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590900000002

第2章 两副不同的面孔

如果你能放下骄傲和自大,

摒除对信仰和僧侣的偏见,

你就能在镰仓感受到

东方的精髓环绕在你的周围。

——镰仓大佛之歌

拂晓时分,基姆和喇嘛走进火车站。这个火车站看上去就像一座碉堡:在宽广的货场上堆满了运往北方的粮食,货场上方的电线不时噼啪作响;头顶是纵横交错的钢梁,不远处有几个水泥站台,站台之间的铁轨在尚未退却的夜色中闪闪发光,火车的哐当声在黑暗中回响……喇嘛看到这一景象,忍不住说了句:“这简直是魔鬼的杰作!”

两人走进一个石砌大厅。大厅里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这些人身上还蒙着被单,整个候车大厅看上去就像个尸横遍地的鬼屋。对东方人来说,白天黑夜都一个样,即使是在深夜和凌晨时分也有列车进站出站。三等车厢的乘客们买了车票就在候车大厅里睡一觉。

“火车会开到这儿来,待会儿就有一个人坐在那个小窗后头……”基姆指指售票窗,“他递给你一张纸,然后你就可以坐火车到乌姆贝拉去。”

“我们要去的是贝那拉斯。”喇嘛一脸执拗。

“一样的……那就去贝那拉斯好了。快点!火车来了!”

喇嘛没有丝毫防人之心。他把钱包拿出来递给基姆,“钱包给你,买票去吧。”基姆忍不住乐了。

就在此时,凌晨三点二十五分的南向火车进站了。整个候车大厅突然苏醒了:躺在地上的人们一跃而起,卖水卖甜点的小贩扯着嗓子招揽生意;妇女们一边收拾篮筐,一边招呼各自的丈夫和子女;本地警察大声呵斥……整个火车站充满了喧嚣与骚动。

之前喇嘛曾对博物馆馆长夸口说他坐过火车,可看到火车呼啸而来他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基姆看到喇嘛傻呆呆的模样,对他说道:“这不过是火车嘛,又不会开上站台,没什么好怕的。你等着,我买票去。”说着他跑到售票窗前,要一张前往乌姆贝拉的火车票。一个睡眼惺忪的售票员扯下一张车票扔给基姆。基姆接过来扫了一眼,那车票上的终点站是离此处仅六英里的下一站。

“别和我来这套,”基姆笑着说,“你这一招骗骗乡巴佬还行,我可是在拉合尔城里混过的。别耍小聪明了,售票员先生。现在给我一张到乌姆贝拉的票吧。”

售票员嘟嘟囔囔地扔给基姆一张到乌姆贝拉的票。基姆接着说:“再买一张到阿姆利则的票。”他可不想把麦哈布给的三个卢比浪费在火车票上头。

基姆拿着两张票和找回的零钱,把其中几个小钱当作买车票的回扣,塞进自己的腰包——在东方,雁过拔毛是古老而悠久的传统。他跑回去找到喇嘛,把钱数交代清楚:“这是车票,这是找回的零钱。买火车票花了这么多钱……火车站的人想玩什么花招,我都清楚得很。”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喇嘛,继续兴高采烈地说:“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徒弟的话,你这位‘高僧’简直就寸步难行。他们铁定会在米安村把你赶下车的……来!走这边!”

两人走到三等车厢的门前。喇嘛还在犹豫:“我们就不能走路去吗?”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车厢里挤满了人。其中有一个身材粗壮的锡克工匠,留着满脸的大胡子。他探出脑袋:“怎么了?他害怕了吗?别怕,进来吧。以前我坐火车时也是吓得要死……哈!进来吧,没事,这玩意儿是衙门的人弄的。”

“倒不是害怕,”喇嘛说,“只是这里还能挤进两个人吗?”

“这里连一只老鼠都挤不进。”这时一个女人发话了。印度的夜班车不同于日班车。在日班车里,男女分乘不同的车厢,可现在这个车厢里既有男人又有女人。

“孩他娘,别这么说,我们挤一挤就行了。”旁边一个缠着蓝色包头布的男人开口了。他是印度贾特族人,来自富庶的贾朗达尔地区。他长着一副结实宽厚的肩膀,皮肤晒成紫铜色,看样子是个过得挺滋润的农夫。“把孩子抱起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一位出家人。”

“挤一挤!挤一挤!我腿上还搁着一大堆包袱呢!你干脆叫他坐我腿上好了……真不害臊,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那农妇朝四周望望,希望在座的能附和几声。一个蒙着面纱的阿姆利则交际花坐在车窗边。她听到农妇的话,发出两声冷笑。

“进来吧,进来吧。”这回说话的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印度放债人。他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他的记账本。油滑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帮助穷人总是善行一件。”

“哈,还好意思说呢。也不知是谁,每个月索要七分利息还嫌不够,还要拿人家牛肚子里的牛犊做抵押!”这回接过话茬的是一个年轻的多格拉族士兵,他正准备到南边去休假,其他人听了他的话都哈哈大笑。

“这车是到贝那拉斯去的吗?”喇嘛问道。

“当然,当然,不然我们干吗上这儿来呢?”基姆答道,“快进去吧,火车要开了。”

窗边的交际花发出一声怪笑:“哈!他没坐过火车!哈哈!”

“别怕,我来帮你一把……”贾特族农夫伸出黄褐色的手臂,把喇嘛拉进车厢,“看,这不是挺好的?”

“我要坐在地板上,”喇嘛说,“坐在椅子上有违佛家的清规戒律……再说了,那里实在是太挤了。”

放债人撅起嘴:“我说,要坐火车就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瞧瞧,各个种姓各个种族的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还讲什么规矩!”

“没错,”农妇随声附和,“还要和最下贱的人挤在一起。”她愤愤地向车窗边望去——那个阿姆利则交际花正在对多格拉族士兵暗送秋波。

“我早就说了,我们应该坐牛车沿着官道走,这样还能省下几个钱。”贾特族农夫说。

“你算算这笔账!坐牛车省下的几个钱还不够一路上吃喝的呢!搞不好还要再填进一倍的钱!我早就和你说了无数遍了。”农妇反驳道。

“好了,好了,你已经对我吼了无数遍了。”农夫回了一句。

“神佛保佑!我们女人的命已经够苦的了。如果连话都不能说,那我们岂不是太可怜了吗?”说着她看向喇嘛。喇嘛拘于戒律,眼观鼻鼻观心,看都不看她一眼。“看来这个出家人是不会跟女人说话的,不知道他的小徒弟是不是也不搭理女人?”

“我也不和女人说话,”基姆马上答道,“除非……除非那是一个端庄貌美的女人,一个舍得施舍食物的女人。”

“哈!一听就是乞丐乞讨时的套话!”锡克工匠笑着说,“大妹子,这可是你自找的哟。”

基姆伸出双手,做出乞讨的样子。农妇从油腻腻的包袱中掏出半片炸糕,放到他手里。“你们要到哪儿去?”农妇问道。“一直去到贝那拉斯。”基姆回答。

“你们会杂耍吗?”多格拉族士兵插话了,“给我们露两手解解闷怎么样?那个黄种人怎么老不说话?”

“他是一位道行很高的出家人,”基姆郑重其事地回答,“他在思考凡人无法理解的问题。”

“来自卢迪亚纳的锡克族人从不会琢磨宗教呀教义呀什么的,我们都是英勇的斗士。”士兵大声说道。这时锡克工匠接过话茬,他嗓门很大,语气却很平和:“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那个兵团里当下士。”

“锡克兵团里也有多格拉连队。”多格拉族士兵横眉怒目。士兵和工匠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种姓,他可不愿与锡克工匠为伍。

放债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坐在窗边的交际花开口了,“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对你来说当然没什么两样。”农妇恶毒地回了一句。

“不,我的意思是……”交际花答道,“他们都是为国家效力的人。同一种姓的当然是一家,同一个兵团的……”她怯生生地望望四周,“也可以说是一家人吧。”

“我有个兄弟在贾特人的兵团里当兵,”农夫说,“多格拉族士兵的确很优秀。”

神态安详的喇嘛坐在车厢的角落里,多格拉士兵恶狠狠地看了他两眼。“当然,这点锡克人最清楚了。”士兵说道,“三个月前,锡克人在皮亚科塔的山脊上和阿夫里迪部族八支军队开战。我们两个多格拉族连队上到前线帮了他们一把……”

接着他便开始讲述边境上的战争,讲述锡克兵团中的多格拉族士兵多么英勇。交际花微微一笑——她心里明白那士兵是讲给她听的,只为博她一笑。

农妇听完士兵的故事,忍不住叫了一声:“啊呀!这么说那些人的房子都被烧掉了?他们的孩子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哼!那些人着实可恶!”士兵说道,“他们把我们阵亡弟兄的尸体割得七零八落的……不过后来我们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就是这么回事……嘿,好像到阿姆利则了。”

“检票员走过来了。”放债人说着开始在腰间摸索。

车窗外晨光熹微,车厢里的灯光渐渐黯淡。一个混血检票员走了进来。在东方,由于乘客们总喜欢把车票藏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列车上的检票工作可得花上很长时间。检票员接过基姆的车票看了一眼,然后叫他马上下车。

“可是我要到乌姆贝拉去,”基姆抗议道,“我是和这位长老一起的。”

“你到地狱去都不关我的事,你这张票只能坐到阿姆利则。快下车!”

基姆开始号啕大哭。他说喇嘛是他的再生父母,而他则是喇嘛的依靠。他还说喇嘛年事已高,没有他的照顾没准会死在半道上……整个车厢的乘客都为基姆求情,油嘴滑舌的放债人还说了不少好话。可是检票员不为所动。他揪着基姆,一把推出车门,扔到站台上。喇嘛一脸迷惘地眨眨眼,似乎根本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基姆扒着车窗,继续扯着嗓子干号:“可怜可怜我吧!我爹爹妈妈都死了……好心人啊,如果我被扔在这儿,谁帮我照顾长老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喇嘛反复念叨,“他要和我一起到贝那拉斯去,他是我的徒弟。如果是要钱的话……”

基姆隔着车窗轻声对他说:“别出声!这世上多的是好心人,何必硬充阔佬儿到处撒钱呢?”

这时阿姆利则交际花拎着大包小包站了起来。基姆一直盯着她——他知道有些风尘女子心肠很好。

“不过是一张车票,一张小小的车票!”她笑着对检票员说。“哦,我的小心肝,你就行行好吧。”接着她又转向基姆,“那个出家人是从北边来的吗?”

“他来自遥远的北方,”基姆马上回答,“从山那边过来的。”

“在北方,山上长着雪松,雪花落在雪松上,山顶上也盖着一层白雪……”交际花说,“我妈妈就来自北边的古卢……行了,我给你几个钱,去买张车票吧,不过记住叫长老为我祈福哦。”

“为你祈福一千遍一万遍!”基姆高兴地大叫,“师父,你看到了吗?这位姐姐给我钱买车票!她心地真好!我可以和你到贝那拉斯去了!我这就买票去……”说着他便跑向售票窗买车票。

喇嘛跟着走上站台,阿姆利则交际花一直盯着他。喇嘛双目低垂,避免正眼看她,嘴里喃喃地说了几句藏语,看样子是向她致谢,为她祈福。交际花走上月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呸!这种女人的钱来得容易去得快!”农妇忿忿不平。

“不管怎么说,她成就了功德一件,”喇嘛说,“这大概也是个出家人吧。”

“这种‘出家人’在阿姆利则遍地都是。”放债人笑着说,“快上车吧,长老。火车要开了。”

这时基姆跑回来了:“嘿!好心姐姐给的钱不仅够买车票,还够买点吃的!”说着他跳进车厢,找到自己的位子,“吃点东西吧,师父。看!天亮了。”

夜色渐渐消散,绿色的原野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清晨的霞光给天空涂上一抹抹金色、玫瑰色、橘黄色和粉红色。不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富庶的旁遮普地区。看到路边的电话线杆飞快地掠过,喇嘛不禁有些惶恐。

“这火车跑得真快,”放债人宽容地笑着说,“现在我们离拉合尔已经很远了,这段路如果用脚走,恐怕得走上两天!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就到乌姆贝拉了。”

“离贝那拉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喇嘛有气无力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咬两口基姆递给他的糕点。车厢里的乘客也解开包袱,准备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后,放债人、农夫和士兵叼起烟斗,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他们不时啐上一口,咳嗽两声,整个车厢弥漫着呛人的浓烟。锡克工匠和农妇在嚼槟郎;喇嘛掏出鼻烟壶,往自己的鼻尖上抹鼻烟,之后又开始掐着念珠念经;基姆吃饱喝足,盘腿坐在地上,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贝那拉斯附近有什么河流?”喇嘛突然开口询问车厢中的众人。

这个问题引发了一阵窃笑。之后放债人回答:“有恒河呀。”

“除了恒河之外呢?”

“有恒河就够了,还要什么河?”

“我要找的是一条能洗清罪孽、荡涤灵魂的河流。”

“那就是恒河了。只要在恒河水里洗一洗,就能清洁身心,清清白白地回到造物主那里。我自己都去洗三次了。”放债人得意地环顾四周。

“你是该好好洗洗了。”士兵冷冷地说了一句。车厢里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清洁身心,然后回到造物主那儿去,”喇嘛自言自语,“然后又投胎转世,还是无法摆脱轮回。”他不安地摇摇头,“或许我弄错了呢……恒河是怎么来的?”

“神仙造出来的啰!”听到这个问题放债人颇为骇然,“你信奉什么宗教?”

“我信奉的是佛法——至尊无上的佛法。照你说,恒河是神仙造出来的,那是些什么样的神仙呢?”

车厢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喇嘛。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居然有人对恒河一无所知。

“那你呢?你信奉的是哪路神仙?”放债人最终发话了。

“那我就讲给你们听吧,印度的人们!”喇嘛转动念珠,“我要给你们讲讲佛祖的故事。”

他开始用乌尔都语讲述释迦牟尼的生平。讲着讲着,他一时兴起,又用藏语引用了中土佛经中的一大段经文。车厢里的乘客都是温和宽容的好人,他们一脸敬畏,侧耳倾听。在印度经常能见到这样的僧侣:他们用陌生的语言传播各种教义,任由自己的激情熊熊燃烧;他们时常浑身发抖,不能自持;他们恍恍惚惚,如梦如痴,嘴里嘟嘟囔囔,有时还作出一些“预言”。这样的景象从古到今一直存在。

“哈!”士兵轻声说,“在皮亚科塔的时候,另一个部族的兵团驻扎在我们旁边。那个团里有一个法师,我还记得他的军衔是下士……那个法师在神灵附身的时候也会作出一些预言,他的长官也懒得管他……别看他们疯疯癫癫的,他们都有神灵护体。”

这时喇嘛似乎记起了自己正身处异国他乡,于是又改用乌尔都语:“现在我要讲述佛祖射箭的故事。”

这倒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大家饶有兴味地侧耳倾听。喇嘛讲完故事之后,接着说道:“印度的人们!我要寻找的就是这条河。我们身上都背负着有待洗清的罪孽。如果你们知道这条河,请告诉我吧。”

“那就是恒河了……”“没错,只有恒河才能洗清罪孽……”众人窃窃私语。

这时农妇看向车窗外:“我们贾朗达尔也有很多神佛啊。看!多亏他们保佑,这地里的庄稼长得多好!”

“对我来说,只要有一条小沟渠流过我家田地,留下肥沃的淤泥,我就谢天谢地了。”农夫说罢耸耸肩,“你要去找旁遮普地区的每一条河吗?那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你觉得佛祖会来到这遥远的北方吗?”喇嘛转而问基姆。

“有可能。”基姆一边安慰他,一边往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渣子。

“我从没听说过你的神。据我所知,最后一位大英雄是亚历山大大帝。”锡克工匠言之凿凿,“贾朗达尔的道路是他铺的,乌姆贝拉的大水池是他建的。那道路和水池现在还在呢。”

“锡克人就是这样,‘留长发,说大话。’”士兵半开玩笑地对基姆说。他本想拿锡克工匠开开涮,可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大声说出来。

喇嘛叹了一口气,在角落缩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一堆不成形的邋遢布料。车厢里的众人开始闲聊。在他们聊天的空隙间,不时还能听到喇嘛转动着念珠,嘴里念着佛家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呗咪礧……”

“这哐当作响的火车跑得太快了,”喇嘛最后开口了,“我觉得很不舒服。徒弟,如果我们坐着火车,会不会错过那条河呢?”

基姆安慰他:“没事的……你不是说那条河在贝那拉斯附近吗?我们离贝那拉斯还远着呢。”

“可是……可是……如果佛祖当真来过这片土地,那可能是路上任何一条河呀……”

“这我可说不准。”基姆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佛祖送到我身边给我指点迷津的。一定是我在肃仁寺积够了功德,所以佛祖才让你来帮我的……我在一尊大炮旁见到你,你有两件不同的衣裳,还有两副不同的面孔……”

“别说了,”基姆压低嗓门,“别在这里胡说!我就是我,哪有两副面孔?你仔细想想,你在炮台旁边见到的就是我这个印度小孩呀。”

“还有那白胡子英国人……他那里有很多佛像……他让我确信箭河是真实存在的……”

看到众人饶有兴味地竖起耳朵,基姆只得向他们解释:“他说的是拉合尔城里的珍宝馆。在出发前他去那里走了一遭,珍宝馆里的洋人老爷还和他亲亲热热地聊了很久。他从山那边来到这儿,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出家人。”他转而对喇嘛说:“你先歇歇吧,我们就快到乌姆贝拉了。”

“那我的河呢?那条能洗清罪孽的河?”

“好吧,如果你真打算那么做,我们就步行去找那条河吧。这样一来哪怕是田边一条小小的沟渠,我们都不会错过了。”基姆说。

“我想起来了……你也有自己追寻的目标是不是?”喇嘛坐直身子,一脸得色,仿佛在为自己的记忆力感到自豪。

“对,没错。”基姆只得顺着他的话说。对基姆来说,能嚼着槟榔坐火车,再看看这个有趣的大千世界,结识一些新朋友,就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还管什么红牛不红牛的。

“我记得你要找的是一头牛……一头红牛。”喇嘛自顾自地说,“这头牛会给予你帮助,然后把你带到……带到哪儿去呢?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是一头‘绿色原野上的红牛’,对吗?”

“我哪儿也不去,”基姆说,“你只当是听故事就好了。”

“怎么回事?”农妇好奇地靠过来,她手臂上的镯子铿锵作响。“你们都在发白日梦吗?绿色原野上的红牛将把你带进天堂,是不是?这是一个预言吗?你们看见什么啦?我们的村子就在贾朗达尔城后头,那里也有一头红牛。它总是选我们田里最嫩的禾苗来嚼……”

“女人就像织巢鸟,只要听到一言半语就能编出一个奇妙的故事,”锡克工匠开口了,“所有得道的出家人都能在梦中获得启示,说不定他们的徒弟也有这种神力呢。”

“‘绿色原野上的红牛’,”喇嘛继续唠叨,“说不定你在前世种下善因,这头牛是你这一世获得的福报。”

“没这回事,这只是我听人家说的,搞不好那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基姆说道,“待会儿我们就在乌姆贝拉下车,你可以在那儿周围找你的河,我也可以找我的牛。这样你就不用担心火车把你这身老骨头颠散了。”

“哈,说不定那头牛知道箭河的事呢?说不定它是来给我们俩指点迷津的呢?”喇嘛满怀希望,脸上流露出孩童般的神情。他指着基姆对车厢里的众人说,“就在昨天,佛祖把他送到我身边。我觉得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乞丐和行脚僧我见多了,可是像这样的出家人和小徒弟……我还真没见过。”农妇说。

她的丈夫宽容地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前额,未置一词。等到吃午饭的时候,这对夫妇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喇嘛享用。

日暮时分,喇嘛和基姆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站在乌姆贝拉火车站的站台上。

农夫和农妇也下了火车。农妇对基姆说:“我们是来这儿打官司的,晚上就在我男人一个远亲家落脚。那家的场院里还有几间空房,你和长老可以借住几晚。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能不能让长老为我祈福呢?”

“师父,你听到了吗?”基姆对喇嘛说,“这位大娘心地真好,她说我们可以在她亲戚家借住几晚。南边真好!到处都是好心人!想想看,从今早上到现在,我们得到了多少帮助啊!”

喇嘛面对农妇低下头,向她致谢,为她祈福。

农夫挑起沉甸甸的竹扁担,“你这是做什么?把流浪汉塞进我亲戚家里?”

“别忘了,你那亲戚上回嫁女儿的时候还问我堂大伯借过钱呢。”农妇立马回了一句,“这两人的费用可以算进那笔钱里。再说了,僧侣们吃饭都是靠化缘的,用不了几个钱。”

“我会替他化缘的。”基姆恨不得马上敲定这件事,找个地方安置喇嘛过一夜。他还要跑去完成麦哈布·阿里的任务——给那位英国绅士送一份白色种马的血统证明。

基姆和喇嘛跟着这对农民夫妇,绕过兵营,走进一座气派的印度式大宅。基姆和喇嘛被安顿在内院一角的房间里。安顿好后基姆便对喇嘛说:“我要出去一下……到菜市场去买些吃的。你就待在这儿,别到处乱走,等我回来。”

“你一定会回来吧?”喇嘛拽住基姆的手,“你会以同一副面孔回到我身边吧?天已经黑了,现在就去找那条河会不会很不方便呀?”

“当然不能现在去了。很晚了,天也黑了。别担心。想想看,你已经在寻找河流的路上走了多远啦?从拉合尔到这儿至少有一百里吧。”

“没错,如果从我的喇嘛庙算起的话那就更远了。唉,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可怕。”

基姆偷偷溜出门。这个顽童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是他脖子上的一个皮囊不仅关联他自己的命运,还牵涉几千条生命。他仔细回想麦哈布的描述,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个英国人的宅邸。他摸到门前,正好看到一个马夫赶着一辆双轮马车从俱乐部回来。他心里更加笃定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接头的人。基姆偷偷爬过花园的树篱,钻进花园,在露台旁茂密的草丛中寻个藏身之处。只见大宅里灯火通明,仆佣们来回穿梭,桌子上摆满了鲜花、酒杯和银餐具。过了一会儿一个英国人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黑礼服和白衬衣,嘴里哼着小调。当时天已经黑了,基姆看不清他的脸。他决定像以前一样,先扮成一个乞丐试探一下。

基姆冲他喊了一句:“先生,行行好吧!”

英国人转过身来。基姆继续说:“麦哈布·阿里说……”

“麦哈布·阿里说什么?”英国人马上接了一句,他并没有用目光搜寻说话的人。基姆更加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麦哈布·阿里说那匹马的血统谱系已经弄清楚了。”

“他有什么证据?”英国人转身走近车道旁的玫瑰树篱。

“他把血统证明给我了。”基姆说着把那几张团成一团的草纸扔出去,那个纸团正好落在英国人的脚边。这时一个园丁模样的人正好经过,接头的英国人赶紧将那纸团踩在脚下。园丁走远之后,他弯下腰捡起纸团。接着只听当啷一声——基姆很清楚那是扔给自己的一个银卢比。

英国人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屋内。基姆赶紧捡起地上的银卢比。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件不可告人的勾当,他身上那爱尔兰人好奇的天性又开始作祟。在他眼里,这小小的赏钱已经无足轻重。好戏即将上演,他怎能拿了钱就走呢?他匍匐在草地上,慢慢向那栋房子靠近。

这是一栋印度式平房,到处都是门窗,四处通风,一览无遗。基姆看到那个英国人走进角落的一间房。那房间里凌乱地摆放着纸张和公文包,看上去既像书房又像更衣室。英国人坐下来仔细研究麦哈布捎来的几张纸,旁边一盏煤气灯正好照亮了他的脸。基姆精通乞丐们的把戏,因此他也像乞丐一样善于察言观色。那英国人翻看着几张草纸,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基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威尔!威尔!”这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快到客厅里来吧,客人们快到了。”

那个英国人无动于衷,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几张纸。

五分钟之后,那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威尔!他来了!我听到他那群卫兵的脚步声了。他们已经走到院子里的车道上了。”

屋里的英国人连帽子都没戴就冲了出去。只见一辆四轮大马车驶进院子,在露台旁停了下来。马车后头跟着四个骑兵,看上去都是本地人。一个嬉皮笑脸的副官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一个高个儿男子。他长着一头黑发,腰杆笔挺。

这时基姆就趴在车道旁的草丛里,那辆四轮马车的车轮就在他手边。和他接头的英国人与高个儿男人交谈了几句。

基姆只听到那个副官马上说了一句:“长官,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确认那匹‘马’的情况了。”

基姆的接头人对屋里的女子喊道:“还有些事要解决……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去客厅。你先去招待客人们吧。”

“叫一个卫兵留下来就行了,”高个儿男人说。四轮大马车离开了。基姆看到高个儿男人和接头人走进那个小房间,两人埋头研究那几张草纸,其中一个毕恭毕敬地低声汇报,另一个则用洪亮的嗓音发号施令。

“现在时间不多了。留给我们的不是几个星期,而是几天,甚至是几个小时。”年纪稍长的高个儿男子说。“我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敲敲那几张草纸,“现在算是敲定了。今晚格洛根也会来你家,对吧?”

“是的,长官。麦克林也会来。”

“很好,我要和他们亲自谈谈。按照正常程序,这事本来是要提交给行政议会审核的。但是现在事发突然,我们必须当机立断,立即行动。通知拉瓦尔品第和白沙瓦的军队。这样一来必定会打乱整个夏季换防计划,可是顾不了许多了。如果当初能将他们一举击溃,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了。派八千人的军队去执行任务。”

“请指示,是否要投入火炮部队?”

“这个嘛……我要先听听麦克林怎么说。”

“这意味着开战吗,长官?”

“不,这只是惩戒而已。前任指挥官的遗留问题总是让人放不开手脚……”

“可是长官,C.25也有可能谎报军情啊。”

“C.25证实了其他人的线报。实际上早在六个月前对方就已经摊牌了,可丹文尼斯总是对和平抱有一丝幻想。对方正是借此机会来发展壮大。马上去发电报,用新的密码,以我和华顿的名义发……好了,我们也别叫女士们久等了,快到客厅去吧。细枝末节可以留到饭后抽雪茄时再讨论。该来的总会来的……记住,这不是开战,只是惩戒。”

基姆看到留下来的那个卫兵骑马离开了,于是便大着胆子朝屋子后头摸去。他在拉合尔城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知道上哪儿去打探消息,同时找点吃的填填肚子。

基姆摸到厨房,里面挤满了气急败坏的帮厨工人。其中一个发现了他,踢了他一脚。

“哎呀!”基姆挤出几滴眼泪,“我只是想找份刷盘子的活儿,好填饱肚皮呀!”

“哈!好像整个乌姆贝拉的人都跑来这儿找活儿干!”那个帮厨工人说,“快滚开!汤已经端进去了……不就是请客吃饭嘛!你以为我们这些伺候克莱顿老爷的人还应付不过来吗?还用得着不相干的人来刷盘子?”

“好像有很多客人啊。”基姆看着成堆成堆的盘碗杯盏。

“那还用说!今晚的贵客可是总司令大人呀。”

基姆发出一声惊呼。等那帮厨工人一转身,他便偷偷溜出门外。他自觉探听到的消息已经够多的了。

“为了一匹什么白马要费那么大的事!”基姆心想,“麦哈布·阿里连个谎都扯不圆!看来他还要拜我为师学学撒谎的本事呢!以前我给他跑腿送信都是跟某个娘们有关,现在倒牵扯到爷们的事了……很好!那个高个儿男人说要派出一支军队到什么地方去打一仗,还说要通知拉瓦尔品第和白沙瓦……对了,还有火炮!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呀!如果我当时爬近一点就好了……”

基姆跑回住所。那对农民夫妇和几个亲戚朋友坐在一块儿,讨论官司的细枝末节。喇嘛坐在一旁打盹儿。吃过晚饭后基姆坐在门边,有人递给他一个椰子壳制成的水烟壶。他捧着水烟壶,把双腿伸出门外沐浴月光,不时弹弹舌头,发出一些声响,表达自己的看法。他觉得旁人都把他当成男子汉看待,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这一家子对喇嘛和基姆都很客气。之前农妇就告诉他们关于红牛的预言,还说基姆可能不是凡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至于喇嘛呢,之前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僧侣,只知道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这户人家里还住着一个僧侣——一个胸怀包容之心的萨索特婆罗门僧人。不久之后这个上了年纪的僧人也来了。他和喇嘛自然而然地展开了一场神学上的讨论,全家人围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宗教问题上他们自然站在婆罗门僧人这一边,不过他们也被喇嘛所打动。在他们眼里,喇嘛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客人。他亲切和蔼,彬彬有礼,不时引用一段中文的佛经,听起来就像悦耳的魔咒。在这纯朴包容的氛围中,喇嘛如同佛祖的莲花般徐徐绽放。他谈起自己在肃仁寺的生活,还说“我就是在那儿参悟佛法的”。

喇嘛谈起他出家前的生活,原来他曾是一位有名的占星算命师。婆罗门僧人让喇嘛讲讲自己的占星法。这两人提及一些决定命运的星辰,不时伸手指指门外夜空中灿烂的星斗,可是周围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喇嘛讲到兴之所至,居然忘了不可正眼看女人的戒律,孩子们大着胆子跑去拨弄他的念珠也不会招致一顿臭骂。他兴高采烈地讲起自己的家乡:在那遥远的地方,高原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冰雪;不时发生的泥石流和山崩堵住了山隘;在悬崖绝壁上可以找到蓝宝石和绿松石;一条巧夺天工的山道蜿蜒向上,一直通往中国的中原大地……

农夫扯着婆罗门僧人悄声问道:“你觉得这个出家人怎么样?”

“他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出家人,”婆罗门僧人答道,“他信奉的神佛与我们不同,不过他的确悟道了。还有他占星算命的方法,或许你根本听不懂,但那的确是智慧高深的占星法。”

这时基姆懒洋洋地说:“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到底能不能找到那头传说中的红牛?绿色原野上的红牛?”

“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吗?”婆罗门僧人觉得自己的地位陡然升高,心里十分得意。

“五月一日早上,就在第一遍鸡叫和第二遍鸡叫之间。”

“哪一年呢?”

“这我可不清楚,”基姆说,“不过据说在我呱呱落地的时候,在克什米尔的斯利那加发生了大地震。”这事是那个自称基姆姨妈的女人告诉他的,而那女人又是从基姆父亲金保尔·奥哈拉那儿听来的。当时印度各处都能感受到大地在摇晃,因此大地震当天也成了旁遮普人记事的一个重要日期。

“啊!”在座的一个女子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想起基姆并非凡人的说法,而出生时正好碰上大地震似乎进一步证明了这种说法。

“那个谁的女儿不就是在那时出生的吗?”其中一个人说道。此前与基姆同车的农妇一直坐在边上的昏暗处,她马上接口:“没错,后来那做妈的在四年内一口气生了四个孩子,全是男孩。”

“他们把自己的命宫星象都忘了,根本没有从中得到半点益处。”婆罗门僧人插话了。他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你出生的时候,太阳已经走过半个金牛宫。你能告诉我那个预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基姆看到自己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感到非常得意:“那个预言说,有一天一头绿色原野上的红牛会来帮助我,让我成就一番事业。不过在红牛到来之前,有两个人会帮我安排妥当。”

“哈!这就是了……预言这种东西嘛,乍看上去半通不通,让人觉得一头雾水。不过慢慢就会变得清晰,就像拿把扫帚扫去表面的灰尘,底下的东西就容易看清了……你说有两个人?啊,不错,太阳即将进入双子宫,或许这对应着预言提到的两个人吧?让我看看……孩子们,帮我拿根树枝来。”

婆罗门僧人眉头紧锁,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些莫名其妙的符号。他画完后又抹掉,抹完又画,所有人围在他周围,睁大好奇的双眼。只有喇嘛远远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他深知在占星师推演星图时最好不要打扰他。

半个小时之后,婆罗门僧人咕哝一声,把树枝扔到一旁。“从星图上看,三天之内会有两个人来到黑暗处,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那头牛就会出现,然后黑暗会渐渐退去……不过这星图也有不利于你的地方,这上面蕴含着兵戈之象。”

“对了,我们坐火车来的时候,车上正好有一个当兵的。”曾与基姆同车的农妇仿佛心有灵犀。

“蛖!一个当兵的算什么!我看到的是成百上千的士兵!”婆罗门僧人转而问基姆,“你与战争军队有何牵连?这分明是血腥狂暴的兵戈之象,而且很快就会应验。”

“没有,没有,”喇嘛急忙说道,“我们追寻的只是那条河,还有心灵的宁静。”基姆只是笑了笑。他想起刚才在英国人宅邸偷听到的消息,心想就连星星也帮他的忙呢。

婆罗门僧人用脚把地上的星图抹去,“我就看到这些了。不出三天,那头牛就会来找你了。”

“还有我那条河呢?”喇嘛用恳求的语气问道,“我还指望他那头牛能帮我们找到那条河呢。”

“啊,同道中人,”婆罗门僧人说,“至于那条奇妙的河流嘛……这种东西光靠星图怎么能看到呢?”

第二天早上,全家人都想挽留他们多住几天,可喇嘛坚持要上路。这家人给了基姆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好吃的,还给了他三个安纳做旅资。在熹微的晨光中,在一片祝福声中,喇嘛和基姆继续向南边走去。

“这些都是好人啊!只可惜他们都没能摆脱轮回。”喇嘛说。

“当然了,如果所有好心人都摆脱轮回脱离苦海,这世上就只剩下恶人当道了。那谁来给我们东西吃,谁来给我们地方歇脚呢?”基姆背着沉重的包袱,兴高采烈地一蹦一跳。

“看,那边有条小溪,我们过去看看吧。”喇嘛说罢离开宽阔的大路,走进一片田野之中。一群恶狠狠的野狗迎面扑来。

同类推荐
  • 电魂(下)

    电魂(下)

    “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和我在两个世界。”“什么意思?”“你经常对着我看不见的东西说话,好像自言自语,可你是在交流……和什么人?”娜塔莎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面前香气四溢的咖啡,凝视上面漂浮的白沫,还有一个小小的漩涡。此刻她不想喝咖啡,只想点支烟,但古丽安不喜欢烟的味道,所以她从离开东欧后就再没抽过。“为什么问这个?”沉默半晌,娜塔莎终于艰难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当初我更了解你的话,可能不会有今天……”古丽安欲言又止,不停地用手抠着皮包肩带,看得出她和娜塔莎一样,内心纠结难解。
  • 红与黑

    红与黑

    《红与黑》是司汤达在一桩真实的刑事案件基础上创作出来的长篇小说。主人公于连出身平民,因精通拉丁语而被聘为家庭教师,从此走上奋斗之路。他狂热地崇拜拿破仑,但却无法通过从军一展抱负,于是隐藏雄心,穿上黑袍成为教士,渴望通过教会之路爬上高位。自尊与自卑、真诚与虚伪、雄心与野心、正直与伪善、妥协与反抗等矛盾特征一直在于连身上对立存在。他的爱情也掺杂了野心和计谋,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才爆发出真实动人的火花……
  • 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

    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

    《童年 在人间 我的大学》是高尔基著名的自传体小说三部曲,它是高尔基根据自己的生活道路,和俄罗斯19世纪70—80年代的社会生活所描绘的一幅多彩的历史画卷,是一部卓越的艺术珍品。作品中的主人公阿廖沙不仅是高尔基早年生活的写照,同时也是俄国劳动人民经过艰苦复杂的磨炼后走向新生活道路的具有概括性意义的艺术典型。
  • 心理游戏

    心理游戏

    出狱不久的强奸犯被孱弱的女孩刺死于暗巷。寡言的前拳击手突然杀害前妻,随后跳楼。温柔的母亲三番两次试图谋杀出生不久的儿子。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指引:杀死那个人,你就能重新回到光亮中。这些可怜人仿佛加入了一个变态的游戏,自己却浑然不觉。金·斯通警探隐隐悟到,不只是这些新近的凶手,就连她自己,都被拉进了这个游戏。有人似乎洞悉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如同嗜血者看见了伤口。这个人了解她的每一个弱点,预知她的每一步行动。凭着敏锐的直觉,她盯上了一位嫌疑人。由于缺乏证据,连一贯信任她的上司和老搭档都没法表示支持。她不得不单枪匹马,动作更快更凌厉,以终止这场游戏。这一次,她不仅是为了救人,也为了自救。
  • 沙娜拉之剑(全集)

    沙娜拉之剑(全集)

    比肩《魔戒》、《冰与火之歌》的史诗奇幻经典,全球畅销三十余年,系列作品累计销量超过2100万册。故事发生在人类文明毁灭数千年之后的“新人类世界”中,主要讲述了三代沙娜拉之子先后在德鲁伊亚拉侬的协助下,与威胁世界的各种邪恶势力斗争的故事。
热门推荐
  • 一位经营鬼才的自白

    一位经营鬼才的自白

    1973年,他一脚踢开日本零售业的大门,对当时崇尚“商铺就该越大越好”的业界宣布:从今以后,零售业的玩法改变了。这个从不以寻常角度看待事物的怪咖,在总部不看好的情况下自行筹资一半,将濒临破产的7-ELEVEn从美国带回日本,带着通过报纸招募到的15名门外汉,一路将它发展为全球最大的连锁便利集团。他漠视常规,挑战常理。无论是开辟新业务,还是推出新产品,他总能在一片反对声中创造奇迹。本书犹如与鬼才铃木的促膝长谈,面访铃木的第一手资料被整理者原汁原味地呈现。如何打造热销品,如何权衡新事业的风险,如何提升说服力,如何管理下属、领导企业,关于经营方方面面的秘诀,在铃木的亲身讲述中被一一道尽。
  • 在异界的若逸

    在异界的若逸

    这是个神奇的异界,这里的某些人们仿佛都有各种神奇的异能。我们的主人公也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我们的故事从我们的主人公穿越到这个神奇的异界开始。
  • 快穿之吾命有卿

    快穿之吾命有卿

    系统小千希望有朝一日,公司可以发明一个识别宿主和系统适合度的东东。单纯可爱的它不适合毒舌高傲的宿主大大啊!
  • 重生之嗜血庶女

    重生之嗜血庶女

    “姐姐今日真是美极了。”苏锦珍将最后最后一只金钗插上坐在铜镜前那个一袭红衣的美丽女子的鬓上,眼前全是羡艳和奉承。红衣女子扬唇轻笑,并不做声,倒是一边的嬷嬷开口道,“皇后娘娘可是西凉第一美人呢!”红衣女子听了嬷嬷的话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个嬷嬷看了看苏锦绣的样子心里喜悦更甚,看来自己的马屁是拍到了,如今心里只想着等一会子皇后娘娘会赏自己什么东西,今日可是皇后娘娘与皇上的大婚之……
  •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鬼帝绝宠:皇叔你行不行

    前世她活的憋屈,做了一辈子的小白鼠,重活一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弃之不肖!她是前世至尊,素手墨笔轻轻一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万物皆在手中画。纳尼?负心汉爱上她,要再求娶?当她什么?昨日弃我,他日在回,我亦不肖!花痴废物?经脉尽断武功全无?却不知她一只画笔便虐你成渣……王府下人表示王妃很闹腾,“王爷王妃进宫偷墨宝,打伤了贵妃娘娘…”“王爷王妃看重了,学仁堂的墨宝当场抢了起来,打伤了太子……”“爱妃若想抢随她去,旁边递刀可别打伤了手……”“……”夫妻搭档,她杀人他挖坑,她抢物他递刀,她打太子他后面撑腰……双重性格男主萌萌哒
  • 重生仙尊崛起

    重生仙尊崛起

    修真界堂堂一代仙尊,因死敌太过强大,决战时双双自爆,导致了两大仙尊都身死魂消……岂料,峰回路转,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灵魂意外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故事展开……
  • 重生之陛下请自重

    重生之陛下请自重

    她,是重生一世的镇国大将军之女。他,是世人眼里冷漠薄情的帝王。再活一回,宁岚衣立志要做个胸有城府的后宫宠妃。可他却偏要逼得她泼妇气质暴露无遗。……宁岚衣:李靖宸你还要不要脸?李靖宸:朕只知心悦爱妃,不知脸为何物。
  • 曾文正公年谱

    曾文正公年谱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伊人如婳似姽

    伊人如婳似姽

    白狐小姽为了增强灵力,踏遍三界十二洲寻觅双修有缘人。她作风大胆,言语直白,成功地惹了一身臭名声。赤目郎君对她嗤之以鼻,上仙纬衡更是避之不及,好在极魔倾曜慧眼识珠。小姽从此死皮赖脸“纠缠”倾曜,可她还没把他“修”够,那位赤目郎君又眼巴巴扑了过来,高冷的上仙也无端招惹她来,她总算明白了“双修”与“颠鸾”的区别……
  • 假戏真做:宠妃别猖狂

    假戏真做:宠妃别猖狂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千代不知道她是会对着那年樱花曼舞树下的红衣少年浅言嬉笑;还是披上华贵的宫服,与那个温玉痴情的皇帝一起共享人间繁华。命运的齿轮即将倒流,只是发生过的虐恋还会继续,情深缘浅。情浅缘深。 —— “千千,我终究还是要负你了。”阳光下,红衣男子不复往常的魅惑风采,声音低哑。对立的绝色女子,满是针孔的双手终是落下,地面上遮下一片光晕。一身龙袍的帝王对着面前陷入昏迷的女子呢喃。只是,回应他的却是女子眼角无意识的滑下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