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集团指定的体检机构,离开学校和公司两头都不算远。早高峰莫测的交通环境,无论哪条路上都是清一色的堵车长龙。邵依珊骑着自行车,享受了一个小时超车的快感。
拿着晨光集团开具的介绍信,邵依珊被护士小姐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换好衣服,先去抽了血,然后被带去吃早饭,豆浆、包子还有水果,品种不算丰富,味道还算不错。
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检查下来,护士小姐全程陪同,医生一个个的也都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做心电图的时候,邵依珊前面的大妈躺在床上,医生看了看心电图,问:“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大妈涨红了脸点头:“是的呀,医生你看的出来哦!”
医生不明白了:“这又不痛的,你紧张什么啊?”
大妈脸更红了:“那我就是紧张呀!”
医生摇摇头:“那这样吧,你先去检查别的项目,缓一缓了再过来。血压也等一会再量。”
大妈如逃出升天,腿脚利落地跟着护士小姐走了。
换了邵依珊检查,仪器上一条直线。医生一惊,接着看到正常的图形,大喘气了一口:“没问题,一切正常的。”
等邵依珊走了,接下来一个检查完,医生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奇怪了,机器正常的嘛!难道是刚才电压不稳吗?”
接下来检查的几个都正常,医生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检查完毕,出了体检机构,邵依珊推着自行车有些迷糊,一手按了按胸口,歪过脑袋:“我勒个去!”她的心跳,肿么是这个样纸的!爱跳的时候跳两下,不爱跳的时候就不动,她明明是个大活人好不好?!
邵依珊整张脸都扭起来了,除了那啥啥之外,她没感到自己和常人有啥区别啊!难道她的心脏还有开关可以按的吗?
“小邵!小邵!”
“啊?”邵依珊肩膀一痛,转头看见一中装的小老头:“张老先生啊,你也来检查身体?”
张老先生有点气喘,缓了缓才抱怨道:“想什么呢?叫你那么多声都没听见?”显然,张老先生只是抱怨,也没真打算追根究底,不等邵依珊回答,就自顾自兴奋地脸颊发红,压低声音道,“小邵,接下来你有事情不?哎哟!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走一趟,你都不知道我……宝贝,嘿嘿嘿。”
邵依珊看着小老头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无奈道:“今天下午不行,我还等着收快递呢!”为了折腾她昨天入手的小房子,她网购了无数的东西,狠狠花掉了一笔钱。原本富余的存款,在昨天的两大笔支出后,差不多就够个生活费了。
张老先生没想到会被拒绝,当然到了他这种地位的人,通常也不会接受拒绝。当下,他两眼一瞪,道:“不就是个破快递嘛!你跟我走,我让小王去帮你签收。”小王是张老先生的司机,兼职半个秘书助理。
小老头命令惯了,邵依珊倒是无可无不可,只能被小老头拽到车子边,把几百块的破自行车塞到几百万的豪车后备箱。帮忙搬自行车的小王眉头皱的死紧。邵依珊倒是没啥表示,小老头自己都不心疼,她又有什么好心疼的?
张家的房子离开邵依珊新买的小破屋不远。当然,人家住得可是花园洋房。
路上邵依珊随手指了一下,小王点头表示了解。把一老一少送到张家后,小王就去了邵依珊的小破房子。
张姓小老头是个实业家,如今岁数大了,又有能力出众的子孙接力,目前闲赋在家,天天逛个古玩市场、花草市场啥的,小日子舒服得不得了。
邵依珊呢,年纪不大,平时在学校里算是个透明人;可小姑娘在古玩市场的小圈子里,名声可着实不小,尽管还是半个透明人。
S市小小的顶级古玩圈子里,流传着一位大名鼎鼎的“邵老师”,那可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什么玉器、瓷器、青铜器,看东西从来不会走眼。多的是藏家探听这位邵老师,想请人掌眼的。不认识的人绝对不会想到,想象中理应出身名门,头发花白的“邵老先生”,竟然是个大学里的普通应届生!
于是,不认识的人口中的邵老师,在认识的人口中就变成了小邵。
“小邵,你来看看这对瓶子。”张老先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对青花瓶放在书桌上。
长约两米的书桌是金星紫檀做的,现在的价格差不多能抵得上邵依珊刚买的那个小房子,外带装修款和全套家具家电。
邵依珊笑眯眯地看着瓶子,也不上手,道:“今天就给我看这个呀?”
张老先生嘿笑两声:“好东西要留在最后。”
邵依珊摇了摇头:“青花六方帽筒,同治仿康熙的东西,算得上的民窑里不错的了,两个帽筒六面的图案都能对的上,也就是买来玩罢。”
张老先生闻言咳嗽了一声:“那……这个值多少钱?”
邵依珊抬眼,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器形挺大的,也算是老东西……如果您老按照康熙的五彩青花买的,花了十来万?”
张老先生重重咳嗽了一声。
邵依珊轻笑两声:“这对帽筒能值个三四万,可以放楼下厅里,万一打碎了也不心疼。正好把明代的那尊菩萨换下来,佛龛供在那地方不是最合适。”
张老先生闻言,瞪了瞪眼睛,不断喃喃道:“小邵啊小邵,还有你不知道的吗?”阿难菩萨的木雕像,雕工极好,材料是樟木,尽管有开裂腐朽等等问题,造型还是极美。张老先生花了十万购入,张老太太欢喜得不得了。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邵依珊把一对帽筒移到一边,“行了,一个月没见,让我看看您到底又花了多少钱。”
张老先生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到市场里去,忍不住的。哎哟,你想啊,原来没用的一堆纸,可以换回来那么多东西。”
邵依珊内心悄悄翻了个白眼。富人的价值观啊,什么叫一堆纸啊,很多人都为了能有这样一堆纸拼死拼活好不好?
张老先生又拿出一个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邵依珊眼睛闪了闪,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种田黄都能被您老找到。”
田黄石是寿山石中的顶级品种,但田黄也分级别,并不是说所有的田黄都当得起“一寸田黄一寸金”之说。寿山石中的其它品种,也未必会比田黄便宜。寿山石开采了几百年,现在越来越少,好的料子就更少,再加上炒作,十年前几十一百的料子,现在能卖几千上万。
张老先生得意得翘了翘嘴角:“怎么样?碰上一个败家子,赌博把家产都输光了,现在这些祖上传下来的宝贝都守不住。”
邵依珊把田黄石拿在手上看了看:“这么大一块田黄的老料子,乌鸦皮,巧色雕……这雕工……”邵依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老先生,“寿山石雕鼻祖,杨璇的作品。这件已经不能说价格了。”
张老先生惊讶极了,脱口而出:“我五百万买进,儿子还把我骂了一顿。”
邵依珊沉默了半分钟,才道:“五百万?简直就跟白捡的一样。就算按照克数卖,也不够买小半块,更别说……杨璇的作品,存世的能有几件啊!”她在古玩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碰上过这种好事?捡到这样一件漏,够一辈子了!不过,五百万,她也拿不出来。所以,有钱人总是越来越有钱!邵依珊小小仇富了一把。
张老先生似乎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等我儿子回来,把他骂一顿。哪天他公司倒了,老头子可以赞助他,免得他要饭去。”小老头说话没什么忌讳,这时候也没心思让邵依珊看别的东西了,激动地直转圈圈。
邵依珊替他把寿山石摆件收好,把柜子里的一个红铜香炉拿了出来:“行了,去楼下吧。”
张老先生回过神,难得有些尴尬。到他这个年纪,老狐狸惯了,什么情绪都是演出来忽悠人的,鲜有真情流露的时候。这时候,他也不提让邵依珊看其它东西,闷不吭声带着她往楼下走。
张家有一对姓刘的老夫妻,现在也有五十多岁,一直服侍张老先生。刘老夫妻对于邵依珊这个近几年出现在张家的小姑娘一直抱有某种敌意,一开始认为她是勾搭老先生的不正经的小姑娘;后来认为她是推销假古董的托,反正左右逃不出骗钱两个字。
邵依珊懒得解释,反正双方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这两人的看法对她也造不成任何损失。她总不能求着人人都喜欢她。
刘老夫妻尽管对邵依珊各种不顺眼,对张老先生绝对是各种顺从,很快就把一间屋子清了出来。
邵依珊亲自动手摆设佛堂。张老太太笃信佛教,家中各种用品都不缺,邵依珊摆放起来也不算费事。就算供桌啥的都是老红木,邵依珊一个人搬来挪去,也看不出费劲。
张老先生原本想叫人给她搭把手,现在就跟看神仙一样地看着邵依珊。好在一来他自身涵养够,也见多识广;二来认识邵依珊的时间挺长,看惯了她种种有异常人之处;邵依珊比常人力气大“一点”,张老先生表示淡定。
张老先生素来是甩手掌柜,站在一边看着邵依珊忙活完。家中的摆设之类,全都是请了大师来看过的。可经邵依珊这么一捯饬,虽说也没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可感觉上就应该是这样摆设的,哪一样挪了地都不对。
邵依珊拿了一个草编的蒲团轻轻放在地上,难得郑重道:“这个蒲团以后就放在这里,不要去动它。老太太每天早晚就在这里念念经,老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情,可以在一边听听。”说着,她亲自供上了一炷香,盘坐着默念了一篇经文。
张老先生来了兴致:“这有什么说法吗?”他一直知道邵依珊在古董方面厉害得很,没想到对风水也有一套。
邵依珊愣了一下:“倒是……没什么说法。要不回头,您再请大师来看看吧,我只是瞎折腾。”只不过,感觉这么做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