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诉说自己的痛苦,重复表达自己的不如意,总在不得志的那个地方徘徊,会让你感受到十倍二十倍的痛苦,时间久了,你会把这种悲催,过成你真正的人生。
一生之中,我们都会或多或少地经历一些痛苦——遇人不淑、选择错误、人生挫折、爱恨情仇……每一次,它们迎面袭来的时候,都像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即便有些算不上晴天霹雳那么严重,但也会让我们心情郁郁,暗自神伤,甚至苦闷徘徊很久,不知该如何解脱。
类似的经历,几乎人人都有,为着不同的事情——升学,感情,工作,亲人关系或者其他。
幸福的笑脸看起来总是相似,而痛苦的模样却是千姿百态。
有些时候,人们遇到痛苦、麻烦,会向人倾诉,无论从感性角度还是心理学角度,都被认为是一种很好的出口,有些人倾吐几句内心就会释然;但有些人却并不适合这种方式,每一次倾诉,他们都在加重对痛苦的感受力,甚至愈来愈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也因此,当这类人一而再再而三企图向我表达他们内心的痛与伤的时候,我会劝慰几句,表达理解,到最后我会告诉他们:“有些痛苦,不要对外人说。你该做的不是倾诉,而是要正视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不要与它们为伴,而是要战胜它或者忘记它。没人能帮得到你。”
没有人真正像你一样体会那种痛苦,哪怕再爱你的人,也没有办法达到。那种深切的难过和悲伤,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哪怕我会理解,会懂得,可是到最后,我仍然无能为力。真正能够跨过痛苦河流,能够治愈累累伤痕的,只有你自己。
朋友曾经感慨过她姨妈的人生,那是一个“不幸女人的故事”。
姨妈小时候父亲早逝,家境贫困,身为长姐她早早辍学赚钱养家,帮母亲撑起家庭,带大弟妹。成年后,她结婚生子,又帮着弟弟妹妹们成家立业,是人人都钦佩的贤惠勇敢的姐姐。
人到中年,姨妈身上的重担逐一卸下——她的孩子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弟弟妹妹们结婚生子,独立门户;母亲身体健康,含饴弄孙享受晚年生活。这原本是一个苦尽甘来的Happy Ending,但是却画风突转。
姨妈回望自己过去几十年的人生,觉得异常委屈:她这些年一直在为别人付出,但他们的感恩并没有那么深切;她想到母亲年轻时重男轻女,对自己实在凉薄,不仅更是悲从中来,渐渐竟生出恨意。
她开始喜欢向人倾诉,弟妹的不懂感恩,儿女的不知好歹,母亲年轻时对自己的各种刻薄,所有那些她吃苦承担起来的家庭责任,此刻变成了獠牙利齿,在一次次倾诉中把她的内心啃咬得伤痕累累……她不再跟老母亲来往,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四十岁之后,她成了一个不会笑的女人,永远都是一脸戾气;她变本加厉地干预和操控子女的人生……
没有人愿意做她的朋友或者邻居,因为她见人就控诉自己的“不容易”,数落别人对她的不好,将所有的责任全都归结为再也回不去的从前。时光无法穿越,于是她在一次次倾诉中把责任转嫁到家人头上,并且发誓不肯原谅——哪怕认识几分钟的陌生人,她也会轻车熟路地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
她的痛苦、委屈和愤懑,是她当年吃过的苦,原本应该是苦尽甘来,尽情享受幸福后半生的时候,她却将自己牢牢捆绑在痛苦的泥沼中,不肯抽身离开。
絮絮叨叨跟人诉说一辈子的委屈与不得志,又有什么用呢?
她四十岁之后的人生原本有机会幸福、如意,但却在她反刍痛苦的过程中,灰飞烟灭。
反复诉说自己的痛苦,重复表达自己的不如意,抑或总是在自己不得志的那个地方徘徊,会让你感受到十倍二十倍的痛苦,而且时间久了,你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击、改变,只会沉溺在痛苦中,以为这就是自己悲催的人生。
我几年前认识一个男孩,他向我讲过满心理想难以实现的郁闷,他失眠,他痛苦,他试图有所突破而不得。当时我鼓励他,失败也不要怕,多试试看嘛。
谁承想,在我们认识的几年时间里,每一次聊天他的话题永远都是“我满腹理想却无法实现,我好痛苦,我好难过”,我却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当一个人把经历过的困难和痛苦,化成心中的怨恨与恼怒向别人倾诉,却不真正去做点什么以求改变的时候,真的是一种可悲的懦夫行为。
所以,有些痛苦,还是不要跟别人讲了吧。
讲一遍是倾诉,两遍是倾诉,讲到第三遍,不过是在陈述自己的无能,越来越看清自己有一颗多么苍白无力的心,是有多可悲。
久而久之,就只剩下麻木。
在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逃离》中,女主人公曾日思夜想要离开自己的丈夫,终于有一天,她在女邻居的帮助下逃上了一辆去向远方的大巴车,要去追求自己日思夜想的自由生活。可是中途,她下了车,又回到了丈夫身边,回到了她从前渴望逃离的苍白生活。
她的心中从此有了一根针,每当她走近那个畅想过自由、差一点就完美逃离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于是,她再也不走近那个地方。
是的,如果不能离开痛苦,就只能麻木自己,习惯与它为伍。
大学刚开学军训时,我曾非常痛苦,许多小动作我做不到规范,教官会板着脸,拿着小棍敲在我抬得不够高的脚踝上。疼,且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晚上睡不好,早晨又要起很早,再加上时常被教官教训,几天下来我快抑郁了,但又无计可施,除了努力做好该做的事情,只能是继续训练,继续挨训,好不容易挨到军训结束,才长长舒一口气。
很久以后,班里一个女生对我说:“我还记得你军训的时候板着小脸儿,认真得我看到就想笑!”我笑了笑,没说话。
她永远都不会明白,我那一份认真与投入,是在自我治愈。
因为经受过挫折和羞辱,所以每一次军训别人轻轻松松应对的时候,我都会打起十万分精神来做好。我不会向别人倾诉军训多痛苦,教官多讨厌,我需要的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痛苦的根源被切断之后,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这是我对待痛苦的态度——要么忘掉,要么战胜。
我永远都不会和痛苦相伴,让它和我如影随形,成为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