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时分,郊外的小树林里出现了一具女尸。刘宏接到任务前往的时候,女尸附近已经拉好警戒线,现场勘验人员早已开始忙碌。
刘宏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拉起警戒线走进去。女尸还在现场。拍照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胡杰转头看到刘宏,便走到刘宏身边,说道:“这次不同寻常啊。”刘宏转头问:“哪里不同寻常?”
“你看到死者的脸了吧?”
“嗯。”
“用死者的指纹在信息库里进行比对,一下就得知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名小琴,年纪为四十。”
“什么?四十?”刘宏惊讶地看着胡杰,“我刚才看到了尸体的脸,怎么看也只有二十。”
“奇怪吧?”
“这可真是奇了。”刘宏说:“是整容术吗?”
“还不清楚。”
“尸体的死因是?”刘宏又问。
胡杰说:“尸体没有明显外伤。表面也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进一步的结果,还得等稍后的尸检。”
刘宏点点头,沉默着走向女尸,再次看了看尸体。死者穿着白色连衣裙,长脸大嘴。
“怎么看,还是二十岁。”
“关于这一点,实在很奇怪。”胡杰说:“但还有一件更奇的事儿。”
说到这里,胡杰露出十分费解的样子,“小琴身份证上的照片,跟死者完全不同。”
“指纹却一致?”
“没错。”胡杰苦笑,“简直匪夷所思。”
刘宏首先去了小琴的家,询问了她的家人。得知:二十年前,小琴被继母打了一顿后离家出走。因为亲生父亲和继母都对她完全不关心,所以既没有寻人也没有报警。这二十年来,小琴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也没有听到谁说见过她。刘宏还看到了小琴二十岁前的照片,跟尸体吻合。
刘宏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想到:一个人要出现在那个小树林里,必须得移动。追查这个移动的过程,就可以了解死者的行踪。所以,首要任务是调查死者如何去的小树林以及死者在这个城市何处出现过。现在到处都是监控,想必要找到死者的一些移动片段并不难。
刘宏找到胡杰,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胡杰表示跟自己的看法高度契合。于是,两人开始走访调查死者在这个城市被记录下的影像。
经过全盘的走访调查,刘宏和胡杰陷入了更深的迷雾。无论是道路上安装的路面监控,还是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再加上各个公共场所安装的监控。林林总总,没有一处出现过死者的脸。她就像是从天而降在那个小树林里一样。
刘宏将调查重点放在了小树林周边。刘宏想,不管死者曾以什么诡异的方式来到这里,在小树林附近总归会有蛛丝马迹。
刘宏还在官网发布了信息,寻找见过死者在小树林附近出没的目击证人。这次消息发布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这天,刘宏和其他负责该案件的警察在局里开会,讨论这件案子时,尸检结果出来了。开完会,刘宏和胡杰第一时间看了报告。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属于自然死亡。死者各器官仿若百岁老人,油尽灯枯。
这个结果给了刘宏他们重重一击,让他们半天回不过神。案件的迷雾又加重一层。刘宏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距离发现尸体已经五天,侦破毫无进展。刘宏心情有些压抑。他决定再去一次小树林。
刘宏又在发现尸体的地点附近查看了一通,没有任何发现。他向嘴里扔进一颗椰子糖,缓缓走出树林。
刘宏离开树林刚走出几步,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跟他擦肩而过,男子哼着歌,看似心情很愉快。
刘宏赶紧转身叫住眼镜男,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眼镜男有点困惑,但还是语速缓慢地回答道:“也不算经常吧。”
“最近来过这里吗?”
“最近倒是来过好几次。”
“来这里干什么?”
“你是谁?”眼镜男狐疑地看着刘宏,右手食指向上推了一下镜框,“为什么打听我的事?”
刘宏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几天前曾有人在这里发现一具尸体。警方正在调查。”
“可是,我没有见过什么尸体?”
刘宏从衣袋里拿出死者的正脸照片,“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眼镜男看着照片摇头,“没有见过。”
刘宏收回照片,问道:“你来过这里好几次是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眼镜男开心起来。他仰头看着树林高处,“前段时间我听说这片树林里出现了消失多年的珍稀鸟类,就在好多树的上端架设了摄像头,想拍下珍稀鸟类出没的场景,好用以申请珍稀鸟类保护资金。”
刘宏大喜,问道:“拍到什么了吗?”
“今天早上终于出现了几只。”
“你来这里是?”
“给几个摄像头换电池。”
“我需要看你拍到的所有录像。”
“我要先换一下电池。”
刘宏看着眼镜男爬树。他看到摄像头都隐藏在繁茂的树叶丛中,又处于高处,不易被发现。
眼镜男换了三块电池后带刘宏回了家。
刘宏在眼镜男家里看到了发现尸体当天的录像。
录像没有拍摄到发现女尸的地方。但把小树林整个边界都收录了进去。在报案人经过发现尸体之处的时间间隔内(最近他每天都路过那里),只有两名女性进入过那片树林。
两名女性在下午快五点的时候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进树林。中年女性身穿白色连衣裙,年轻女性穿着短袖和短裙。五点半左右,短裙走出树林。白色连衣裙直到发现尸体的老年男子走进树林,也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刘宏赶紧联系了胡杰,两人带队前往小树林,在树林里又做了一次十分详尽的搜索。搜索的结果同样不可思议。小树林里,没有可供人藏身的地道或者避开摄像头离开的路。也没有白色连衣裙的存在。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没有。那个人去哪儿了呢?
刘宏和胡杰站在树林边,面面相觑。
“穿着白色连衣裙进入树林的女人脸窄长,皮肤很白,嘴唇薄,右眼下方有一颗痣。”胡杰说:“跟小琴身份证上的照片一样。这也太诡异了。”
“这个女人的脸,倒是跟四十岁的女性相符。且身材发型和衣着,都跟死者一模一样。”刘宏向嘴里扔了一颗椰子糖,“简直莫名其妙。”
“这也太惊悚了。”
“泪痣小琴进入树林,小琴死在了树林里。泪痣小琴消失。”刘宏眉间皱纹聚拢,“且小琴没有在当天进入过树林。难道她很久以前就躲在树林里了吗?”
“即便是那样,小琴也应该会在城市里留下影像片段。莫非她会隐身?”
“一切都奇怪得不得了。”刘宏把椰子糖嚼得咔嚓响,“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们应该调查一下那个独自离开的女生。”
二
梁谷回到住的地方——学校附近的出租屋,又没有看到郑惠惠的身影。梁谷拿起手机,不断拨打郑惠惠的电话,但一直都没有人接听。梁谷的心里开始变得不爽快起来。他把手机向沙发上一扔,转身去了浴室。
梁谷洗完澡,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刮胡子。他看着自己的脸。窄下颚,大眼睛,高鼻梁。梁谷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又长着这样一张脸,梁谷的追求者众多。但他很喜欢郑惠惠,即使在面对其他女性的追求出现微微的心动时,他也一直坚守着自己和郑惠惠的爱情,一次也没有逾越。梁谷觉得和郑惠惠在一起很惬意。这种惬意吸引着他,让他有一直和郑惠惠生活下去的念头。梁谷刮完胡子,脑海里出现了郑惠惠的笑脸。郑惠惠是标准的鹅蛋脸,小嘴大眼,笑起来脸颊上两个甜甜的酒窝。梁谷喃喃自语:“我喜欢郑惠惠的脸。”他在脑子里比较了一下最近狂追他的奚娇的脸,觉得还是郑惠惠的脸更吸引自己。虽然一般人会觉得奚娇更漂亮。梁谷想,人和人之间的吸引力,还真是一个奇妙的存在。即便奚娇更漂亮,自己还是喜欢郑惠惠。郑惠惠的脸看在自己眼里十分舒服,个性也非常合自己心意。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自己每次用手轻抚她的酒窝都有一种奇妙的幸福感。还有抚摸郑惠惠那头厚厚的黑色长发时自己也很快乐。至少在目前,自己没有换女朋友的打算。下次拒绝奚娇的时候,自己要更干脆一些。要是伤到郑惠惠的心就不好了。
想到这些,梁谷的心中又出现了一丝闷痛。在篮球队队友眼里关系特别好让人羡慕的他们,最近却出现了一些问题。
以前,郑惠惠跟梁谷几乎都是一起行动。他们是同班同学,每天一起上课,吃饭。课余,只有在梁谷看烧脑电影、跟朋友一起打游戏或郑惠惠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又或者必须独自做事的时候两人会分开。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在一起的。可是从半个月前开始,郑惠惠经常说要去找朋友,好多次不去上课,也不回住的地方。梁谷问她,她总是笑着说跟新认识的朋友在一起。
在梁谷的内心深处,他是深信着郑惠惠的。他认为即使郑惠惠哪天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也会首先告诉他,而不是瞒着他跟别人交往。所以之前梁谷并没有多问。
可是,现在梁谷觉得必须问个清楚了。于是,他决定今天先不睡,等着郑惠惠回来,跟她问个清楚。梁谷迫切地想知道,郑惠惠最近新认识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在一起到底是做些什么。
梁谷躺倒在沙发上,双手枕在头下,想着最近的事情。梁谷觉得他一直以来对郑惠惠保持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脑子里胡乱想着跟郑惠惠的事,梁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梁谷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郑惠惠仍然没有回来。梁谷又拨打郑惠惠的电话,多次后还是无人接听。梁谷胸中的闷痛开始转化为怒气。他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踱了会儿步,梁谷觉得心里还是难受,干脆躺倒在沙发上,举起手机开始打游戏。这一等,就是半宿。郑惠惠回来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你还没有睡啊?”
“睡不着,想等你回来。”听到郑惠惠惊讶的声音,梁谷终于放下心来。但他仍然很生气,声音听起来气鼓鼓的。因为生气,他依然盯着手机,没有看他想了好久的郑惠惠。
“别生气嘛。”郑惠惠坐到沙发上,弯腰看着他的脸,“我就是去见朋友了。还是女性朋友。”
“我又没有见过,谁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梁谷终于放下手机看着郑惠惠,声音透露出他的不满,“今天我要问清楚,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到底是谁?干什么的?你每天跟他腻在一起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郑惠惠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了,“那我现在就依次回答你的问题。我新认识的朋友是一名女士。虽然年纪比我大,但却很有意思。至于每天干什么?”郑惠惠脸上漂亮的小酒窝浮现出来,“逛逛街,喝杯咖啡,吃点好吃的东西,偶尔去去游乐场,等等。”郑惠惠给等等两个字加上了重音,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反正跟我和兰丽她们在一起玩的内容也差不多。”说到这里,郑惠惠的脸上出现了极其困惑的神情,“可是很奇怪,虽然事情差不多,但跟她一起却让我有一种上瘾般的乐趣。就像淋了冻雨后泡温泉一样麻酥酥的,无论内心还是身体,都很舒适。”
梁谷一下坐起,惊奇地说:“怎么听起来你这个新朋友好像很奇怪?她不会是给你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吧?”梁谷蹙眉,“惠惠,你先不要一个人去见她了。下次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去见她。我要看看,她是怎么让你觉得跟她在一起像上瘾一样。”梁谷心下暗想,那个女的肯定有鬼。怕是趁惠惠不备往她吃的东西里掺了毒品,才害得惠惠这样。等我把事情搞清楚了,就带着惠惠去报警,去医院。不,不能那时再去医院。
梁谷握紧郑惠惠的手,说:“惠惠,你今天先好好睡一觉。明早跟我去趟医院。不要自己一个人又跑了,知道吗?”
郑惠惠乐不可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她人很好,肯定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等你有空了,我带你见见她就是了。等你打完校际赛就见吧。也好让你放心。”
“不用等。就明天。明天你带我一起去见她。”
“明天再说。”
“不能明天再说,就这么说定了。”梁谷捏了捏郑惠惠的手,“说定了,啊。”
“那好吧。”郑惠惠笑了,“明天带你见她。”
“你到底是在哪里遇到她的?”梁谷对这个新朋友越发好奇起来。
“就是那个我喜欢一个人散步的地方。那个郊区的双花公园。”
“那么偏僻的地方,你一个人少去。”嘱咐完这句,梁谷又说:“你快去洗漱睡觉吧。时间都这么晚了。”
“好的,你先睡吧。我会注意不发出大的声音,不吵到你。”郑惠惠站起身说道。
“那我先去睡了。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梁谷边从沙发上起身边连打好几个呵欠。
梁谷这一觉睡得很好。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但他这天没课,所以他慢慢地洗漱,并不慌。可是,当他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后,心情陡地变差了。郑惠惠在客厅桌子上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跟朋友去玩了。早餐在餐桌上”。
梁谷试着拨打郑惠惠的手机,和昨天一样无人接听。
梁谷气得差点把手里捏紧的手机摔出去。但他控制住了。梁谷转身去了学校,找到几个朋友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这天,梁谷和朋友一起玩得很痛快。晚上十点多他吃完饭回到住的地方。
刚进门,梁谷就惊喜地发现郑惠惠已经回来了。他没来得及换上拖鞋,脱鞋后光着脚就跑到了客厅中央,看到了正站在沙发前的郑惠惠。
郑惠惠看着梁谷的神情让他很困惑。面前这个人没有郑惠惠的感觉,仿佛连气息都变化了。两个人就像陌生人一般。屋内气氛冷淡尴尬。
梁谷试图缓和下气氛。于是他走上前,伸出手打算轻抚郑惠惠的头发。这是第一次,郑惠惠一个偏头加一个后退,坚决地拒绝了。梁谷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郑惠惠用冷淡的语气开口了,“我们分手吧。”
梁谷茫然地转头,看到沙发旁放着郑惠惠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