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下雪了,朱绝尘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富阳。
雪越下越大,飘飘洒洒的雪花,如娉婷少女,在天地间翩翩起舞。那雪落在树林上、草丛里,像一把把从天堂撒下的银屑。渐渐的,山岚、树木、田地、河渠都变成了耀眼的白色。大地银装素裹,玉树琼花,让人感觉就像进入了童话世界。
朱绝尘在一家木门前止步,想敲门又不敢敲,想喊门又不敢喊,屡屡欲言还休,内心矛盾之极。
——上一次来到这门前,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但朱绝尘还是鼓足勇气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谁在敲门?”里面一个姑娘的声音。
“我!”朱绝尘大声地说。
门内传来了脚步声,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姑娘。
“呀!是你啊!”姑娘甚是惊讶。
“洪云,你好啊!”朱绝尘满面春风地说。
朱绝尘进屋,洪云给他沏了一杯茶。
二人围着小木桌,相对而坐。
洪云问:“五年没见,你早已结婚了吧?”
朱绝尘说:“两年前结婚,三天前休了。”
“休了?为什么?”
“她不是我想要的人,我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朱绝尘说,“她整天吵着要我去和别的武林帮派争斗,要我去复仇,我很厌烦,三观不合,日子真的没法过,就休了。”
洪云点点头,叹息道:“哎!女人太强,好景不长。好的婚姻,应是精神上的门当户对。”
朱绝尘说:“洪云,其实我爱的是你。”
洪云肃然道:“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呢?问题是……你最终并没有选择我,你不是和别人结婚了吗?”
朱绝尘顿了顿,说:“你是独生女,你的父母要求我入赘,可我父母坚决反对我入赘,我无法反抗父母,只有放弃了你。其实我的内心是痛苦的,因为我的确爱你。”
洪云朗声道:“朱少侠,一切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了。再说了,我现在已经订婚了,下个月就结婚。即便现在我没订婚,也不会爱你的,因为爱情是有保质期的,我对你的爱已经过了保质期了,不存在了。”
朱绝尘失意地看着洪云,轻声说:“我明白了,那我走了……”起身欲走。
洪云一把拉住朱绝尘,说:“不要急着走,在我这里吃饭。今天我父母不在家,你不用有所顾忌。”
朱绝尘说:“我们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请我吃饭?”
洪云说:“藕断丝连,余音袅袅,说断未断,说了未了。但我很想了断,你也想了断的,所以,我们还是在一起吃顿饭吧,一顿饭可以了结很多事情,包括情债。”
朱绝尘觉得洪云的话有道理,他也想和洪云多谈谈。毕竟曾经爱过,毕竟五年没见,就答应留下来吃饭。
一番忙活后,洪云把菜端上桌,桌上还有一壶酒和一壶茶。
洪云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朱少侠,你喝酒,我喝茶,放开喝,这可是最后一次啊!”
酒过三巡,朱绝尘跟洪云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他说:“洪云,我已经退出了天姥派,准备到徽州去。”
“为什么要到徽州去?”洪云问。
“几年前,你不是跟我说过徽州的武林跟别处不一样吗?没有藏经夺宝、争王称霸那些事儿,他们不搞打打杀杀那一套,徽州的武林人创造性地用市场的方式发展功夫,以商业的方式经营功夫。我对这种做法非常欣赏,所以决定到徽州去看看。”
洪云说:“是这样的。我外公外婆在徽州,我对那里很熟悉。徽州的江湖人,是武士,更是商人,不过他们经营的不是茶和盐,而是功夫。因其为武士,故有骨气;因其为商人,故重和气,这就是他们不搞打打杀杀那一套的原因。他们非常擅长经营功夫,凭其超群的商业智慧和超前的商业手段,创造性地经营功夫,以功夫来挣钱,以钱来养功夫,武林高手无不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他处江湖,因为资金匮乏,武士皆穷,练功之人越来越少,武林日衰。独徽州江湖,资金充溢,武士有钱,练功之人越来越多,武林大振。更不可思议的是,徽州武士的武器,非刀非剑,而是文人用的折扇呀,算盘呀,箫呀,笛子呀,毛笔呀,诸如此类。听过吗?是不是很神奇?”
朱绝尘两眼放光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对徽州就更加神往了。”
洪云说:“我写一封密信交给你,你到徽州,如果遇见了一个拄着马头拐杖的人,就把这封信交给他,对你很有帮助,但你不要拆开信,我相信你的人品。”
朱绝尘说:“好的,请放一万个心。”
洪云起身到绣房里写信,然后交给了朱绝尘。
朱绝尘和洪云边谈边喝,不知不觉间竟喝了一壶酒,有点高了。饭毕,他告别了红云,半途中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