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冬天,十五岁的我随着萝亚一起正式加入了组织,那是我的第九世。龙毅慷慨地负责我们两个的起居饮食,接下来的几十年,每一世只要记忆一恢复,龙毅便会亲自前来带我们回组织生活。萝亚就像是我和龙毅恩怨的解铃人,因为那次一起寻找并救回她,化解了我们两人之间的仇恨。
龙毅是个心思细腻而且很会照顾人的领袖。他似乎完全看透了我的想法,知道我从杀死了虐待萝亚的那十几个男人以后,时常会半夜做噩梦,害怕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迷失自我,盲目地大开杀戒。加入组织不久后,有一天晚上,龙毅邀请我去他的房间用餐,一路上跟我讲他自己的故事。
我已经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没想到龙毅更可怕,他比我多活了整整三个世纪!他自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亲生父母,对自己的来历也完全不清楚,只记得是被农村里一对年长的夫妇抚养长大的。龙毅五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看得见未来;能够随意在空间里穿梭;有自我愈合的能力,所以从不担心受伤;拥有排山倒海的巨大力量,能够随手摧毁一座山丘;除此之外,别人脑子里的想法他全都一清二楚,也明白村里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会带来噩运的妖怪。
儿时的龙毅完全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有一次跟别的小孩儿起了争执,他只是轻轻推了其中一个男孩,却导致他粉身碎骨,当场死亡。村民们听闻此事后怒火冲天,相约一同前去龙毅的住所,不停朝他们家扔石头和火把。收养龙毅的老夫妇让他躲在床铺底下以免受伤,两人却不幸被石头击中头部,后来被大火包围,未能存活。情绪失控的龙毅刹那间像走火入魔一般疯狂嘶吼,引起天摇地动的猛烈震动,无意中杀死了全村村民。
从此以后,为了避免再伤及无辜人士,龙毅决定远离人群,开始独立生活。他隐居在无人居住的高山上,夜以继日地自我修炼,后来终于学会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活到四十岁以后,他居然再也没有衰老过,而且从未得过任何疾病,也没有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一直到现在。
活了那么长时间,龙毅到了15世纪初才找到跟他经历雷同的人,那些头顶带着蓝光、不断轮回的奇异种族的人。他第一个找到的人叫庞德,是一个力大无穷,可以轻易用单手拔起一棵大树的高大男人。他并不排斥龙毅的投靠,两人结为伙伴,四处寻找同类。同类是找到了,可是像龙毅一样的人,却始终只有他一个。
“你老是觉得自己很不幸,但至少世上有上千个像你一样的同类,你还有两个这么亲密的伴侣。我活了多少个世纪都找不到像我一样的人,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孤独。”龙毅面带忧愁地感慨道。
龙毅与庞德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成功聚集了上百位轮回人士,他们全都建议龙毅当领导,毕竟他永远不会逝世,也从来不会失去记忆,这样一来可以一直照顾和团结他们所有人。除此之外,龙毅又能够利用自己的技能去寻找更多的同类,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担当这个职位。
“当一个人拥有无穷的力量时,往往会变得目空一切、得意忘形,认为能称霸,因而对他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记住,千万不要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要学会好好运用你的能力,不能利用它来发泄自己的仇恨。”龙毅严肃地指点我,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接着对我说,“记得那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们在这世界上存在,是背负着重大的使命吗?”
“记得。但我到现在也不懂到底是什么神圣的使命,需要这样一直让我们轮回。”
“组织里面存在时间最长的成员,除了我和庞德以外,就是赤义、武雄和吴韩,这你知道的。但你知道吴韩拥有一项极为可怕的超能力吗?”龙毅看着我。
“什么?他能摧毁世界吗?”我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确实有这个潜力。病毒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武器,规模够大的话,甚至能够摧毁全人类。一般来说病毒无法独立生长或复制,只能够借用宿主的细胞系统进行自我复制,但吴韩身体里的细胞就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宿主,能够产生以及大量复制出各种不一样的病毒。”龙毅说得有声有色。
“听起来好恶心。但是,不会传染给别人吗?”我不禁露出反胃的表情。
“这就是他特别的地方,吴韩能够自由控制身上的任何病毒,让它们不会散播出去,他同时也是全世界最出色的医学和病毒学家。吴韩完全献身于研究各种疫苗,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加了解病毒,所以只要是他研发出来的疫苗都一定是最奏效的。他第一次接触大规模的病毒传染,就是14世纪散布全欧洲的黑死病,又称鼠疫,当时在短短的八年内就夺走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可以算是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瘟疫之一。”
“吴韩研究出对抗的疫苗了吗?”我听得越来越投入。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研发疫苗,花了几个世纪、在自己的身体上做了无数次实验,到了1670年才终于发明疫苗。我带着吴韩抵达欧洲,但当时的人思想极为封闭,神官们都认为既然传播这个病毒的元凶是黑鼠,那么只要大量繁殖猫,老鼠的数量就会自然减少。很明显那只是暂时的措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花了好长时间证明给他们看吴韩发明的疫苗的作用,他们最后才勉强接受,那时候黑死病才算是完全消失。”
“吴韩之后一直从事这份工作?”
“只要是在吴韩能力范围内的,他都会尽可能地做出贡献。16世纪的天花、麻疹、伤寒等传染性疾病,疫苗都是吴韩研究制造,再发布给世界各地的政府官员的。至于19世纪初首次爆发于印度的霍乱,到现在还存在,吴韩发明的疫苗虽然有效,但无法完全阻止病毒的传播。”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存在的使命就是抵制瘟疫?那吴韩一个人执行就得了啊,我们有什么用处?”我还是有些不理解。
龙毅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专心地把桌子上十几块骨牌一个个向上摞起来,摞好了以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叫我认真看的意思,然后又低下头,一手把摞好的骨牌推倒,散落在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问他。
“用你自己的方法,以最快的速度把骨牌摞起来,就像刚才我做的那样。”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连身子都不用动,利用念力在几秒钟内就把散乱的骨牌有条理地摞好了,而且比龙毅弄得整齐多了。完成以后我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想要得到他的赞赏。
“想象这堆骨牌是栋高楼,当它散落一地的时候,就代表着楼房遇到灾难后被摧毁的形态。一直以来我们都尽可能地在私底下为人类尽一份力,因为我们清楚自己的能力比一般人强大。天灾这些事情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但是灾难过后的重建工程,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伸出援手,对人们的帮助其实非常大。”龙毅的语气越来越激昂。
“你的意思是我这项能力可以帮助人们重建家园?但我们不是不能在公众场所展现异能吗?”
“我和庞德他们每次都选择在夜晚出动,我能够轻易探测到当地的情况,所以这点不是问题。武雄的能力其实跟你很相似,但是他只能够控制一切由木头组成的东西,钢铁和水泥类的他都控制不了,所以能力非常有限。而你不一样,颖馨,这世上除了有生命的生物以外,没有什么是你控制不了的,对吧?”龙毅笑着对我说。
“没错……所以这就是我的使命?这就是我存在的原因,为了拯救地球?”我恍然大悟,尝试理解这一切新颖的信息。
“我相信这是我们整个种族存在的意义。我希望等你和萝亚做好心理准备,训练有成之后,跟我们一起去不同的地方执行任务。”龙毅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
“原来私底下执行秘密任务指的就是这些……哲羽不知情吗?”我回想起刚认识哲羽时,他曾经告诉过我组织成员的行为。
“并不是所有组织成员都知情,我们只选择最有能力的人,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可能心里会不平衡,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哲羽虽然很有潜力,但他的能力我已经具备了,所以暂时还不需要他。”
“可是我和萝亚怎么可能比组织里面其他成员更有能力呢?我们才刚刚加入组织。”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
“颖馨,你的能力是我见识过的最惊人的能力中的一项,而萝亚的能力更是对我们大有帮助。我虽然也有少许预知能力,但跟萝亚相比逊色许多,她甚至能预知一百年后的事,而且那么详细。你想想,如果萝亚学会熟练地掌控她的技能,而每一次瘟疫即将爆发时她都能够先告诉我们,那么吴韩就能够提早开始研究药物和疫苗,这样就有可能大大减少死亡人数。”龙毅耐心地对我解释。
“那么灾难呢?为什么不可以事先通知人们,然后疏散他们?”我问他。
“不是没试过,只是这根本是无效的策略,我只能说人类不是轻易相信他人的动物。如果有一群游客正悠闲地在海边玩耍,突然出现一群陌生人告诉他们即将有灾难发生,让他们尽快离开,但又没有办法证实给他们看,你认为有多少人会听劝?难道我们要说‘我们是超能力者,请相信我们’吗?只怕会被笑话。”龙毅无奈地摇头叹气。
龙毅说得没错,换作是我,如果一直以来都没有这方面的认识,一定也不会相信在同一个地球上存在着拥有超能力的人。以前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活着而活着,就算轮回了那么多次,人生也还是没有什么意义,但如今清楚自己其实拥有帮助别人的能力,那么这种人生,也不是那么令人反感。
“龙毅,开始正式训练我们吧!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超能力者,我想要为地球尽一份力!”我兴奋地对他说。
龙毅看着我,竟然笑了起来:“哈哈!说出如此情绪高涨的话,你以为在演戏吗?别着急!在训练你的能力以前,首先要增强你们的体力,要学习基本的武功,一定要学会自我保护,特别是萝亚。明天就开始,先去好好睡一觉吧,接下来的日子够你累的。还有,关于那几个男人的事就忘了吧,我知道你的内心是善良的,不要再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