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自知一张画了彩的脸让人看了会惹出麻烦,所以跟在苏紫枫身后一直都低着头做出谦卑模样。
现在跪了出来,一张脸却是再也藏不住了。老夫人、苏丞相等乍一见到这张脸,竟是气得发颤,连她说的那些话都未听进耳中。
老夫人抬眼飞快的去看坐在首席上的五皇子,见他看着灵儿一张画了彩的脸,面上虽是如常,那对剑眉却是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眉间眸中的轻视和厌恶一闪而过。
再看大夫人特意从将军府请来的夫人、小姐也是暗藏了一脸的厌恶、轻视看着灵儿,老夫人头皮发麻,从未如此觉得丢脸过。
画彩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勾栏酒肆的风尘女子为博眼球创造出来的化妆技法。正派人家哪里能容人做这样的装扮!
苏丞相虽是见惯了风浪的人物,可让五皇子和将军府看了自家笑话也是觉得丢人,一气之下就要着人拉了灵儿下去杖毙。
候在门外的小厮得令,立马上前要拖了灵儿出去。还等着给大公子做偏房的灵儿哪里肯依,一看为苏紫枫设的陷阱非但没能奏效反而给自己惹了麻烦,连忙挣脱束缚她的小厮,高喊着:“奴婢冤枉,这妆是四小姐强给奴婢画上的,就是想让老爷看见了就治死了奴婢,好掩盖她指使了菊香偷盗大小姐玉如意的事情!”
这一喊非同小可,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相府颜面,更有偷盗御赐物品的罪行!
老夫人和苏丞相一听心中波澜又起,看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正欲找了由头收押了灵儿等宴会过后再审。
可大夫人一听此言却好似异常委屈,立马就冲了上去推开拉住灵儿的小厮一脸不敢置信的抓着灵儿肩膀,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是四小姐指使菊香偷了芷若的玉如意?此话可是当真?”
灵儿哪会在这个时候翻供,看一眼跪在一旁面有惊慌的苏紫枫,斩钉截铁的回道:“灵儿敢用性命担保所言非虚。奴婢原本是听雨轩的洒扫丫鬟就因着发现了四小姐的秘密才能升为二等丫头并在听雨轩受到优待!奴婢原也是知道感恩的人,见四小姐对奴婢不薄也便准备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可谁知前儿个二小姐来听雨轩却恰逢四小姐不在,奴婢想着天寒地冻的不能让二小姐在外面呆着冻坏了身子,便请了二小姐去小姐房里烤烤火暖暖身子。
哪成想二小姐甫一进门就撞见了四小姐未曾藏好的玉如意发现了四小姐的秘密。二小姐匆匆走了,还让奴婢小心着些。
奴婢当时没放在心上,实诚的把二小姐撞见玉如意的事情和四小姐说了,哪知她便借着今天的晚宴在奴婢脸上强画了彩,引众位主子震怒好名正言顺的置奴婢于死地!大夫人,求你为灵儿做主!”
她跪哭在地,凄凄掺掺的模样惹人生怜!那张画了彩的脸却异彩纷呈,别有一番美艳风情!
苏篱轩看着这样的灵儿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好似不久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还和他说了些令人脸红心热的话。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却又想不起来,只得冷眼看着。
大夫人一听却是激动起来,连日的委屈都化作愤怒,抢步上前拉起跪地的苏紫枫狂摇着臭骂:“好你个四丫头,我自问待你犹若己出,吃穿用度样样都不曾亏欠与你。为何你还生了这样的歹心,收买菊香偷盗你长姐的御赐如意,还在老祖宗面前陷害母亲,叫老祖宗受累管理这府上纷乱杂事。你简直是不忠不孝,毫无廉耻!”
她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来声音开始打颤,光摇着苏紫枫也觉得解不了气,竟是一把推开苏紫枫,扬手一巴掌就要上去。
刚挨了苏芷兰那一巴掌是为了扭转局面,既是已经按照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苏紫枫哪里肯再挨大夫人卯足了劲的这一巴掌,巴掌落下的瞬间,她借了巧劲错身闪开,那用足了力的一巴掌落空竟带着大夫人踉跄了一步。
见苏紫枫还敢躲,大夫人更是生气,苏芷若看老夫人和父亲不过是冷眼看着并未发话,便是知道他们并未全信灵儿的话。
她立马做了委屈心焦的表情上前拉住大夫人,委屈可怜的哭道:“母亲息怒,既是二妹妹和灵儿都看见了女儿的玉如意也总算是躲过了一场祸事。你因着四妹妹受的委屈祖母和父亲都看在眼里,定会给了说法还你公道。”
她话音落地,大夫人便抬头去看端坐席上冷眼旁观的苏丞相,一双满含委屈悲凉的眼直直的盯着他,惹得苏丞相心浮气躁望向苏紫枫的眼神都带了杀气。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五皇子以及将军府上的人都在。老夫人当机立断沉声喝道:“一群没有规矩的东西,先拉到偏厅跪着!”
又转头望向将军夫人,陪笑道:“让贵客见笑了,府内有家事要办恐怕不能举办晚宴,改日定当备了酒席,请夫人小姐过府小聚。”
言下之意便是:我家里出了事,今天晚上没办法招待你们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还是先走吧,改天我定当请了你们过来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赔礼。
这话说得也算直白,可将军夫人却好似听不懂,和大夫人对望一眼之后客客气气的笑着,说出的话却是难听至极:“按理说相府家事我这个外人是不该在这里看的,可刚才听那丫鬟言语,好似我妹子还为着这个庶出小姐受了不小的委屈。
妾身此时回去倒也无妨,可我家将军总在妾身面前提起,说家里父亲、母亲去得早。妹子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这个当哥的了。我若是未知事情始末就凭着这只言片语讲给了将军听闻,恐怕将军忧心,越发担心妹子在府上过的日子。”
这便是活生生的威胁了!我今儿个还就得在这里看着,大夫人是我将军府的嫡亲女儿,你们若想在这事情上委屈了她,先得问问她哥哥威武将军同意不同意。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老大的不乐意,可心里明白那夫人小姐是铁了心要在此看她论事,也打了偏帮大夫人的主意,再说其他也只会找了没趣。
既是将军夫人不走,便也没有理由去赶五皇子。再说,五皇子好歹是宫里的,地位非凡,再此看着就算不说话,将军夫人为着将军的前程着想也不好太过张狂。
这样想着,便留了告辞说要离开的五皇子。率了众人一同去偏厅问事。
偏厅里,苏紫枫规规矩矩的跪在前面,灵儿让小厮押着跪在苏紫枫后侧。老夫人、苏丞相气冲冲的来了坐到主位。五皇子、大夫人等按尊卑嫡庶依次坐了。
丫鬟悄声细步上前为众位主子斟茶,有丫鬟借着上茶在苏紫枫面前停了片刻,又状似好奇的偷瞄了苏紫枫一眼,看其他奉茶的丫鬟都依次退下才埋首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喝茶,尤其是看着大夫人一脸委屈、二姨娘一脸震惊的苏丞相更是怒火中烧,恨不能立马就把歹毒的苏紫枫法办了。
他紧捏了青玉茶盏,费了心力才控制住把滚烫的热茶摔到苏紫枫身上的冲动。
看一眼冷着脸等着挑相府不是的将军夫人,再扫一眼存了兴味低头喝茶的五皇子。觉得把脸丢到了姥姥家的苏丞相青筋暴起,蹙了眉吩咐小厮:“先把那知情不报的贱婢拖下去狠打二十大板再拖回来回话!”
灵儿自是不服,正要嚷叫着求情,小厮已经上前用汗巾捂了嘴要拖了她出去。她慌乱的用眼神向二姨娘求助,二姨娘低了头去端面前的茶盏,她又偏头去求大夫人,大夫人却是移开了视线。
灵儿被拖了出去,苏紫枫却还跪在地上。苏丞相一口浊气无处排宣,自是要找苏紫枫晦气。
他一拍紫檀案几,高声痛斥:“是按苏芷若和二姨娘之言行什么事?难不成你收买指使菊香偷窃竟还是芷若和二姨娘的主意?”
门外,船桨般厚重的木板重重落在灵儿臀部,虽是有汗巾堵住了灵儿的嘴,可痛呼声依旧溢出嘴畔传了进来。让人光是听着也觉得疼痛难忍。
苏紫枫跪在冰冷的地面,听着灵儿痛呼心里却出奇的平静。见苏丞相如她所愿的提起苏芷若和二姨娘指使一事心里更是暗笑。
她吸了吸鼻子,做了一脸的委屈模样缓缓道:“前几日大姐姐来找我,游说女儿在今日求了父亲把女儿许配给五皇子,刚才在席间,二姨娘也在一旁规劝,说是让我和二姐姐一同进了五皇子府今后也有个照应。大姐姐还说了,待母亲和父亲提起五皇子婚事的时候就是时机,让我定要起身去求父亲。
可女儿觉得很是失礼,便写了条子交给二姐姐让她传给母亲,告诉母亲女儿还未及笄不能如她们所说去求父亲了,又怕母亲多心,这才要起身回话,哪知还未站起,二姐姐就甩了女儿一巴掌,只打得女儿昏头转向不知所谓!”
苏丞相原本只为着苏紫枫指使菊香偷盗了苏芷若的御赐如意儿气恼,现在听苏紫枫一说,家里竟还有这等无耻的勾当,当即气得双颊发红、青筋暴起。
连老夫人都沉不住气,看着脸色铁青的五皇子和一脸调侃的将军夫人气得摔了茶盏。
见老夫人如此失控,原本默而不发的五皇子看一眼跪在下首战战兢兢的苏紫枫沉了脸朝苏丞相拱了拱手道:“大夫人和二姨娘还真是客气,竟都为着本王的婚事操心。”
男女大婚讲究的莫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着大夫人和二姨娘的身份为五皇子的婚事操心,这罪名可是不小!
苏丞相闻言,背心里都是冷汗,五皇子虽是不受宠可到底也是陛下的儿子,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无视君上、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