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坐在驾驶座上，手上夹着支烟，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二中的校门口，在进进出出的人群中搜寻着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今天已经是蹲守的第五天了，可是，他还是没见着陶乐。他知道陶乐在躲他，担心陶乐看到他的车就跑，特地把车库里闲置了好久的那台路虎开了出来。
江宁很少抽烟，只是这几天心烦意燥，他需要点东西来放松放松神经。他轻轻呼出一口烟雾，狭小的空间内，他的脸笼罩在烟雾中，让人看着有些不真切。
齐淼淼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在二楼的房间里等到了陶乐。
他们没谈妥，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哀求，陶乐不为所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普通朋友或者是——陌生人！
江宁登时就笑了，苦苦追了将近一年，他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当时也是被气得狠了，丧失理智之下，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意识恍惚间，他看到陶乐愤恨的眼神，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那个高傲的人，他在哭！江宁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陶乐说过的话。陶乐说——
江宁，你放开我！
混蛋！别碰我！
你会后悔的！
江宁，别让我恨你……
他当时没有理会，只是遵循着本能，掠夺自己想要的一切。
江宁掐了烟，盯着二中的校门口出神。说实话，他并不后悔冲动之下做出的事，只是懊恼那天睡过了头，醒来之后陶乐就跑了。那天是星期一，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陶乐星期一有课，不会在家，他就跑到学校来堵人。
第一天……第二天……一直到第五天，他都扑了个空。这些天，他吃住都是在这台车上，除了睡觉和上厕所，眼睛不会离开门口超过一分钟，吃饭都是叫的外卖。尤其学生上学放学人流量多的时候，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陶乐的手机一直没打通，应该是把他拉进黑名单了。五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江宁心中有些着急。
正想着，两个女孩手拉着手从校门口走出来。江宁眯着眼睛，这两个人有点眼熟。
“你们好！”
好好聊着天呢，突然蹦出来个人，苏芮和她旁边的女生都吓了一跳。苏芮扶了扶眼镜，认出了来人，“你不是齐淼淼的哥哥吗？”
“对，我是淼淼的哥哥！”江宁朝她们展露出友好的笑容，“是这样的，我找你们陶老师有点事，他电话不知怎么打不通，家里也没有人，学校这边我进不去，所以想请你们帮忙让他出来一下，或者传句话也行。”
苏芮和同伴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答复。
江宁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试探地问道：“是不方便吗？”
“不是不是！”苏芮摆摆手，“是陶老师不在学校，他已经辞职了！”
“什、什么？”江宁重心有些不稳，他退后了一步，稳住身形，“什、什么时候的事？”
苏芮想了一下，“就星期一那天，陶老师一大早就去了校长室递辞呈，据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匆匆跟我们道别之后，就离开了。”
江宁如遭雷劈。
“你是陶老师的朋友吗？”苏芮旁边的女生怯生生地问。
“是！”
“那太好了！”那女生笑道：“陶老师走后，同学们都挺担心的，可就是联系不到他。你要是见到陶老师，麻烦转告他，同学们都很想他，请他一定保重好身体！”
江宁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二中。
路虎停在了陶乐的公寓楼下，江宁飞奔上楼，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男人问。
江宁愣了一下，“你是谁？这不是陶乐的家吗？陶乐呢？”
“陶乐？”男人念叨着这个名字，总算有了点印象，“哦，你说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啊！他前几天就搬走了！”
果然，搬走了吗？
“打扰了！”江宁神思恍惚，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江宁的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脸上是浓浓的悔意。
他做的什么混账事啊！
陶乐走了，没有破口大骂他混蛋无耻，没有揍他几顿泄愤，甚至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
“渡”。
江宁站在酒吧门口，注视着那个闪烁着的‘渡’的字样。
渡的到底是谁呢？
他现在回头看，身后，是看不到边的海洋，举目望去，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漂泊久了，他腻味了。可是，他的船不在了，没人能渡他了。
浮浮沉沉，无依无所。或许，这就是他的未来。
“宁哥，你真的要走啊？”一旁的顺子问。
“嗯！”江宁点点头，他又找了陶乐几天，还是一无所获。陶乐应该离开这座城市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顺子苦恼，“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江宁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有你吗？这些年我几乎没管过事，都是你在打理着，辛苦了！”
得到夸奖，顺子摸摸自己的大光头，嘿嘿笑了两声，“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江宁看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酒吧，脸上不知是复杂多一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多一点。他说：“我走以后，这些地方就都交给你了。那些KTV还有游戏城，继续经营也好，卖了也好，你自己决定，不用再找我了。”
顺子见他去意已决，也知道挽留不了了。他垂下头，吸了吸鼻子，“我不卖！这些地方有我们那么多珍贵的回忆，我一定都经营好。宁哥，我等着你们回来！等你，等燕儿，还有淼淼！什么时候你们回来了，我都会在这里！”
江宁说不出话来了，他用力抱了抱顺子，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宁哥，我等你们回来！”
江宁的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茫茫夜色，很快将他的背影淹没。
……
夜间，KTV里一贯的热闹。某个包厢里，十来个染着红毛黄毛，纹着青龙白虎的青年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坐一排，手拉着手，竖着耳朵听他们老大深情高歌。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
“吹啊吹啊，我赤脚不害怕，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
“你会变成拒人，踏着力气，踩着梦。”
顺子刚放下麦克风，青年们啪啪鼓起掌来，闭着眼睛开始吹。
“老大，你唱的真的太好了！”
“情真意切，我都差点感动哭了。”
“老大，就您这水平，都能直接出道了，完全甩那谁谁谁几条街啊！”
“……”
顺子听着他们一句一句的奉承，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他有些烦躁，“都走都走！”
青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老大五音不全却热衷唱歌，每次唱还得拉他们过来当听众。虽然唱的那个什么了一点，但是他们全程都有保持微笑，而且唱完之后还这么夸他，为什么他还是不高兴？
男人的心思都这么难猜的吗？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就被顺子一脚一个踹出了包厢。
顺子看着空荡荡的沙发，眼眶倏然红了。那个捂着耳朵抗议的少女，画着烟熏妆一边玩手机一边吐槽漂亮女人，还有面不改色听完整首歌然后把他暴揍一顿的俊美男人，他们现在在哪儿呢？还会回来吗？
顺子把放置在地上的酒全部搬到桌上来，整瓶整瓶往嘴里灌。慢慢地，他醉了，眼角溢出来的液体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因为什么。
朦胧间，少女坐在常坐的位置上冲他笑，女人撇撇嘴，却难得没有出声嘲讽，男人没骨头似的懒散地倚着沙发，端起酒杯朝他示意了一下。
顺子揉揉眼睛，再一睁眼，却什么也没了，沙发依旧空荡。
“果然都是假的！”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抱着酒瓶无意识地呢喃：“只剩我了，只剩我一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