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熟悉的压迫感,想要醒来却像是被人捆住了手脚。不知挣扎了多久,最终汗流浃背的醒过来。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重复的梦境,相同的窒息,一如即往的醒来之后对梦中的情景毫无印象。
静坐片刻,拭去头上的热汗,起身下床,打开房门,下意识的低头看看门口是否有横着的空酒瓶,然后走向卫生间洗漱。
十几年来像是一段编定的程序,一遍遍循环执行,唯一不确定的是门口的空酒瓶是否会出现。记不清是哪一天开始出现的,但清楚的记得它出现那一天,我的脚都踢肿了,跛着走了好几天。
没有在沙发旁地上发现醉酒的爸爸,我也不必开口喊他,此时的他指不定醉躺在自己卧室或者厨房的地板上。拿起书包向门口走去,出门前照例看了一眼电视机旁边的照片。
照片里是爸爸,我,还有那个只存在我儿时模糊记忆的妈妈。她及肩的头发略微发黄,面带笑容看着镜头,我的爸爸也是,唯独我没看镜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没擦干的眼泪,明显刚刚淘气哭闹过。
除了我们一家三口之外,照片里最引人瞩目便是戴在妈妈脖子上的项链,黑色的线制绳上挂着嵌有酒红色水晶石的菱形项坠。现在这条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爸爸跟我说是妈妈留给我的,当然是在他为数不多清醒的状态下说的。
谈到妈妈时,他的眼睛似乎又有了光,你可以看到他笑容里的酒窝,就像照片中那样,但仅仅就是那么一瞬。然后就是醉酒的状态。你很难想象照片中的男子和此刻不知醉倒在家中何处酣睡的人是同一个。
清晨的阳光从树梢中穿过,将光影打在学校教学楼暗红色的墙体上。
在距离学校门口不远的早餐车上买了鸡蛋灌饼和豆浆。接过早餐的一瞬我就知道,桂姨又给我多加了一个鸡蛋,我只能“生气”的看着她:“桂姨,我都被你养胖了”。
“瞎说,像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桂姨没有抬头,熟练的操作着手中的铲子,摊着灌饼。
“桂姨,我都快18了”
“18怎么了,也长身体不是,快快去上课,要迟到了”桂姨冲我“喊到”。
“谢谢桂姨”我转身向学校走去,同时打开纸袋,享用早餐。
上课还像往常一样无聊,课堂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当然,除了体育课,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就是喜欢上体育课。
将情绪顺着双手发泄出去,起跳,蓄力,扣球,排球越过拦网到达对方场地,然后在对方二传手的脸上停了下来。应该是打到鼻子了,出血了,对方其他队员拥了上去,照顾他们的“伤员”,球赛暂停,旁边的打篮球的同学也停了下来凑热闹。
队长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到:“狙击手,又伤一个啊”。
我俩看向对面,见无大碍,相视一笑。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与队员挥了挥手,结束了常规对抗训练,从储物箱取了书本,去上让人头疼的历史课。
在教学楼拐角处,我被从半路杀出的男生拦住了去路,定睛看,老熟人了,但我并不清楚他的名字。只清楚他打篮球,不只一次的接近我,想认识我。
“你好,我是林木”,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自我介绍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课”本能且尽可能保持礼貌的躲开他,继续向我的历史课堂走去。
“我帮你拿书吧”他追了上来。
“不用,谢。。。”,在我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来拿书了。
然后,书,散落一地。
我看向他,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了他一眼,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生气。希望他知难而退。
或许他明白了我的用意,又或是有些尴尬的气氛让他呆在了原地。
弯腰捡书的时候,一双笔直,纤细的手进入视野。抬头看,不禁想到,这么好看的手尽是个男生。
仅仅就是一瞬,当看到他好看的双手上拿着的历史书时,我皱了皱眉头,接过书,道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没看清他长相,因为接下来的历史课占满了我全部的思绪,王老师这节课是要考背书的,而那历史长廊里的人物,事件我偏偏记不清。
就这样,我消失在进入教学楼的门口,也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我不知道他一直注视着我,更不知道他那幼稚到让人想笑的内心活动,以及他那“危险”的举动。这些都是后来他讲给我听的。
而这次相遇改变了我们彼此的轨迹。
历史课,像编好的剧本,我又被点名了。
剧情雷同,惊人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我的回答,引发的同学的笑声比之前更大声,似乎我今天的回答笑点更多。
木质的凳子,似乎像太阳下炙烤过的铁皮,坐在上面的我难受之极。下课铃声响起,我还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留下身后被我阻挡停滞在讲台上的王老师,他的一只脚踩在讲台上,而另一只脚已经走下了讲台,正准备向门口走去。而我像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此刻他的内心最起码是“凌乱”的。
同学的嬉笑打闹声渐渐远去,今天于我而言,历史课还不是最艰难度过的时刻。
并非对生活不再抱有期许,而是一次次的期待后的失落,已经让我不在有丝毫期待的欲望。
当内心萌生丁点希望时,脑海中便会冲出一只拿着水枪的蓝色小冰怪,毫不留情的将小火苗,“兹”一声熄灭。从上小学开始已不再对生日抱有任何的幻想。
推开家门,我想又会看到醉酒在沙发上的爸爸,或者屋内飘洒着“醉人”的酒精分子。而餐桌上空荡荡的,灶台毫无烟火,跟它的材质一样冰冷。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幅画面,一时间我以为我走错了地方。
直到认出那个站在厨房,有些手脚忙乱的男人,打理过的整洁的头发,脸上没有胡渣,白色围裙系在淡蓝色条纹格衬衫上面。他手里拿着勺子,冲我一笑,好看的酒窝,温暖的目光,这目光特别熟悉,我每天都会看到,在门口的电视柜上的相片里。
餐桌椅子上坐着一位染着金发,一袭漂亮长裙的女人,化着淡雅的妆容,满是宠溺的看着我,她站了起来,展开双臂,声音温柔而又足够清晰,“想我了吗”?
我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放下书包,也无法顾及是否把她撞疼,几乎是冲刺般扑进她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小姨,我好想你”。
以前只有在春节时才能见到她,而且是在视频里。但她的礼物肯定会到,十几年,雷打不动,是她亲手给我做的衣服,都被我小心放置在衣柜中,除了收到礼物的当天,我会美美的穿在身上。
此刻的我放佛沉浸在梦中,这个梦没有窒息感,也不会感到无力,只有无以言喻的甜蜜,我不希望这个梦醒过来,就这样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