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洼中的水被染的鲜红,官道如同红色的地毯,秃鹰似是没有察觉到空气中的肃杀,依旧分食着属于它们的美味佳肴。
马车飞驰过官道,那一种恍如末日般的惊魂逃亡,车轮碾压过泥洼的坑地,那溅起的水花如镜子般映射出一张绝望的脸庞。
水花尚未落地,便被更加粗鲁的马蹄踏去。
“快,追上前面的马车,将军有令,杀死者升一级,活捉的,升三级,协助者同赏。”快马之上,一名队长装束的青年大吼道。
闻言,其身后的十数名兵士双眼一亮,连升三级,便是百长,麾下百人听调,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啊。
而且即便不能抓活的,带回去尸体也能升一级,其下一队人马,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原本没有任何赏赐,这十数名兵士还有些懈怠,听到这么丰厚的奖励,兵士们浑身充满了干劲,胯下一夹,马儿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距叶城南门大约两里处,一名红色将袍之人微立于数百人的包围之中,此人将袍已破败至极,充斥着无数的箭、枪、弓痕,鲜血不断涌出。
重伤使得他连站立都是无比困难,不过他还是借着手中长戟在坚挺着。
虽然已看似油尽灯枯,但那百余人的包围圈中却始终无人敢前进一步,不提此人名气如此,就是那人脚下的黑色盔甲的尸体和红色盔甲的尸体,便足以使得他们对其充满敬畏。
红色将袍人扫视着周围的红色盔甲尸体,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亦有着欣慰。
还好,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统帅,那些无一人退缩,战至最后一刻的的士兵们都是自己的属下,他们也都是叶国的勇士。
虽然有着百余人的包围圈,但他始终没有胆怯,反而眼中依旧存在着炽热的战意。
“我叶悌不会死在你们这群无名小卒手上,想要我的脑袋,就来一个够份量的。”红色将袍人喝道,那声音依旧响亮,但任谁都能听出一股后劲不足。
“叶将军,本将念你也是一位英雄,希望将军能归顺我大金,届时本将会请求陛下将你就在我的身旁任副将。将军以为如何?”
叶悌话音落下不久,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叶悌朝着声音处望去,那里的包围圈自己退开一条通道,一名身着威风的黑色战袍人快步走来。
“木将军。”
“木将军。”
那些黑色战袍将士们行了一礼,齐齐恭声道。
“本将木元,或许将军并未听过。不过我却久闻叶将军大名,当年叶将军单枪匹马闯入西域一国军营,斩杀其大将之举实在令我等敬畏。”木元对着叶悌抱拳道,“早便有意会一会将军,奈何你我各为其主。金煜陛下亦仰慕将军之威,希望与将军对坐饮酒,还望将军不要拒绝。”
“金煜陛下的好意,末将心领了。然一臣不事二主。为将者,战死沙场乃我辈宿命,亦是最高的荣耀。”叶悌捂着胸前的伤口,剧烈地咳了几声,却牵动着伤口再度涌出大量的鲜血,叶悌并未在意,接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时而此,时而彼。战争只在军人,今日你金国获胜,还望善待无辜百姓。”
闻言,木元一愣,接着叹了一声道:“将军一心为国,至此竟还挂念故国子民,末将佩服,好吧,我答应你,会转达陛下的。”
“多谢,木将军,请动手吧,能死在一位四品主将手上,但也是够了份量。”叶悌大笑道。
木元前行了几步,看到叶悌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些敬意。至少,他自问做不到。
嗤…
手下一挥,枪尖划过。并没有所料的血流如注,似乎身上的伤口已经将血流干了。
木元从地上捡起那让他有些敬意的头颅,只见它依旧眉头紧皱,似是生前仍在强忍着身上伤口的剧痛。
木元手掌轻抚,将那皱着的眉头化开,命身后之人拿出一个上好的木盒,轻轻地将叶悌的首级放了进去。
“厚葬敌我两方尸体,并叶悌以将军之礼葬之。”木元命令道。
“啊?木将军,此人乃敌国大将,这…以本国将军之礼葬之似有不妥吧。”人群中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此为陛下之命,尔等无需多言。况且,此人足以当得上将军之名。”木元朝着人群之外走去。
永泰之地,此处已经算是与邻国的交界处,叶国皇室的祖地,因此叶国世代掌控者对此颇为重视,常年有重兵把守,甚至还有一名卫率将军亲自镇守。
此处常年战事,因此算是一处下郡,经济较为萧条,但民风颇为彪悍。
“奇怪,我上月派人向朝廷发出的塘报至今未见批复,驿兵也不见回转,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城墙之上,一名将军服饰的男子遥望着远方边境,道。
“将军,自上月起,易国边境就开始蠢蠢欲动,现在愈发的嚣张。前天他们还进入我叶国边境村落劫掠,被末将手下的一支小队赶走。”在男子身后半步,一人禀报道。
“这些畜牲,李副将,你再派人携塘报入京,请朝廷派人与易国交涉,就说若易国再不知收敛,本将将率军将其击溃。”将军冷哼道。
“报…”正在李副将准备离开时,一名斥候兵急忙跑来,“报告晋将军,易国犯境,距此仅十公里。”
闻言,晋将军眉头一皱,这些鼠辈往日不管怎么挑战,都是龟缩不出,今日怎么有胆子率军来袭?
“再探…”
见到斥候远去,晋将军转身道:“李副将,依你看他们此来目的如何?”
“将军,这些鼠辈数年来均龟缩不出,易国国内对其早就已经不满了,想必此次是承受不住国内压力,方才不得不来。”李副将沉吟了一会,道。
“不得不来?”晋将军摇了摇头,道,“依本将看来,此次他们乃有备而来,上次驿兵带回的塘报上说,金国国君金煜正在北地蠢蠢欲动。而探子在金煜大营中看到了易国的使者,想必他们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
“末将不明白。”
“金国本身不会弱于我大叶多少,仅凭借北地叶龙军一卫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若调集齐叶国所有军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所以若是金国与大叶以南域易国、齐国,以及西域诸国联合,拖住我大叶最强的七卫,再从北地直入京师,那我大叶的天下将危在旦夕。”
“而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说他们有备而来,他们不一定要将我们击败,但只要我们被他们牵制住,北地再击溃护卫京师的叶龙军,叶虎军,以及三支禁军…”
晋将军眉头紧锁,右手握拳重重锤在城墙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几分心神不宁,总觉得将出大事。
“也不知道其余诸将有没意识到,还有这驿兵是怎么回事。”
晋将军在心中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