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克西如梦初醒:“做做做。”一边说一边又绕了回去,“您看看,想要什么,都是些漂亮的首饰、摆件……”
“肉干有么。”秦琴打断了瓦克西的话,“肉干,干粮,你们现在有城主管饭,这些东西能够省下来吧,我向你们买一点,我也要囤积过冬的粮食了,我也不走了。”
“啊,当然,确实,这些肉干啊,要是不吃怕坏掉,卖给你,也行的,你等下哈。”瓦克西局促得将一个袋子从板车下面掏出来:“这里面是十天的口粮,干粮、肉干,还有乳酪,怎么样,验验货。”
秦琴把袋子拿过来,摊开袋口稍稍抽了抽鼻子:“嚯,什么味,你把所有吃的都摆在一起,串味了。”
“啊,袋子不够用嘛,你要不要。”
“要,多少钱。”秦琴将食物袋先放到板车上,随即从外套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往里面掏了掏,“你收不收罗头币……我好像还有点……”
“这些不要钱了。”瓦克西大手一挥,“就当我送给你了。”
秦琴立刻道:“不行,钱肯定要给的,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瓦克西连忙道:“怎么是白吃呢,咱们俩谁跟谁啊,这点东西哪好意思向你要钱?”
秦琴推脱道:“钱这种东西的好处就是能分明,如果你不要钱给了我,我就欠了你的情,该怎么还,就不分明了。如果你真的不收,那我这些东西,也不要。”
“当礼物送给你,不行么。”
“无功不受禄。”秦琴向后一退,“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瓦克西赶紧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难道你们南方人就这么精于算计么?”
“嫌我警惕性高,不好下手么。”秦琴掩嘴道,“我们南方人亲兄弟明算账,我给你钱,也是互相尊重。再说我们昨天才认识,我还不了解你,我一定要给你钱大的。”
瓦克西搓着手:“昨天早上遇见你的时候我还想着雪最好不要下,去鹰城交差结束后能够早点撤回来,不过现在我倒希望雪越下越大最好。”
秦琴冷哼一声:“果然是善变,男人说出的话,只有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的时候是真的,一旦说出口了,连回音的寿命都比不上。”
“嘿!你嘴巴真臭,你活了这么多岁难道没被人打死么?”
秦琴手一扬,指了指自己左眼的眼罩:“你要不要猜一猜,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瓦克西无奈得摇了摇头:“警惕性这么高,有谁愿意和你交朋友啊,行吧,你看着给吧,你要给多我也乐意。”
秦琴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漠然:“我没有朋友。”说着将攥在手中的五个罗头放到了瓦克西的推车上。
“多谢了。”秦琴将食物打包之后,挂在了签过来的马脖子上,正要拎着马离开,一直站着的瓦克西忽然开口了:“等下。”
秦琴拎着马转过身:“还有事?”
“我这,有个活。”瓦克西歪了歪脑袋,“你有没有兴趣。”
秦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噗嗤一笑:“你要给我介绍活?嗯,让我想想,你有什么活能让我做。”
瓦克西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秦琴一看就知道这是说大事专用表情,只见瓦克西一字一顿得说:“有生命危险的做不做。”
“哦?有意思,你先说。”秦琴把马又牵过来了,“我可不想被你坑了。”
“加入我们,一起抵御狼部落。”瓦克西拿起板车上的钱币在手里晃了晃,五枚钱币向上跃起、翻滚,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充满魅惑的响声。
秦琴皱眉道:“你刚才不还说,狼部落不会来了么。”
瓦克西笑道:“可你已经说服了我,我现在已经相信他们还会来。”
“哦,天啊,我这算不算,自掘坟墓?”秦琴盯着上下跃动的钱币,“难道你不觉得带个女人是累赘?”
瓦克西摇摇头,他盯着秦琴唯一的一只眼睛,似乎想要从这扇心灵的窗户中看透什么,但这样的努力却是徒劳的,秦琴弯弯的睫毛如同监狱的铁栏,困住了一切外露的思绪。
“我觉得你杀过不少人。”瓦克西道,“我猜不到你的身份,但我能够肯定这一点,你不是一般人。”
秦琴摇头道:“你这人,连我身份也不知道,就敢雇佣我。”
瓦克西表现得却相当坚定:“因为我信任你,这个理由如何?”
秦琴听见了瓦克西的话,顿时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唯一一只眼睛弯的像月牙似得,整张脸甚至还带有一丝丝慈祥:“那好吧,我接受了,你打算给我多少报酬?”
瓦克西听到这句话,像收到信号似的立刻将手中还在甩动的五个钱币扔了过来,就像在扔烫手山芋一般,秦琴也没有迟疑,尽数接下,握在手心,这五个钱币还带着自己的体温没有多久,又倒手倒回来了。
秦琴将这些钱币放回了原本蜗居的钱袋,收拢缰绳,拎着小乐天转身往回走,因为此刻的秦琴背对着瓦克西,所以瓦克西看不到秦琴脸上,那略带自嘲的笑容。
为了一袋肉干,自己居然沦落到替别人卖命的地步,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活着最重要。
秦琴不由轻启朱唇,婉转天籁,一口南方戏腔婉婉唱出:“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利刃,身穿戎装。”
当瓦克西再次遇见秦琴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阳光直射之下的冰雪,消融复冻,给落雪后的地面盖上了一层如同糖浆一样的冰壳,踩上去有种断裂的酥脆。
瓦克西其实没有吃过糖壳。他活了二十多年,甚至连白糖都没有见过,北方获取糖分主要还是靠块茎的薯类,但他站在城门口时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却是一个很喜欢吃冰糖苹果的女人。
城门口的城墙下,躺着两个面容狰狞的士兵,他们穿着的盔甲软踏踏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他们的脸也是紧蹙的,显然饱受着疼痛的这么,据说那是因为刚才有一个独目的女子,公然驾着一匹淡粉色的白马,将这两个勇士撞到在地,随即扬长而去。
骑着白马的女人,大抵就是那个秦琴了。瓦克西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有些害怕,秦琴没准就带着这些干粮一去不复还,他的脑海中猝然出现了秦琴骑着马在雪地里一骑扬尘的画面,让他顿时心神不宁,来到城门口,想看看马蹄印。
他终是幸运的,他再次遇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
瓦克西只是看到了一个穿着兜帽的俏丽身影,就确定了那个人就是秦琴,秦琴的身子就像衣架一样,就算是这样厚实带着兜帽的大衣,都能显露秦琴身材的某种特点,当秦琴策马靠近瓦克西的时候,她胯下的小乐天放慢慢了脚步,瓦克西能够清楚的看到秦琴的唯一一只眼睛,那是仅剩的露出来的东西了。
秦琴拉下了原本遮住口鼻的围巾,吐出一团厚重的雾气,她的红唇微紫,就像带着冰霜的玫瑰,更显诱惑,她居高临下得俯视着瓦克西:“嗨,又见面了?”
“好巧好巧。”瓦克西连忙露出笑脸,“你骑着马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我在绕着城跑啊,既然你已经雇佣了我,那我就老老实实和你说了吧,我在看鹰城的防御,我会在想,如果我是狼部落,我会从哪里进攻比较好,其实有好几处很容易进攻的地方,石墙有坍塌,我都能够跳上去,马也能够越上去,鹰城外面一圈的石墙,像我们那边的城市里的坊墙一样,只能作为间隔,不能作为防御,倒是中心的城堡,完全像个加厚的碉楼。我很怀疑这些年是不是根本没有守住过。”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你现在后悔可以告诉我,这件事对于你们女孩子来说还是过于危险了。”
秦琴冷哼一声:“我都收了你的报酬了,哪能有回退的道理。”说完秦琴翻身下马,重新戴上了兜帽,虽然已经绕着鹰城跑了两圈了,但是身子还没有热起来,摘下兜帽迎接冰雪依旧有点寒冷的感觉。
秦琴只是绕着整片鹰城跑了两圈,大雪后的一切全都是如此美丽,好像掩盖住了鹰城原本摇摇欲坠的残破。鹰城外面的草原,在堆上厚厚的白雪之后一望无垠,银装素裹之下,就连空气都好像结霜了一般,钻入秦琴的鼻腔之中,就连娇嫩的肺部都会受到摧残。
在这片雪原之下,埋藏这一大片呈“田”字结构排列成的麦田,麦子早就被收割干净,那些被冻住的麦秆底部,像一簇簇凝固的荒草,又像一排排整齐排放的铁蒺藜,尖端凝固着白霜,钻出雪原之中,这样的积雪和冻土之下,能够延续多少生命呢?
瓦克西有点无所适从:“这该怎么办好啊,总不可能现在组织修城墙吧,现在才发现是个烂摊子,话说,没准我们可以赌一波,比如狼部落根本不知道城墙的缺口在哪里。”
秦琴有些无聊得踢了踢地上的积雪,言语中依旧透露着狡猾:“现在修葺肯定来不及啦,不过我倒是有个应急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