要到稍远的百姓中间溜达溜达。郑綦不愿勉强,又有些担心,便将皇爷爷送的护臂除下,叫郑素当着他的面戴好,又好生嘱咐一番,还不放心,就让随行而来的蒋兴杨小心护持,这才目送着他们走远了。
没让郑綦想到的是,西北前方的治安极好,连偷盗这样的事情都甚少发生。太守解释说,因为西北总体还不富庶,百姓贫富差距不大,一些富人都是行伍出身,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搏来的富贵,大家也服气得很,无人攀比。另外,之前战争,百姓们习惯团结御敌,彼此帮衬,民风淳朴。还有曲将军生前待自己极为苛刻,从不奢靡,上行下效,百姓也不以富贵为荣。
郑綦深以为然,但是富贵本身也不是错事,关键还是看人们用怎样的心态对待财富,恃财骄人的人,为富不仁的人固然可恶,但这种罪恶与财富无关,与人心有关。他曾见皇祖父和父皇富有四海,但也不曾见他们滥用财富和权力。
眼见西北已数年不见战争,安定之余还是要百废待兴的。郑綦和太守及诸官员商议农耕水利、畜牧贸易,千头万绪,心疲神乏之时,蒋兴杨飞奔而来,与郑綦耳语了几句。只见郑綦倏然变了脸色,匆匆辞别诸人,随蒋兴杨快步出门。
跨上骏马,一路狂飙,大约两刻钟的工夫,两人几乎已经奔出普兰。远处已是夕阳西下,晚霞如血。两人停下,稍事喘息,那马儿鼻孔处喷出了腾腾的白雾。
郑綦问道:“刚才言语不详,当时具体情形如何?”
“普兰城郊,有个集市,几个彪形大汉当街卖艺。小王爷见百姓之中也有如此身手之人,一时兴起,上前切磋了几招。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喝彩声越来越高。那汉子扯下自己的外衣,赤膊来斗。小王爷便打趣,若能多赚些铜板,一定要均分才行,说罢也脱了衣裳。谁知那汉子竟然不斗了,一行人颇有些诧异地打量小王爷,问这护臂是哪里来的,小王爷说不是他的。那些人就架走了小王爷,叫属下回来告知。”
“他们多少人,你和荥阳王两人都不是对手?”
“卖艺的就有差不多十号人,还有看家伙的,吆喝的,收钱的……少说也有三十人。当时围观的百姓也很多,情形乱得很。不过他们言语客气,在意的好像是那个护臂,小王爷应当无碍。”
“你判断的没错,不过这些人,卖艺应当不是他们的老本行。”
“属下也如此想,他们孔武有力,面色红润,不是沦落街头的艺人。”
“更何况,人数也忒多了些,卖艺的那点收入,怎么能养活得起他们?”
“殿下,他们是敌是友?”
“你说他们相约罗秀镇见,那个罗秀镇,离这里远吗?”
“拐过前面的山坳,就该到了。”
“曲将军的治下,应该不会有敌人的,这点,还是可以保证的。我们走。”
二人策马前行,哒哒的马蹄扬起了一道尘埃。转眼间,这山坳已在身后,又横穿了一条干涸的河床,前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小镇。那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稍远处有西北难得一见的水田,此时田地里只留下整齐的稻根,虽说没有一望无垠的规模,但也着实让人惊叹。小镇人烟密集,两人路过时引起一连串的狗吠,好奇的村民出来看看,又若无其事地回去了。沿着镇上的主街向前走去,郑綦发现这里还有并不十分简单的店铺,粮油店、布匹店、药材店、铁匠铺……这些店铺随处可见,更难得的是还有零星几家首饰胭脂店、茶叶店、字画玉石店,真是难得。郑綦隐隐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又想不起这种感觉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