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云瑶伸着她那枯瘦的小巴掌，还有那一脸失望的神情，顾川昭顿时心生怜爱，赶忙摆摆手。
“这钱本来也是要给你的，你自己收好就是了。”
临了，顾川昭还不忘叮嘱一句“可别让你爷奶知道。”
顾云瑶这才欣喜的把钱揣进了兜里。
玲珑布庄是四合镇最大的几个布庄之一，这里的棉绫布比其他布庄便宜些，给顾老爷子做新衣是走亲访友穿的，自然不能买粗布。
而且家里有个读书人，顾老爷子为了显摆自家是耕读传家，串门历来穿直缀，端午过后天气渐热，这棉绫料子穿着也舒坦。
玲珑布庄比宏济堂还要大气几分，因为经营项目的不同，玲珑布庄虽然一样人来人往，但比宏济堂安静许多，来来往往也多是大姑娘小媳妇，顾川昭这样的男子只有零星几个，布庄里还有淡淡的香薰味，顾云瑶本能的嗅了一息。
是栀子和百合做成的香料，两者混合，有清心安神败火明目之效，与这布庄的环境还真是相得益彰。
顾川昭往棉绫柜台走，伙计扫了眼两人的穿着，立刻就把两人往摆着粗布的柜台引，“客官来买布？这边请。”伙计眉眼笑着，却是闪过一分鄙夷，棉绫比粗布价格贵上一倍不止，这庄稼汉也敢往棉绫柜台前凑。
但伙计面上还是玲珑，笑呵呵的对顾川昭介绍到：“咱店里最近新到了一批隆州府的粗布，价格只比咱齐州府本土的粗布每尺贵一文，但是比咱们齐州府的粗布更加耐用，织的也精致，穿在身上比寻常粗布柔软的多，颜色更是新鲜，客官来几尺？”
伙计察言观色强调着性价比，庄户人家穿粗布衣服就是因为耐磨损，但粗布也磨皮肤，顾川昭瞧着比寻常庄户人家皮肤嫩些，虽然是一身粗衣，但显然家境好些。
顾川昭虽然看出了伙计的用意，但还是笑呵呵说道：“我想买棉绫，青色的麻烦给我量十尺。”
伙计讪笑了一下，又把两人领到了棉绫柜台前，
顾川昭赶忙又说了一句：“要最便宜的那种。”
顾云瑶扫视了一圈，粗布价格基本在五文钱左右，有一排颜色明艳的粗布标着六文钱，显然就是伙计说的隆州府货，而棉绫价格普遍在十到十五文钱一尺。
不得不说顾家贫穷不是单一原因，这都日日稀粥青菜了，顾老爷子居然还花这么钱充胖子，寻常的粗布衣物要四十多文一件，这棉绫直缀光料子就一钱银子，而且不光端午做新衣，中秋，年节，顾老爷子都要传新的，这一年光脸面银子就是三钱。
伙计利索的给顾川昭裁了十尺布，顾云瑶扫到角落里几筐布头，眼珠子转了转，对伙计说到：“小哥，能给我割半尺粗布吗？”
伙计讪笑。“姑娘，我们卖布最低一尺。”
顾川昭小心地收着棉绫布，对顾云瑶买半尺布很不解，“瑶丫头，你要布干啥？”
“给我爹做手套，昨天做了一天的箩筐，爹的手都起泡了。”
顾川昭这才想起来做柳编十分伤手，可给顾川海做手套不是五文钱的事，还要买针线，不买的话回去跟上房借，孟氏和顾老爷子那他没法交代。
顾川昭一脸为难，偷偷给顾云瑶几文钱已经是底线，要是被爹娘知道他帮四房藏私，自己就不好过了。
伙计看着顾云瑶，这姑娘脸上有伤身体瘦弱，仍不忘关心父亲，也是生出一丝悲悯，见顾云瑶看向角落里的布头，忙说道：“姑娘要是没钱，就拿点布头回去吧，这里最便宜的针线只要两文钱，这些布头虽然小，但拼凑拼凑足够做手套了。”
顾云瑶一听，眼睛顿时一亮。“那谢谢小哥了。”
说完，顾云瑶冲到角落里，不客气的抓了两把布头扔到自己的背篓里，顾川昭脸顿时红了，伙计云淡风轻。“这东西没人要，都是我们布庄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充其量能用来打补丁，姑娘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也省的我们花时间丢弃。”
没人要？顾云瑶转头看向伙计，更是不客气的把自己的背篓都装满了才罢休，顾川昭听说这是要丢掉的，脸上才好看些。
又花了两文钱买了一根针和一股线，顾云瑶把他们收在背篓靠外的底边，背篓的腰有个弧度，按照人体骨骼结构，这个底边是很难够到的。
“小哥再见！”顾云瑶脆生生的说，挥了挥手和顾川昭离开了玲珑布庄。
这些布，别说给顾川海做手套，她还能整理整理做几幅鞋垫，这些布头可都是好料子，柔软着呢。
回到村里已是晌午，周老三早不见了人影。
孟氏老早就在院门口等着顾川昭，见俩人回来，脚下生风迎了上来，一到跟前，刚要接过顾川昭手里的棉绫布，就瞥见顾云瑶背了一背篓的布头。
孟氏顿了一下，紧接着脸立刻拉的老长，整张脸都涨红了。
头一转，粗短的手指指着顾云瑶，孟氏就破骂到：“你个败家丫头，让你跟你五叔去镇上卖筐，你咋花钱买这没用的东西！这家里供你吃供你喝，你不记得家里的好，你咋还仗着你五叔心好这么欺负你五叔！天杀的，这一框的烂布头，这得花多少钱啊！”
孟氏看着那一筐布头就感觉心在滴血，也顾不上顾老爷子的嘱咐了，在街上就开骂。
这马上吃饭了，各家各户的人都回来了，孟氏这一嚎叫，立刻为了不少人过来。
顾川昭赶忙制止孟氏。“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氏不听，见人围上来，立刻摆出一副凄苦的样子。“老五啊，娘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可……”
孟氏狠狠地瞪着顾云瑶：“你个丧良心的赔钱货，这家里日子都苦成啥样了，你一定要家里揭不开锅是不是！”
周围的乡邻看着顾云瑶那一背篓的布头，也是眉头轻皱。
“这瑶丫头是不是溺水溺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