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梨彻底颓了,上班硬打起精神却仍止不住的错漏百出,每天都被领导和同事训。回到家,有梨总是痴痴呆呆地望着甄珍和倪匡,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这两个人自己一定得守住,不能让他们再跑了。
“你干嘛去?”
这天甄珍刚走到客厅门口要开门出去,有梨紧张地问。
“我相亲去!”甄珍不耐烦地回答。
“你为什么还要去相亲?那些男人耍你耍的还不够吗?”有梨不安地追问。
“有梨,你能正常点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强迫所有人都陪着你啊!我看你也谈个男朋友吧!要不你真得病入膏肓了!”甄珍忍不住训斥有梨一番,甩门走了。
“她为什么这样对我?我错在哪儿了?为什么我爱他们全部,他们却全部都讨厌我?”有梨望着倪匡喃喃地说。
“你知道当年拿破仑被流放在哪个岛上吗?”倪匡轻轻淡淡地说。
有梨不明白倪匡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眼神迷茫地望住他。
“是在大西洋上的一个叫圣赫勒拿的小岛!”倪匡继续轻轻淡淡地说。“说起英国你有什么感觉?你会觉得是个经济发达思想文明的国家对吧?圣赫勒拿就是属于英国的一个地方!但那里的居民却被英国媒体暴出,有相当普遍的性侵儿童,甚至是将少女当作货物以换取食物的文化!”
有梨皱了皱眉头没吭声。
“这件事被暴出来是2014年,是一个离现在并不远的时间!你一定很惊讶,怎么居然会有这种事发生?!”倪匡。“也许你没有,也许你已经意识到,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地方一样,除了在正大光明的场合,遵循着被公众监督的共同的道德规范外,其实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各有他自己的一套!而你如果一定要以你的这一套去强行套在别人身上的话,必然的你会发现别人在一次次的打破你的那一套习惯思维!看起来仿佛是他们在伤害你!但难道不是你自己强求来的吗?”倪匡探过身来,安抚地轻轻拍了拍有梨的头。“不要勉强别人,也不要勉强自己!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你可能会活得更好些!放过自己吧,嗯!就让一切自然而然不好吗?你不可能替别人活,你只能活自己的!何况就算你为别人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别人也不会因此感激你,回头来爱你的!而你放弃了自己的生活,你就完蛋了小傻瓜!”
“你,你已经好了吧?我看你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你肯定已经好了,一定已经记得自己是谁,以及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对吧?”
蓦地,有梨双眼放光地这么说,吓了倪匡一跳。
“我没有!我依然什么都不记得!”吓得他缩回他放在有梨头上的自己的手。
“是吗?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让医生测!据说有一种催眠术可以让你讲出真话来!”有梨的大眼睛突兀地瞪得倪匡心里发毛。
第二天,有梨强拉硬拽地把倪匡弄到了医院。在医院做了各种可能的脑部测试,当然也没放过催眠。可最终还是什么确定的结果也没有查出来,医生所能给出的答案依然只有“可能”二字。而催眠时倪匡只说了五个词:楼梯,男人,女人,鲜血,新西兰。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倪匡确定自己即将要离开他拿来避世的“世外桃园”有梨的家了。但是他还想要赌一个机会。倪匡希望自己可以赌到这个机会,而这个机会真的很快就来了。
两天后,倪匡照旧在客厅看电视,接到了正在上班的有梨打来的电话。
“是不是又是你,篡改了我的对外业务广告信息?说什么我去作家居整理会携带一个智能机器人一同前往?”电话那头有梨的声音。
“对呀,怎么?”倪匡似乎毫不在意的。
“现在有个客户就是因为这个智能机器人选了我去他家!还专门在备注里让我一定要带机器人去!我到哪儿去给他找机器人去?这是欺骗客户!你知道吗?你这次把我玩死啦!”有梨气得快发疯。
“我就是那个智能机器人啊?”倪匡依旧淡定自若地。
“你?什么意思?”有梨糊涂地问。
“你们公司仓库里不是有宣传用的《超能陆战队》里的大白充气服嘛!我现在就去你公司,到时候你把那个充气服让我穿上不就可以冒充机器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仓库里有这玩意儿?”
“你说呢?”
“天那,你上次用我的电脑到底还干了些什么?”有梨发飙了。
“没了没了,真没了,就这些!”倪匡赶紧把电话听筒拿的远离自己的耳朵。
“可是就算你套上个看起来象机器人的套子,你也不是机器人呀?”有梨依然心里没底。
“我说行就行,你就相信我吧!”倪匡口气非常笃定。
这位客户叫余仁远。有梨带着把自己套在大白充气服里的倪匡进到这位客户的家里时,有梨发现一进门的客厅里散着一地的杂乱物品和四只拉杆旅行箱。这屋子的主人余仁远不知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有梨心里嘀咕。
“哇,你们这机器人怎么看着这么象外面发宣传单的呀?”余仁远盯着大白,怀疑地问。
“客人是要把地上的这些都收拾到柜子里吗?”有梨吓得赶紧转移话题。
“不,你把这一摊东西想办法全部给我塞进这四个行李箱里!”余仁远用手划拉出四个行李箱的位置。
“啊!”有梨心想,这么高难度,自己恐怕做不到啊。
“唉,你这机器人,真的是机器人吗?这看着不象机器人啊!而且现在已经真的有这种充气皮的机器人了吗?”余仁远给有梨交待完要她干的活,注意力再次转去了大白身上。他伸手去戳套在倪匡身上的大白充气服。“唉,这不是充气孔吗?你这什么机器人?你这是骗人的吧?”
“仁远,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的手机通话吗?”在大白里的倪匡突然开了口。
余仁远愣怔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当时你担心的问我说,公司转型重组计划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关家全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主啊!你还记得吗,仁远,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大白里的倪匡继续说着。
“你?不可能?”余仁远摇了摇头。
“我说,放心吧!董事会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们现在有60%的股份支持,而且已经有方案开始试运行了,关家还能怎样?整件事已经覆水难收了!”倪匡。
“不可能!我们报过失踪的!警察查到你登机回去了新西兰!我们也派人去新西兰找过你,但只找到了你风投公司的合伙人罗斯顿!他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盛婵说你对她干过这样的事这是第三次了!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会突然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而每次失踪回来,你的事业方向就会变!第一次是从设计变到了军火,第二次是从军火变到了风险投资公司!罗斯顿也证明说,你就是在一次隐姓埋名加入法国外籍军团作志愿兵时和他认识的!那也正是你第一次从盛婵身边失踪的时候!”余仁远说到这儿高频地眨了眨眼。“所以以盛婵和罗斯顿的经验,你每次失踪都会超过一年!你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
“但我这次不是失踪!”倪匡。
“那是什么?等一下,你先说出你的名字来,看看我是不是搞错了?”余仁远完全难以置信地指着大白这样说。
“你没搞错,我就是,韩信!”
“你真的是韩信!那你赶紧从大白里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
“我出来可以,但我出来你也已经看不出我是不是韩信了!”
“什么意思?”
“关健最近一个女朋友装修的事你知道吧?”
“你是说那个JY48的女明星?叫刘樱的?”
“对!”
听到这个,有梨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感到了恐惧正向她袭来。
“她装修不是说出了事,有一个装修师傅被毁了容,她本人也失踪了,我记得是这么传的?”余仁远。
“那个叫刘樱的女人没有失踪,她死了!”倪匡。
“什么?不是说失踪吗?我以为那女的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呢?怎么死了居然?”余仁远。
“先不谈她,先说我吧?”倪匡。“被毁了容的不是装修师傅,是我!”
“啊!天那,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余仁远的脸简直错愕成外星人的样子了,嘴和眼都撑得大到吓人的地步。
“走,我们上你二楼谈吧?有些事不方便别人知道!”
说完,倪匡,或者说韩信就跟着余仁远上到他家的二楼去了。有梨没有跟去,因为她听得出韩信口中的“别人”正指的是她。但她抬头看得见已走到余仁远家二楼的韩信和余仁远,因为余仁远家二楼的地板是钢化玻璃。于是有梨虽然听不见却读唇读出了韩信和余仁远谈话的大部分内容。
韩信和余仁远一上到二楼,关上房门。
“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相信了盛婵的话,相信你这次是第三次的抛下别人走路!你不会这么快回来!即使你一二年后回来了,你的事业方向也会变!所以当初那些支持转型重组计划的人变得群龙无首,为了继续赚钱,很多人都选择了反回头跟关家和作,而当初跟你跟得紧的我们几个,全部被打压,我今天就是要跑路的!老子已经被TM的关健连降两级!老子是可以靠脚选择的人,TM的干嘛还要留在大岛!你真是可以!听说你早都出院了,为什么不联络我们!当初听说你出院时,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装修师傅!如果知道是你,我早TM就联络你了!我们就不会相信盛婵的话,我们就会坚持,事情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大家全完啦!”余仁远怒气冲天地斥责韩信。“你怎么想的?到底都TM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让我先看看你的样子,让我先确定你是韩信!”
面对余仁远这一大通接近于吼叫的宣泄式斥责,韩信陷入了沉默。他回想起从那天在关健别墅遇袭后自己所陷入的境地。
此刻,在一楼的有梨的视线穿过那钢化玻璃的地板,也清楚地看着韩信,看着他的沉默。有梨不知道韩信此刻的内心在想着什么,但她感觉到他的孤独与难过,因为那类似的感觉,在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一块存放地。
至于韩信沉默的真正内容,也只有韩信自己知道了。他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是无法真诚的面对余仁远的。他知道自己在受伤的最初期所陷入的恐惧与绝望让自己变得多么脆弱,但当时他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那时候他不知道他可以相信谁。那时他对人对自己对全世界半点儿信心也没有。他唯一想的就是逃离!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再面对大岛公司自己曾经日日面对的那些人和事,他想在有梨的家让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得以修复一些。他想等他可以再次面对这世界的时候,他就回去新西兰,回去自己的风投公司,回去自己的老伙计,合伙人罗斯顿那里去,再也不与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人与事有任何关系。若不是那天在有梨的电脑上看到了大岛公司高层如此大动干戈的人事变动,发现好象大岛公司还有几个人是真心拥护自己的转型重组计划的,甚至不惜为此与大岛决裂的。若不是这样,韩信不会想赌这一个机会,来找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人,来继续进行自己的一部分可能还可以继续进行的计划。
“你到是说话呀!你真TM急死我啦!”余仁远依旧刹不住车的嚷叫着,飙着脏话。
“你先看看我的手吧!直接看我的脸,我怕你接受不了!”韩信从大白中伸出自己的右手给余仁远瞧。
“呃!”余仁远被韩信的手惊着了,整个人后仰,表情就象看到了什么恶心的怪兽的感觉。
韩信想,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再要求看自己的脸了。
果然余仁远没再要求看韩信地脸,只是问:“脸也这样了吗?”
“脸上有五官,所以看起来比手还要更糟糕一些!”韩信的语气格外平静。
“TM的这是谁干的?”余仁远忍不住又骂起来。
“你推测呢?”韩信。
“这一定是他们关家玩的釜底抽薪!他们知道我们在董事会占优势!他们知道他们光明正大的情况下是斗不过我们的!所以他们就玩阴的!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段时间他们把你传成怎样的人!他们说你忘恩负义!当年是关家栽培了你,结果你却回来为老爷子关何挖坟!他们说大家请你进公司是来改善公司的营利能力的,你却一来就先把关健的女朋友盛婵给撬了墙角!在你失踪后,关家立即毁掉了你的好形象和好信誉,让所有的人都对你失去信心,迅速倒戈,背叛了我们这些力主公司转型重组的人,重返了关家的怀抱!TM的,为什么你不早点让我们知道你是遇害而不是失踪!”余仁远重重地挥动他的右拳大力地跺脚表达着他的遗憾。“现在一切都已不可能再挽回了!盛鸣和其他几个大股东的资金已经投入到关家外迁的计划上!大岛公司关闭本城公司的计划已经启动,接下来就是公司一个个关张大吉啦!”
透过二楼的地板读出余仁远说出公司即将外迁,本城公司全盘关停这些话的时候,有梨蒙了。
“那他们决定怎么裁员那?”韩信。
“当然是一个个关一个个裁了!一起关一起裁的话,那还不得大乱!大岛公司是这座城的经济支柱!一旦大岛公司外迁,这座城里得有多少人失业啊!”余仁远摆了摆手。“算了,这些人我们没有能力管顾!还好,我还能用脚选择自己的生活!这些普通员工就可怜了,他们有几个人有能力用脚为自己作出选择呢?他们只能留在这里,扛,熬,等死!”
“当年是关何一手创建了大岛,创建了这座城市经济的繁荣!”韩信。
“现在为了维持自己家族的权力延续,他也不惜毁掉这座城市的经济!”余仁远。“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要跟关何作对!你不过是想通过转型重组,让大岛无需外迁,让这座城市的经济继续发展!”
“是,我只是想盘活这座城市而已!”韩信静静地说。“钱是自由的,但城市是有根的!钱可以随意地在世界流动,走到哪里都可以钱生钱!但一座城市是不会行走的!只有钱留下,才能保持和发展这座城市的经济,让它继续充满活力!”
“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唉!”余仁远重重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说什么也都没有意义!我今天离开,所有支持转型重组支持你的人也就都离开了!你本来就早已不再是这里的人了!听说你有四国护照,你也是自由的!唉,至于这座城市,只有祝它好运了!虽然它是生养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