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坐在副驾驶位上，面无表情，眼角微弯，通过后视镜看着开车的夜阑。
陆昭坐在后排，单手托腮，怔怔地欣赏车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他不过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世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还很新鲜。陆昭近乎贪婪的看着星际时代绝对不会出现的植株和人文景观，几乎要惊喜的发出声来，丝毫不觉得车内的气氛有什么古怪。
直到他目光追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左拐而去的时候，才发现夜阑端端正正的开车，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昭换位思考，把自己带入了夜阑现在的处境，也发现是无话可说。
身旁坐着的是自己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恋人，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身后坐着的是昨天刚刚结识的高中生，这孩子拥有着随时掀翻汽车的力量。
换做谁，都只会一头雾水，两眼发直，三魂离体，四肢发麻吧？
车上的古怪气氛一直持续了半小时，直到何琼出声指路的时候才打破了沉寂。
夜阑在听接下来怎么走的时候，头部没有一丝转动，只有手上的动作忠实的履行着何琼的话。
何琼见自己说话没有得到回应，眼角的笑意敛去了，她低声道：“你把我当做保镖就好了。”
夜阑微微放缓车速，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有些失真的传统乐器演奏声在车内回荡起来：“你们听歌吗？这个叫做电台，是通过最新研究出的无线电波技术实现的，可以把千里之外的声音，在转瞬间传播到每一个接收器上。我猜用不了几年，每一辆车上都会有这样一个小东西的。”
何琼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去。
陆昭也丝毫不感兴趣，继续看车窗外的景象。
因为电台在星际时代还没有消失。
在那个物质极度阜盛的时代，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飞车，这造成了整个星球全面的交通拥堵，在某些不得不手动驾驶的情况下，驾驶员还是习惯听一听电台的。
这一路上再也无话，夜阑按照何琼的指示，七拐八拐，来到了龙城的一个偏僻角落。
这周围的建筑都有些颓唐破败，附近基本没有人烟，只有一座不高的小楼静默的蹲在暗处，看起来有一种害羞的大鹌鹑的感觉。
夜阑把汽车停在了一旁，主动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何琼下车。
何琼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她微微摇头：“我们到了。”
陆昭见夜阑没有接话的欲望，忙不迭的捧哏：“这栋小楼就是九重天阙的龙城分部吗？”
陆昭虽然这么提问，但他心中已经十分笃定了。因为周围都是颓圮的老旧建筑，只有这座五层小楼算是矬子里拔将军，看起来体面些。
孰料想何琼竟摇了摇头。
只见她伸出白玉一般的食指，虚点向五层小楼旁边的小院落：“这个才是。”
陆昭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何琼所指的院落实在是太过陈旧了，字典里所有能用来形容建筑古旧、积重难返的词都能用来形容这个院落。
不到三尺高的土墙也就是起个装饰作用，黑铁铸就的大门早已锈迹斑斑。院子内的建筑不过是三两间小平房。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不到一百平的面积是怎样容纳下一个分部的全体工作人员的。
夜阑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淡定模样，似乎早就知道九重天阙的龙城分部是这座小院儿一样。
陆昭好奇的问道：“你也太过风轻云淡了吧，是不是记忆还有一些残余，知道那座五层小楼不是我们的目的地？”
夜阑笑道：“我不知道哪个是，但我知道这座小楼不是。”
不待陆昭发问，何琼已答道：“那个五层小楼，是安全局的总部。”
陆昭啧了一声。
何琼道：“九重天阙的对外身份是安全局的特别行动分队。安全局各地方分局只有配合九重天阙分部工作的义务，没有知情的权力。”
陆昭咋舌：这情报封锁的简直密不透风，恐怕各分局一直是把九重天阙的人当做是特派员供起来吧？
何琼领着二人向小院走去，边走边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值勤看到了，按照规定，这个小院的工作人员及随同人员，他们要视而不见，你们不必担心出现什么问题。”
夜阑和陆昭都没接话，各有各的心思。
走到了大门近前，何琼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拍击了几下铁门，之后直接推开。
陆昭随着何琼踏入了院内，隐隐的感觉好像穿过了什么阻隔。
院落内就和院落外一样的破败，几间小平房摇摇欲坠。何琼带着他们径直走到了最中间的一间小平房，在厅堂内对着一个花瓶微微一扭，一侧的地面无声无息的塌了下去，露出了不知通向地底何处的台阶。
何琼道：“这是九重天阙半公开的一个入口，如果你加入了九重天阙，就会知晓其他的出入口，届时会更加的方便。”
陆昭打了个哈哈，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想完成系统赋予的任务，对加入九重天阙并不是很感兴趣。具体是否加入还要看夜阑的这件事棘手不棘手，需不需要九重天阙的帮助。
顺着环形台阶向下的时候，隐隐能听见地下有一些吵闹声。大约走到地下10米的时候，台阶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人防工程。整座工程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不知名的金属材质。在这金属上每隔几米还镶嵌着一个鹅蛋大小的珠子，散发着白色的光，将整个地下工程照耀的如同地上的白天一样清晰可见。
在大约四五千平的大厅内，一张张办公桌紧密的挨在了一起，恍若几条地龙向更深处延伸。几间机要的办公室被单独隔离开，放置在人防工程的四角。
在大厅的最中间，是一个服务台。服务台占地面积极大，有着数十个书柜，五个青年人站在服务台后，数十上百的书籍在他们的身旁飞舞。各个办公桌上的人就如穿花蝴蝶，在办公桌和服务台来回移动。
陆昭手欠地伸出手指，在墙壁上刮了一刮，脸上露出了奇妙的神色：他在星际时代见过了无数材质的金属和合金，却隐隐觉得面前的金属放在那个时代也是不差的。
何琼对脸露震撼之色的夜阑说道：“九重天阙虽然在各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队伍，但分部基地却是不多，基地中有两大分部最为出名，一是眼前的龙城分部，另一是守护南方的南都分部。”
陆昭好奇的问道：“北方是政治中心，南方是经济中心，却都只是设立分部，那么九重天阙的总部在哪？”
何琼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总部在哪，或许九重天阙没有总部。”
陆昭叹道：“保密工作做的也未免太好了吧，这样是否有必要呢？”
何琼没搭话，带着两人走进了大厅，一路穿行，直奔最角落的办公室。
她一边走一边讲解着：“这地下人防工程里不光只有异能者，还有国安局的普通人，但是他们既然选择了这里，就一生都离不开这座人防工程了，只能待在地下，直到异能界被公开的那天，或者死去。”
陆昭沉默了片刻，闷声问道：“签一个保密协议也就得了吧，他们这是一辈子都见不了阳光了。夜阑大哥也是，以他的出身难免会遇到这些事情，严加保密也就够了。”
何琼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严肃的看着陆昭的眼睛：“规矩就是规矩，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破例。在这一千多年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吃了太多不守规矩的教训。”
何琼看着远处的服务台，目光有些发空：“阿阑的一些记忆，是他主动要求抹除的。”
陆昭打岔道：“那个服务台，看起来很有意思。”
何琼道：“这个服务台实质上是资料库，记载着异能界的所有已知事项和人物。为了保证资料能随时记录和调取，那儿始终有5个驭物的异能者进行轮值。”
陆昭这才明白服务台的含义，他看着一个青年异能者两手如打摆子一样舞动，十数本书在他身旁环绕，几支笔在书间不停的动作着，有些被逗笑了：“驭物的异能者很多吗？”
何琼言简意赅：“联邦的人口很多。”
三人继续向前走，夜阑道：“前几天联邦大学的郑教授发明了一个装置，这装置大约有龙城分部那么大，可以用来做简单的四则运算和记录数据。或许用不了几年，这些驭物的异能者就可以在其他方面大放光彩了。”
何琼没有说话。
陆昭也静默无言，但他明白夜阑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电脑的雏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