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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塞纳河畔的聚会

第一部

(1)中国的巴黎

从旧金山到巴黎,睡了一觉,看了三场电影,法国空中小姐,绿色菱形茶壶,立方形红色茶杯,就这些记忆。最后一场电影是《美国大美人》,只记得电影里那空中的塑料袋随风吹拂,胡乱地飘荡,划出毫无意义的弧线,雨中的录像机和徘徊潦倒的主人。

戴高乐机场,跟旧金山机场一样,落地茶色大玻璃墙,近处是跑道,远处是山脉。我们出了机场,分不清东南西北,坐火车进入巴黎城。前几次到巴黎,都住在塞纳河南岸的拉丁区,喜欢那里的咖啡店、书店、圣米歇尔大道气氛,以及分岔小街上的阿拉伯海鲜馆。这次不一样,微信把乐欬给联系上了,他帮忙预订的旅馆,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无限繁华之地,全世界俊男秀女云集的地方。

旅馆的颜色大红大绿,进了法式房间,有落地窗通向阳台,往下俯视华盛顿大街,向右是香榭丽舍大道。我们洗了澡,一家三人出了旅馆,左转到Lacasila菜馆,点了引食、香槟和勃艮弟蜗牛,静下心来慢吃。想起了乐欬,跟他打个电话,传来他的法国腔:“Allo(法语,喂)!聆海兄,旅馆还可以吗?”

“旅馆不错,房间的玫瑰比维多利亚玫瑰更红!”

“Merde(法语,他妈的),在嘲笑巴黎人的审美观吗?”乐欬的口音没变。

乐欬是一匹富有想象力的野马,半个左派诗人。大学的时候,他深爱着杨南容,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在北京他追求一位已婚女人,徐志摩式疯狂,几乎是个痴人。那女人到美国留学,乐欬一气之下去了法国,从此以后他恨美国,强迫式的仇恨。在出国前,他赌气与另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人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又突然离开了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他们离了婚。乐欬全世界地跑,他跑去柬埔寨做生意,与好几个金边美女同住过,不知他是否再结过婚。这次是子渊找到了他。他们都成了生意人。我这次来巴黎,将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与乐欬见面,他安排了我们的巴黎旅程。

“明天有什么打算?”乐欬在电话里问。

“买苹果!我答应过子秀与小C的。”我回答。

“给夫人和女儿到巴黎买苹果,从来没听说过,美国没苹果?”

“还恨美国?”我问。

“我不恨美国,我恨他们虚伪。哪里去买苹果?”

“协和广场里的苹果摊,有没有尝过?”

“C'est n'importe quoi.(法语,无稽之谈。)”

“Cut out of your French!(去你的法语!)”我说。乐欬不愿学英语,法国人天生是英国人的对手,但乐欬不恨英国人,他就不喜欢美国人。他说明天来接我们,也没说去哪里。

第二天中午,子秀与小C去逛商场。乐欬到旅馆,他一身巴黎深蓝休闲西装,深灰色修身型长裤,石磨牛津衬衫,他瘦长得像巴黎男模。寒暄后一起朝香榭丽舍大道走去,穿过马路,对面是精品大楼,乘电梯到顶层,进一家饭店,面对面靠窗坐下。乐欬不再玩世不恭,他感叹地说道:“几十年了,总算又见面了。上次来巴黎,怎么不打个招呼?”说完,他自己笑了,他知道没人能找到他,他喜欢全世界到处跑。

“聆海,去年去了古巴,从美国佬眼皮底下走私古巴雪茄,在中国买卖法国葡萄酒,在朝鲜做高丽参生意,你看我生意怎么样?从不挑剔生意,但女人就不一样。Merde(他妈的),没想到这辈子成了商人,我应该是诗人,我是靠生意养诗的,乔之庸就是这样的人。你看看楼下这一群又一群的中国人,都是我的顾客。”乐欬逢人喜欢争辩,反对西方民主在中国的实现,愤恨西方也包括法国,但他不愿回国发展,又把女儿送到美国读书,他恨资本虚伪,却满天下赚钱,但乐欬不是一个虚伪的人,他看不出自己思想与行为的矛盾。巴黎是他的理想地。

“Allo(喂),怎么没人上菜单?”他用法语大声问。

服务员端来一瓶法国矿泉水,又问我们喝什么酒,乐欬回答:“不要加州霞多丽,其他什么都行。”法国服务员满意了,问:“香槟?”“杯酩悦香槟!”服务员刚离开,他又大声叫喊:“服务员!”另一位服务员过来,乐欬点了菜。“知道怎么做法国蜗牛吗?”他问,自己接着说:“先让蜗牛饿上几天,再把头部取了,用大蒜、黄油、鸡汤和葡萄酒煮熟煮软。煮不是炒,不是炖,你懂的。再放入百里香、欧芹,再将蜗牛重新放回蜗牛壳里。法国的蜗牛要配红葡萄酒和法式面包吃的。”

“谈谈现在的诗作!”我请求着。

“臆境!”他说。

“怎么讲?”

“读过这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有?”乐欬问。

“海市蜃楼?”我问。

“他写了这句,两个月后自杀了。”

“他要是你就不会自杀的。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大海的那一边真有春暖花开,太平洋上的中途岛、夏威夷以及四季如春的旧金山,你是知道的,那些春暖花开世界不是臆境,只是他视线不够远。”

“也只有你会这样讲。”乐欬说。

“照你的说法看,诗人只有自杀了。”我说。

“别说些晦气的事。”乐欬说。

服务员过来,左右手里是波多(Badoit)气泡水和依云(Evian)矿泉水。钢琴手进来,老鹰样长指弹出肖邦小夜曲的引子,接着出来几个小提琴手,拉出熟悉的《城南旧事》主题曲,他们的后面是收钱的,我们躺着也破了费。

直到上了香槟,喝了酒,乐欬高兴起来,他说赵原宪也在巴黎,他是为杭州一家医院采购全套医疗仪器,他要在杭州建造一家医疗水平最先进的医院。乐欬说还有几个人也在巴黎,他不能告诉我,明天见到他们就知道了。我纳闷,他就是不说。他起身告辞,明天下午来接我们,命令我们一定得参加,有重要人物会来接见。

我还在纳闷,哪有没吃完就告辞的?也许是巴黎习惯,也许是乐欬的怪脾气,说不定是法籍诗人的风格,但他早就付了钱,现在的富人都喜欢替别人付饭钱。

(2)巴黎舞会

第二天傍晚,我在旅馆大厅等乐欬。他开了一辆保时捷Panomera Turbo来接我们,Panomera Turbo是四门跑车,全巴黎找不到几辆这样的运动跑车。保时捷在旅馆前刹车,乐欬将钥匙扔给法国人门卫,见到我又一阵子“Allo(喂)”。

五月的巴黎到处是七叶树花,绚丽多彩,微风带着塞纳河水的清凉。我们上了车,还没等坐稳,保时捷就飞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凯旋门向东闪去,夜灯与法式建筑成了耀眼的流线。乐欬说:“这辆车是最新款式,全法国也才五十辆。”他摇下车窗,让巴黎夜景迎着保时捷。他说子渊已在别墅里等我们。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又说孙伯牛和赵原宪也到了,还有施之常的太太张有若。张有若是来巴黎参加奢侈品广告会议的。

跑车通过林荫大道,两边是奥斯曼式的建筑,乐欬说:“请你们全家的那位还没到,我还不能说是谁,你们等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个惊讶。Merde(他妈的),现在全世界都是这个样子了,只要保时捷在马路上露面,007美女就出现,东京、上海、北京都这样,柬埔寨也是这个样子了。你是没见过保时捷与黄牛一起溜达,中国人演的007主角。”

前面迎来崭新的现代建筑,驶入咖啡色的隧道,两侧隧道灯引向前方,看不到尽头,行驶十几分钟,终于出了隧道。乐欬加速,超越,沿着塞纳河南岸炫耀豪华。他提起赵原宪,说道:“原宪的经历更复杂,他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去的美国,将老婆吴子祺和儿子带到美国,自己又海归,听说他成了杭州最年轻的医院院长。”

“施之常和张有若现在怎么样?”我问。

“张有若在上海,成了美国总公司在亚太分公司的总经理,施之常却在芝加哥,你知道的。”

“他们两地牛郎织女好些年了,是不是?孙伯牛与翁后处呢?”

“不知道,伯牛在别墅里,你自己去问他。”

保时捷在一幢复式公寓前停下,砂石外墙,洋洋大观的装饰风艺术建筑。从私人电梯进去,到了顶楼。推门进大厅,快节奏的音乐扑面而来,底下的大理石地板延向阳台,四周法式落地窗,窗外埃菲尔铁塔。大厅里无数摩登法兰西女郎,不知有多少,一样的长短胖瘦标致,美艳的笑容,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由衷兴奋,看得出来他们正有着好时光。乐欬抱怨说:“这些都是子渊的馊主意,他也不考虑,今晚有女同学和孩子啊!”

子秀带小C去了阳台。从人群中看见子渊正与金发女郎跳舞,不知道他跳的是什么舞,但他是合拍的。伯牛兴高采烈抱着法兰西女郎,他跳慢舞,两拍只当一拍跳。那一边是张有若,捧着酒杯与人交谈着。招待员托着酒盘穿梭在舞蹈人群中。也有几张中国脸的美女,大家有说不出的高兴。我这个人怕高楼阳台,不敢到阳台去,只好挤在大厅里。别墅里卧室的门紧关着,没多久门开了,走出一对。

子渊过来,紧紧地拥抱我,他的身体贴在我的胸口,又拍了我的背,说道:“在巴黎自己兄弟家里开派对,跟我在上海环球中心顶楼开派对一样。乐欬兄厉害啊!”他招手,伯牛过来打招呼,子渊问他:“泡妞了没有?”伯牛没回答他。子渊认真地说:“有什么难为情的?伯牛兄是急性子,泡完妞就修养。我告诉你,在西方国家不胖是修养,瘦子才有钱,瘦不是饿出来的,而是吃出来的,有营养但不胖。派对也一样,要瘦,不能成了一时的胖子,你懂了吗?”他自己哈哈地笑了起来。子渊调侃着伯牛,伯牛也不与他计较,自己拿了一杯红葡萄酒,喝了几口问我:“刚到巴黎吗?”我们俩聊了一会儿。

乐欬回来了,进了门就跟子渊对上了,两个亿万富翁见了面,也像在大学时一样,总是争个不休。子渊对我说:“乐欬兄能干,这别墅好,地段一流,法国总统也住在这一地段,是不是?”乐欬否认别墅是他的,但他洋洋自得地介绍,这个别墅建在公寓楼的顶层,塞纳河畔,四周空旷,四壁是窗,是整个巴黎建筑中的极品。

赵原宪过来,与我打了招呼。客厅里音乐太嘈杂,不知是法国哪种流派,法兰西女郎起劲地跳着舞。乐欬也扭起他的身体,他几个舞步到大厅中心,随意地搂上金发女郎胯部,他们一起性感地摆动,引起尖叫喝彩。子渊拿起麦克风,竟然能唱,他声音响亮,犹如廉价的烧酒,生酒精味刺激整个大厅。

“兄弟,抱上美女一起跳!”子渊喊着。“Hell,no!(绝对不行!)”说罢,我离开了客厅。张有若跟了出来,她穿着法式连衣裙,像一朵花,笑着说:“旧金山来的大医生不喜欢巴黎吗?”

“我是被绑架来的,还在倒时差!”

“巴黎像不像上海?”她问。

“以为飞错了地方。”

“知道你喝的是什么酒吗?”张有若是奢侈品专家,没等我回答,品着酒接着说:“玛姆香槟是王者香槟,欧洲王室喜欢喝的,瓶颈上是英国王室御用证书。乐欬的保时捷值四百万元人民币,这幢空中别墅是数亿元人民币标价,还有这些名牌酒,有钱也不一定买到。”

“乐欬与子渊,哪个更有钱?”我问。

“哈哈,哪一个?我告诉你,大医生,看他们俩争斗的样子,都不是自己创造的富裕。我见过富豪多的去了,真正白手起家的从不会斗嘴。”我正想问她与施之常的事,赵原宪推开落地窗门出来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我:“喜欢巴黎吗?”

“不想喜欢了!”我回答。

“跟子渊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是上海。”原宪说。

乐欬握着一瓶香槟到阳台,见到我们说:“怎么都躲在这里,我们的酒不好喝吗?子渊这个家伙是个疯子,他在巴黎塞纳河边唱《血染的风采》,疯子,哈哈哈,他真是个疯子。”歌声从客厅里传了出来,的确是子渊的《血染的风采》,他还在教法兰西女郎唱,断断续续的歌声,嘲笑起哄声不断,大家都开心。

一曲结束后,子渊唱法语歌,又是一阵子的欢笑。子渊搂了一位华裔美女出来,说:“哈哈,你们都在这里,徐大姐的英文歌唱得嗲,这位是徐大姐。有若大姐今天怎么不唱啊?我们合唱《泰坦尼克号》主题曲怎么样?我唱杰克,你来萝丝,哈哈,肯定卖座,徐大姐你说对不对?我现在跟徐大姐搞好关系,徐大姐来伴舞,我跟张有若大姐来摆个姿势,《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动作,比翼齐飞,你们都进来给我们捧场。册那,乐欬兄弟的派对都躲在阳台上,你们是什么意思?”

张有若瞪了子渊一眼,问:“谁是你大姐?”她不再理睬子渊,转身问子秀:“小C会讲中文吗?”子秀回答:“学了几年中文,还是不会说。”有若说:“幸亏她不懂,否则还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是些流氓。”说完张有若离开了。

看着有若离开,乐欬对子渊说:“人家有若比你年轻多了,怎么成了你大姐?”

“难道叫她‘小姐’?现在‘小姐’都给了东莞那些姐姐了,也不能叫‘美女’,只能叫大姐,是对她的尊重,你懂不懂?”他举起酒杯,赶着大家进了客厅。子渊换了徐大姐合唱《我心永恒》,由法兰西女郎伴舞。音乐婉转凄凉,子渊的声音洪亮,徐大姐走调着唱,没人计较他们,大家就是高兴。法兰西女郎跳着跳着,跳出了钢管舞的艳姿,几乎要脱衣,引起一阵阵加油。子渊高兴极了,边唱边走向法兰西女郎,金发女郎配合着,完成《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镜头,派对到了高潮,再也没有羞答答了。

乐欬也拉着一位金发女郎跳舞,这一曲结束,他向我们告辞,说要去接一位重要人物,向我眨眨眼睛,还是不肯说出去接谁。子渊正在兴头上,不让乐欬走,他拉住乐欬问:“派对后带我们去什么好地方?听说巴黎红灯区热闹。”乐欬上下打量子渊,搞不清他的意思。子渊哈哈大笑起来:“册那,你盯着我干什么?我们明天去怎么样?我今天不能再泡妞了,但是人是要有计划的,计划我们明天去哪里。”

乐欬说:“我可没这个闲工夫。你自己花钱找人去。”

子渊严肃地说:“你认为我没研究过,我晓得巴黎的几个重点,圣但尼路、皮嘉尔广场、十二区的万圣门,还有十六区的布洛涅树林,对不对?我就搞不清楚怎么进攻最内行。乐欬你来上海,我陪你去最想去的地方,从来是唯命是从,是不是?我不懂法语,到了圣但尼路会被人宰得一塌糊涂。”

“你不是会说bonjour(法语,你好)吗?”乐欬说。

“就一个bonjour(你好),法兰西女郎不会上车的!”

乐欬抱怨子渊总教唆他做坏事,他提醒子渊不要去布洛涅树林,因为那里有人妖,子渊一个劲地点头,口里奶奶地抱怨太复杂了,没有上海来得简单。乐欬急着去接人,他甩开子渊,便说:“你回上海去享福,为什么要法兰西女郎呢?”

子渊认真地告诉:“兄弟,我这辈子就想有一个混血女儿,我长得英俊,女儿一定会很漂亮。”乐欬上下看了子渊,他矮小的个子,圆圆的肚,怎么也说不到英俊。乐欬让他去阿拉伯国家,中东的非洲的都行,想娶几个女人都可以,生下的全是混血儿。子渊哈哈地笑,回答说:“取笑归取笑,还是回到严肃主题上,我当然是和金发女郎生几个混血儿。你们认真听听,是不是有道理,包一个法兰西女郎,就是法二奶法三奶,和她们共同拥有一幢别墅,才一百多万欧元一幢,等生下混血女儿,一人一半家产,哈哈才不过五十多万欧元一个混血儿,说不定房地产涨价,我早就算好了,生混血儿比生纯种上海女儿还便宜。册那,虽然我数学不好,但做大买卖的只要算术好就可以了。”

伯牛躺在沙发上捂上了耳朵,子渊揪他起来,要他介绍加州金发女郎。伯牛喘着气说:“到拉斯维加斯去,满街都是金发女郎。”子渊还在兴头上,他要的是蓝眼睛的金发,要纯金发女郎,他说这样的纯种要到法国乡下、爱尔兰岛上,或者美国的南方去找,他说印度北方有纯日耳曼女人,但他不喜欢德国女人,她们太认真,生个混血儿不需要像造宝马车那样专业。乐欬不跟子渊磨嘴了,他出门去接人。

才离开二十分钟,乐欬兴冲冲带了一拨子人回来了,女的穿得单薄,男的不知是哪里来的,穿得像“地下党”:老式中山装、军帽,脚下大头鞋。乐欬将他们放入客厅,叮咛子渊好好招待他们,他自己又出去接人。子渊更高兴,和美女们一一拥抱,他几乎发疯了,和“地下党们”握手行军礼,因人而异。大家也高兴,跟新来的美女跳舞,什么音乐都有。伯牛早就累得不行了,坐在沙发上喘气。原宪最是文雅,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子秀早带着小C到楼上的卧室,安顿女儿睡下。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大厅里还是音乐,子渊的歌声,“地下党们”唱着《南泥湾》《上甘岭》。子渊以洋泾浜普通话与法兰西女郎对话,让“地下党们”做翻译,他认真地拜托大厅里人做红娘,答应红娘的报酬。“地下党们”有人提议,让子渊带回在场的法国女郎就是了,子渊想了想,找了几个试试,由“地下党”做翻译,子渊说:“和我结婚,结婚是为了离婚,但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是养一个混血儿。”子渊是认真的,金发女郎也是认真听着,“地下党们”已经笑得前俯后仰,只是一味地跟子渊开玩笑,子渊只好不了了之。大家哈哈地乐了一场,接着又跳舞。

(3)南容的N个男人

乐欬终于回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精品,满脸愉快。他放下东西,在大厅人群里找到我,他后面又进来一群人。“兄弟,看谁来了!”乐欬幸福地指向一个人,她是南容。

“My god!It is her.(上帝啊!是她。)”我感叹地自言自语。

南容是我们大学同级的校花,嫁给我儿时异姓兄弟毛阿大,这样算来也成了我的嫂子。看着乐欬的样子,回想起当年他对南容的暗恋,但何止乐欬,大学时有一群人追她。一天毛阿大到我所上的大学,与南容见了面。过了那么多年,毛阿大一路当官,现在更是青云直上,他还记得她。毛阿大与原配杨慧芳离了婚,没几天后就和南容结了婚,婚宴办在杭州,派人来旧金山请我,还送了一大堆礼物。我去杭州参加他们婚礼,整个西湖成了他们婚礼的宴会场。乐欬、子渊与赵原宪也在,不少吃醋的。

今晚南容一身休闲黑色晚礼服,完美衬托出她的曲线,细细长袖,低领细褶花边,颈上钻石坠项链,蓬松的长发垂在左肩上,给人一种冷冷的艳丽感,一股神秘的性感。她顺着乐欬的手看见了我,挥手让我过去。舞厅顿时静了下来,乐欬兴奋地又说了一次:“聆海,见谁来了?”

走近面对面,南容说:“Chérie,où habites-tu?(法语,亲爱的,住在哪里?)”子渊哈哈地看着我。乐欬翻译道:“亲爱的,住在哪里?”子渊佩服地说:“我英语还是三脚猫,我们容领导已经精通法语了,厉害不厉害!”南容笑着说:“Juste pour vous faire peur!(法语,只是吓唬你们的!)”她拉出身后的法国人,介绍他的名字是巴西勒,她的法语老师,我们握手。巴西勒会说法国腔中文,他说:“我教南容法语是免费的,我搞城市设计的。”

南容的右边是大C,她的英文名字是Cindy;而我的女儿小C,英文是Cynthia,大C比小C大六个月。大C是南容与毛阿大的唯一女儿,语言天赋像毛阿大,说急了常张冠李戴。南容说了一个笑话:“有一次在上海商店买东西,大C见到她二姨,急了就说成‘买姨啊?二东西’!”乐欬听了笑得高兴,伯牛与原宪也笑了起来。音乐再起,悠悠扬扬,南容接着说:“我妹妹也绝,顺着大C的语句,说:‘看你这么大的话,连个人都不会说。’”南容艳艳地笑,笑着靠在巴西勒身上。乐欬小心翼翼地请她跳舞,南容却说她跟我跳第一支舞。巴西勒微笑着摸摸大C的头。

南容的笑惊艳了舞场,连法兰西金发女郎也自知不如。音乐突然变得快节奏,巴西勒带着南容进入舞厅的中央,他是个法国绅士,回来请我与南容共舞。众目之下,我只得答应。南容今晚的情绪好极了,我们跳了几步,她问:“喜欢巴黎吗?”这是今天第四次被问了。

我谢了她与巴西勒的礼遇,将舞台还给了他们。

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舞伴,舞在阿根廷探戈的挑逗里,激烈的追逐,舒展着性感,大舞步行走音乐里,还有紧贴着旋转,南容不愧是当年的校花。乐欬找到他当年痴爱她的缘由,不可抗拒的诱惑。音乐在进行,派对升华到典雅华丽,感觉也好些了。但南容与巴西勒舞得如此戏剧性,在场的也疯狂起来,他们要求更多的刺激与挑逗,激情中就连“地下党们”也舞蹈起来。没人在乎歌声,没人在乎节奏。子渊的脖子在痉挛中,他与法兰西女郎在狂舞中翻腾在一起,灯光耀眼,谁也看不清谁了,各自在自己的节奏中,混乱里还能看到无数双手伸向空中,划出舞蹈在灯光里。子渊跌倒又爬起,他呻吟,他又突然像在号啕大哭,像在绝望中,音乐永远,快节奏,永远在疯狂。唯有乐欬没有跳舞,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南容,他在等待音乐的间歇,等待下一轮与她共舞。

我拍拍乐欬的肩膀,大声喊道:“还有什么好酒?”让子渊听到了,从痉挛中清醒过来,他跳出舞厅,跑到隔壁的厨房,捧着两瓶香槟回到舞厅,他大声喊着:“Yes,yes,香槟,香槟,沉默之船!”

巴西勒惊叫:“上帝啊!这太过分了!”

连乐欬也惊叹:“子渊,你这个疯子,这是世界末日的奢侈!”

舞厅里的扭动渐渐停了下来,我还在纳闷中,张有若介绍说“沉默之船”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槟,原本是供俄国沙皇用的,1910年运酒船被德国鱼雷击中,沉没了,香槟在海底酿了八十多年,1998年才打捞上来,现在拍卖行情是三十多万美元一瓶。子渊开了香槟,气泡在郁金香酒杯里翻腾,纯色的,香气四溢。在夜色深醇中,一百年的俄罗斯皇家品位也不过是两瓶“沉默之船”,只花了子渊的七十万美元。

“Darling,cheers!(亲爱的,干杯!)”南容与我干杯,我们一起走出舞厅。到了阳台,顿时万籁俱寂,南容说:“十几年了,没想到在巴黎塞纳河畔见面,是不是?都在做梦,犹如夜上海的梦,但做梦是真的,说到上海,到了上海你怎么也不来见你兄弟?”

“怕他改了我们的计划。”我回答。巴黎夜灯下的南容很美。

“我还没说呢,你就想封了我的嘴,明天有什么计划?”她问,她手握着香槟酒杯,望着不远的埃菲尔铁塔,冷漠的神情略有忧愁。见到南容更想毛阿大,这几年有关他的消息满天飞,香港竟然有写他生平的书。我知道自己在躲避他们,躲避与阿大的争论。从小与他一起争论长大的,但现在不同,争论伤着感情了,争论伤着兄弟情谊的根底了,争论沦为憎恨,所以还是不见,心不烦。我说:“在巴黎城逛逛,也想去莫奈故居。

“我为你们安排好了。”她小心翼翼地说,眼睛还注视着前方。

“我就怕这个!”

“有什么不可以呢?我们难得见面的,我们一起到葡萄庄园去住几天。”

“谁的葡萄庄园,在哪里?”

“大巴黎的东北,离这里一百多公里,开车两个小时。别先说不,这一路风景宜人,你会喜欢的,我派车子来接你们,巴黎外省小镇是另样的世界,我喜欢,将来就在那里过日子了。”南容说着,转身看了我一眼,她的脸色沉重。

“我可以不去吗?”

“海,十几年不见,就不能陪我一次?”

“是不是我听错了,是你们的葡萄庄园?我还是下次去吧。”

“Why has to be a‘no’?(为什么一定要说不呢?)你在休假,我也有空,我亲自陪你们,我们两家好好聚聚,让大C和小C也有时间亲热一下,为什么还是一个‘No’?”

“既然如此,在什么地方聚聚都一样的。”

“怕我吃了你们全家?海,别这样,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找我商量?毛阿大也有事求别人?”

“阿大谁都不求,只找你这个兄弟商量。”

“别找我商量……”

乐欬找到南容,邀她共舞,于是他们疯狂在阳台上,信风子萦绕郁金香,再不能比南容更性感,比乐欬更激情了,乐欬满足了。他也想跟着去葡萄庄园,南容笑着说:“这次是我和聆海的约会。”她艳艳地看了乐欬一眼,夜色滤去了她的疲倦,香槟诱出她一脸红润。子渊他们都来了,大家在阳台上跳舞,远处天空泛出朦胧晨曦,音乐停止了,一切结束了,仿佛上帝离开了塞纳河的巴黎,离开了南容的空中别墅。

该休息了,子渊抽着雪茄睡着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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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畅销书《血腥的盛唐》全新改版!读一页就上瘾!比《唐书》有趣,比《资治通鉴》通俗,比《隋唐演义》靠谱,一部令人上瘾的300年大唐全史。知名读书节目《罗辑思维》推荐书目!了解唐朝历史,读这套就够了!《血腥的盛唐》《王阳明心学》畅销历史作家王觉仁唐史经典之作,中国断代史畅销读本! 翻开本书,领略让你全程上瘾的304年大唐全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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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丞相钟飞一生的传奇经历。群号:214528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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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穿越到其他世界完成任务,任务比较偏向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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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让你所喜欢的女生在短时间内被你吸引,甚至离不开你吗?你想追到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个“她”吗?你想让周围的美女都不可救药地爱上你吗?请锁定《爱情原本很简单》,一本让你重新了解男女规则的书籍,在恋爱中如鱼得水的书!一本从此让你脱胎换骨,过上真正幸福生活的书。不想加入21世纪光棍行列的男人们,请务必仔细阅读此书,把书中所教运用到实践,你会发现原来生活是如此的激情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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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大战,六界争斗,上古年间六界展开撕杀,生灵涂炭,讲述了影幻仙踪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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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上木匠

    杏子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农村女孩。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后跟随打工大潮南下,与同村同学美子在一个工厂打工,因各方面表现突出,在工厂里受到领导的关注与器重。一次跟美子去了她老公的建筑工地上,认识了美子老公的同事,一个木匠秦爱绍。很快他就走进了杏子的内心,木匠的音容笑貌开始影响她,打动她,折磨她,从木匠身上发出的任何一个信息都堪比电流,这暗流涌动的精神物质,用空气、温度与想象在向她传递着,她该怎么办?找一个内心喜欢的家境贫寒的木匠,过着平凡的底层生活,还是应允穷追不舍的厂长侄子,与富二代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以此来满足她在老乡以及家乡人谈论中的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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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中参谋长,在古代称“谋士”、“军师”,甚至被称为“智神”。现代社会则被称作智囊或者叫“智多星”。无论古今,由于其“足智多谋”,尤为人们所敬慕与崇拜。学习、研究并力求具备参谋长那样的智慧和能力,如果说在战场上是为了能够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话,那么在和平时期,或许能够获得最佳经济效益、重大的科技发明、上乘的文化产品等,也可能可以轻松战胜与其竞争的行业对手。当今社会,转瞬即变的形势,纷繁复杂的矛盾,使得任何一项决策都相当艰难,带有极大的风险。因此,智囊的地位就日益提高,其作用也与日俱增。正缘于此,我们以外国著名参谋长为题出书,以发掘其运筹策划、施计用谋之奥秘,探讨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真谛,以期给人们启迪与感化。
  • 世界演绎者

    世界演绎者

    我曾是高贵的精灵王,带着早有支离破碎的精灵族重建了往日的辉煌。吸血鬼,恶魔,元素,巨龙,旧日支配者,行鬼祖,圣人......以上种种都是我演绎出来的绝色。南宫俊在另一个世界演绎无穷变化,可是现实却也发生了一点变化。
  • 水仙花大猫

    水仙花大猫

    为什么一定要写,不写。嗷嗷嗷嗷啊啊啊啊哦
  • 牧云和尚七会语录

    牧云和尚七会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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