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叫陶文炎,来自新穹第三区,去年刚刚从大学毕业。”陶文炎正对着袭击过他的女人,郑重其事地说。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席地而坐。女人表情不太自然,左手搓着右手手腕,那是陶文炎刚刚用力按过的地方,有点发红。
“孟素染,新穹第七区,职业运动员。”女人声音不大。
“啊,怪不得,看你身手不错呢,原来是运动员。”
“电竞运动员,打龙牌的。”孟素染补了一句。
她从衣服里提出一个小巧的橙色吊坠来,那是一只飞龙抓着一沓卡牌,像是某个游戏的周边。
“咳咳,那个,”陶文炎转移话题,“还是说说我的打算吧。首先,你应该早就明白的,我们回不去了。”
“是的,打算对你动手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回不去了,不能做朋友,只能做敌人。对不起。”孟素染低下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渍。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咱们两个之间的冲突就算是误会,算了吧。我说的回不去是说星联,我们回不去了,新穹星,我们也回不去了。”
孟素染怔住。她把吊坠重新放进衣服里。
想了一会儿,她说:“是啊,已经这么久了。想想也知道,如果星际联合会知道我们在哪,他们早就来接我们回去了。这帮混蛋,只知道骗人上贼船,船翻了也不负责。”
“骂他们也没用,你的家属能收到抚恤金的话,星际联合会就算尽到责任了。我们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死人了,没人能帮助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在这个星球上生存。”
“嗯。”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你也可以想想,在这样一个星球上,一个人生存是很不容易的。一旦受了伤,或者生了病,或者打猎不顺利,无依无靠的就只能等死了。”
陶文炎观察着孟素染的表情,看样子她是理解他的话的。
“所以我想请你和我合作,一起生存,一起打猎,提高我们的生存几率,就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孟素染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
“我输了,就是你的俘虏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我只是在和你商量,不是要求你必须这么做。你想要自己一个人的话,我也可以放你走,但是不要再来抢我东西,下次我就不客气了。”陶文炎可不想招来一个对自己有怨恨的,随时会背刺他的人来当队友。
“我说过了,你说了算。你要是不留我,或者你想杀了我,我也认命了。”
“我没打算把你当俘虏,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我降落在这颗星球上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如果你愿意合作,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如果你不想合作,或者你在心里恨我,这对我来说是个隐患。开诚布公地说,我需要你发自内心的认同。”
陶文炎仔细地看她的表情,她把头转过去,不和他对视。
“不需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陶文炎没看到她再露出愤恨的表情,也就相信她了。
大概她也仔细考虑过了,只是出于羞耻而不愿正面回应吧。
“既然你坚持说,我说了算,那你去准备自己的住处吧,我先把晚饭吃了。”陶文炎说,回身伸手去拿最后的烤肉。
“你不怕我逃跑?”
“和不和我合作,全凭你自愿。道理我已经讲过了,你自己决定吧。”
孟素染起身,而陶文炎转身去照看火堆。
她先去拿了自己的长矛,又试着向远处走了走。
陶文炎转头看了看孟素染,又回头自顾自吃起了烤肉。
孟素染没有走远,她犹豫了一会儿,回来了。
“明智的选择。太阳快落山了,你得自己找个睡的地方,等我吃完了我就来帮你。”陶文炎吃了一口烤肉。烤的有点久了,外面烧焦了,但是还是很好吃。
“你真的打算住在这里?”孟素染指着陶文炎的小窝。
“不然呢?今天没时间再找住的地方了,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吧。就算你有更好的地方,我们也只能明天再去了。”
“我算是知道有更好的地方吧。就是你这里也太简陋了,不怕晚上被袭击吗?”
“嗯,生个火堆,一般也不会有野兽靠近吧。还有,睡的洞用叶子盖严实一点,这不就够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里可不是自然公园!这是异星!恐怖的野兽在这里可不是稀有动物。”
“我明白,大白,你过来。”陶文炎把小白冠鸟从窝边抱了起来,“我亲眼看见它的父亲还是母亲,让一只大蜥蜴给杀掉了。”
大白仰起头,用嘴蹭了蹭陶文炎的脸。
“我当时从它的窝里把它救了出来。一共两个蛋,只孵化了这一个,另一个我煮熟了,和它分着吃。”
从决定抚养大白开始,陶文炎就决定了,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清楚大白的来历的具体细节,比如他在大白的家长的死亡中负有怎样的责任。
孟素染伸出手,想摸一摸大白的大脑袋,但是大白背过身去,拼命向陶文炎怀里缩,不让孟素染碰它。
她失落地垂下手。
“你出现的时候把它吓坏了,”陶文炎说,“它还小,不记事的,过几天和你混熟了应该就好了。”
“这个世界很危险,我也是明白的。如果我们早一点和平地解决争端的话,也许还能把这个营地再改进一下,”他努力去挑一些不特别刺耳的说法,“今天来不及了,晚上到来之前能把你的容身之处做出来就不容易了。”
“好吧,今天我就冒个险,在这地上睡一晚。要是死了,我就认命。”孟素染参照着陶文炎的小窝开始用长矛和石片挖掘土坡。她选的地方比陶文炎更隐蔽一些。
陶文炎吃完烤肉,拿起他最后一个草椰子,破开后交给孟素染:“这里面有水,可以喝,但是咱们得轮流喝,因为算上这个只剩下两个了。”
孟素染喝着水,看见陶文炎弯着腰,拿着长矛和石片给她挖洞,心里想,这可真是个傻子。
把洞口布置好,里面用火烘干,再铺上干燥的草叶树叶。
夜晚来临,他们缩进了各自的洞里。
陶文炎把大白伺候睡了,他听到洞口有声音。
“怎么了?”陶文炎出声问。
“我想问你,你觉得我们能活多久?”孟素染拄着长矛,靠在陶文炎的洞口坐着。双眼盯着火堆,上面的火焰旋转着舞蹈。
“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也许能活一两年,现在我觉得,也许能活一辈子。”
“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女朋友?”
“怎么?”
“你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羞耻吗?”
“你想多了,我是真的这么想,我们先保住命,再想办法去找更多的人。人越多,我们就越容易活下去。你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我是这么觉得的。”
“好吧,我本来觉得你很傻,现在看来……”
“其实我很聪明?”
“比我想象的还要傻。”
“真过分。”
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