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晔也没有说话,他看着怀里的琴,尚在琢磨呈晚。已经几日了接的奏报说她心思周密步步为营,前日傍晚询问了知府书房的事情,也只在门口转了一圈,并没有进去,于他王府也是行事谨慎小心,问的多做的少。他王府已经为她缩减家丁仆人,只要小心些摸进内院应该不是问题。
今日干脆调走她的侍女,却远远看她竟然在园子里玩起来,拔了青草晃晃悠悠的蹲在池边喂乌龟,在他青松盆景上拽了一把叶子想引鱼来吃,不成功又往池子里丢石头,手上弄脏了就在裙子上拍。和奏报上差距甚大,这差距引得他没有思考下意识的走到她身边,听到她笑的欢快,自然而然询问出声,吓的她差点落水。
“......起来吧。”呈晚默默的站起来想要拿回琴,御王却没撒手。她也不敢抢,站在一边忧愁的数蚂蚁。
他拨了两下琴弦:“声音不错。”
“......”
御王转身曳地长袍随风轻舞礼态端华:“随我来罢。”
没有选择,吉他都被他挟持了......一路二人气氛诡异的沉默,御王爷在前呈晚只管低头跟着他的脚步想着只怕是要她弹曲。
走到一处亭台,御王停了步子安稳的看着她:“此地景致可好?”
这话有些突兀的摸不着头脑,想着也许说炫耀园子,呈晚搜刮了下词汇,陪笑狗腿道:“王爷的园子清净典雅,构造精巧,考究富丽,不可方物。”
王爷深深瞧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唤了人来侍候,几个侍女置帘添炉、奉茶焚香,伺候御王安坐。
御王爷明明坐的端直,呈晚却觉得他看上去风姿安适又清闲,水墨一般灵逸清和,大约是他的眼神,温润慵懒看着她道:“坐罢,既然景致不可方物,可有兴致弹奏一曲?”
果然是弹琴,呈晚想起那瞎子,弹个琴还要焚香奉花,附庸风雅。选地方估计也是为了弹琴更雅致,弹琴要看心境,虽说刻意了些也可以理解,接过琴低眉道:“赠琴之恩无以为报,愿为王爷弹一曲,不知王爷喜欢什么音乐?”
“晴霄风花,江上舟月皆可。”
“.......”名字连听都没听过,得换个方式问:“王爷喜欢舒缓的还是气势磅礴的?”
“皆可。”
又等于没说。只是呈晚听他说的两个名字应该是舒缓的不会错。那就柸中有雪吧,从前她十分喜欢的一首古风曲子,也是被她改成了吉他版。呈晚问丫鬟寻了个脚蹬,摆好姿势。这首曲子轮指很多,需要流畅快速的手速,但呈晚在户外冻了良久,抱着琴手露在外面有些僵硬。报恩的曲子又不想将就,只能将手放在脖子里暖暖。
“不必心急。”
“......?”
御王看着她用眼神示意了热茶。
呈晚瞧着茶,觉得热茶确实应该比脖子暖得快,遵命握着,却觉得御王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呈晚略略思索,猜想他嘴里说别急其实还是心急的,于是觉得手稍稍暖些,就在吉他上试了音,奏出来。
一首温柔清婉的曲子,两层音一层是轮指弹出的极速反复,如珠玉叮当罗盘连绵不绝,一层是温婉的主旋律,配合起来浑然天成高潮迭起,曲子渐渐蒙上哀愁之意曲声渐渐变重,沧桑悲怆,凄婉哀愁,结尾又变轻柔的绝响。
这一曲袅袅消散,御王却良久不语,沉默中神色不明。
呈晚用了十足的功夫,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弹出来出来了,结局却有点冷,有些颓丧的思索,难道是因为没有唱出歌词导致曲子意境不能完整传达,还是说这御王是个音痴?不行只能再唱一遍,是不是音痴就分明了,便热情的询问此曲有词,能不能再弹唱一次。
御王颌首同意,仍是一派闲适淡定的模样。
其实用古典吉他来弹唱,就像用牛刀杀鸡。然而很多很牛的经典曲目都是国外的,担心古人接受无能,所以一直不敢杀牛给他们听。不过既然金主爸爸要听,即便是杀鸡也没什么好犹豫了。
于是拨动琴弦又弹了一遍:“
油纸伞烟雨迷蒙青苔
见满山一片佛桑花开
声泠泠似玉碎落石台
孤笛响前生一场梦来
............”
这一曲袅袅唱完,自觉地也算动人心肠,却瞧着御王眼光迷离,竟还有些心不在焉,颓丧不已叹了口气:“我的歌喉的确一般,若是王爷喜欢这曲我可以教给贵府歌姬,想来会更动听些。若是不喜欢......”
“不,清歌秒曲尤绕梁间。一曲游鱼出听、美妙绝伦。本王很喜欢。”语气听着挺诚恳,可是眼神依旧波澜不惊除了温和看不出任何诚意。
不愿意承认她用最强的技能报恩计划就此搁浅。皱眉思虑着,要是还有别的缘故,那大约是不喜欢这种凄婉的绝唱,王隽姚说过这王爷是个领兵打仗的,可能喜欢气势磅礴的曲子?嗯?王爷的眼神好像更奇怪了,肯定是总盯着他瞧,揣摩他神色让他觉得不自在了,呈晚低头思索了一下,换了个气势。
拨动吉他,音符由散渐快,交替转换,滑音止音跳跃出金鼓齐鸣。轮指扫弦击弦交替演绎出金戈、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把曲子推向高潮,节奏零落的同音反复和节奏紧密的击弦交替,又进入一段悲壮的旋律,最后戛然而止。
呈晚抬头,在他眼中除了温和仍看不出什么东西。不由得叹息,真的是个音痴,连边上两个丫鬟都一脸陶醉。枉费她卖力演奏,把媚眼抛给瞎子看,既然音乐他不喜欢这奏了也是白奏。就像一个不喜欢动物的人她却非要送人家猫狗,叫犯傻不叫感谢。不行只能送诗了,只是现下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既应景又奉承的合适,只能又把头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