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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扬帆出海

这个故事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讲给我听的,这家伙本不该对我或者对别的人信口开河。整件事情的诱因是一瓶陈年佳酿,美酒在这位贪杯的家伙身上产生了神奇的功效,诱使他打开了话匣子;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对这个故事将信将疑的态度,让那个性急的家伙把他的神奇故事竟然全盘托出了。

这位酗酒贪杯、爱好吃喝玩乐的东道主发现自己酒后失言,而我这个唯一的听众又不相信他的故事;他愚蠢的自尊心颇受伤害,于是,他继续承担起那瓶陈年老酒惹出的这个差事,向我出示了很多书面证据。这些证据,包括一堆发霉的手写稿和许多英国殖民政府枯燥无味的官方记录,它们为他讲述的这个难以置信的故事提供了有力的注脚。

我不能说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因为我没有目睹它的始末。但是,在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的时候,我给主要人物都取了假名字,这些都足以证明,我心里的的确确相信:这可能是真人真事。

书面证据里那些发黄的、散发着霉味的手写稿,是一个已故多年的人留下的日记。这些日记的内容以及当时殖民地官方记录的内容,竟然与那位贪杯酗酒的东道主讲述的关键内容完全吻合!于是,我不辞劳苦、煞费苦心,把这些从不同途径得来的信息进行了整理,拼凑成了我要讲给你听的这个故事。

即使你觉得这故事难以置信,我相信你至少会和我一样承认:这是一个独一无二、非同寻常、妙趣横生的故事。

从当时殖民地官方的记录文件和那位已故先生的日记中,我们得知,有一位年轻的英国贵族——我们就将他称作约翰·克雷顿,格里斯多克勋爵吧——被委以重任,派往英属非洲西海岸的殖民地,对那里的情况作一次特殊的、秘密的调查。因为当时,另一个欧洲国家正利用非洲土著居民的愚昧无知,为它的地方部队招募当地士兵,而这支地方部队唯一的使命,就是在刚果河和亚尔维米河沿岸居住的原始部落里,使用武力强行搜刮橡胶和象牙。

英属殖民地的土著居民怨声载道,因为他们的很多年轻小伙子都是被招募者用花言巧语骗走的,这些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年轻人一旦应征,就很少再能返乡回家。

住在非洲的英国人说得就更玄了。他们说,那些可怜的黑人实际上已经沦为奴隶了,因为等他们兵役期满以后,那些白人军官会利用他们的无知,骗他们说还要再服役几年。

基于上述原因,殖民政府在英属西非领地给约翰·克雷顿安排了一个新的职务;其实,他的秘密使命则是对英国臣民抱怨的这件事情作一次全面、彻底的调查,了解那个表面友好的欧洲大国的军官们,是否对英属黑人居民实施了不公正待遇。然而,约翰·克雷顿究竟为什么被派往西非,其实已经跟这个故事没有多大关系了,因为,他的调查工作从来就没有展开过,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到达过自己的目地。

约翰·克雷顿是这样一个英国人,了解他的人总喜欢把他和在旗开得胜的战场上建立的历史功勋联系在一起。无论在思想上、道德上,还是在体魄上,他都是一个意志坚强、雄浑有力的男子汉。

他身材魁梧,个头显然比一般人要高些;他长着一双灰色的眼睛,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由于多年军队生活的训练,他举止得体,体魄强健。

为了实现自己政治上的抱负,他寻找机会从军队转调到殖民政府;因此,在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看到,他虽然还很年轻,却颇得政府的信任,而且被委以重任,为女王陛下效忠服务。

接到女王的任命,他既兴高采烈又惴惴不安。一方面,这次提拔显然是对他任职期间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和游刃有余的工作能力的犒赏与奖励,也是他通向更为显赫的政治位置的一个重要台阶;但是,另一方面,他和尊贵的爱丽丝·卢瑟福德小姐新婚燕尔,一想到要把这位年轻美丽的姑娘带到热带地区,带到充满危险、与世隔绝的非洲丛林,他就踌躇不前了。毕竟,他们结婚才三个月啊!

为了美丽的妻子,他本该拒绝这项任命,但是,爱丽丝不同意丈夫的退缩行为。相反,她极力主张丈夫接受这个位子,她还坚持让他带着自己一同前往赴任。

这件事情自然也惊动了两家的亲戚们。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表兄表妹们纷纷对此事发表了五花八门的意见和建议,至于这些真知灼见的具体内容如何,显然已经无据可查了。

我们唯一了解的情况是,在一八八八年五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约翰·克雷顿,也就是格里斯多克勋爵,偕同夫人爱丽丝从多佛港出发,扬帆出海,开始了他们的非洲之行。

一个月之后,他们到达了塞拉里昂的首都弗里敦。在那里,他们包租了一艘小型帆船,这艘名叫“富瓦尔达”的小船将一直把他们送到自己的目的地。

从那以后,人们再也没有见到约翰,也就是格里斯多克勋爵,以及他的夫人爱丽丝,也没有人听说过他们的任何消息。

在他们从弗里敦港扬帆启航两个月之后,先后有六艘英国军舰被派往南大西洋,搜寻他们和那艘小型帆船的踪迹。没过多久,人们就在圣海伦娜海岸发现了那艘小帆船的残骸,于是人们确信,“富瓦尔达”已经沉没,船上所有的乘客也都已罹难,因此,搜索工作几乎还没有开始,便已经中止了;尽管之后的很多年里,“罹难者”和他们的亲人们还一直心存侥幸,期望能有生还的机会。

“富瓦尔达”是一艘载重量大约一百吨的三桅帆船。这种帆船在南大西洋沿岸从事贸易的商船中随处可见。帆船的船员都是由逃亡到海上的社会渣滓组成的——他们都是各个种族、各个国家没被绞死的凶手和杀人犯。

“富瓦尔达”上的船员也不例外。长官们都是些皮肤黝黑的恶棍,他们厌恶自己水手,而水手们也憎恨他们。那位船长大人虽然航海经验非常丰富,但是他对自己手下的人却是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他似乎只知道,或者只使用两种方法对付自己的水手:要么用系索栓抽打他们,要么用左轮手枪把他们处死;或许他收留的那群乌合之众只认得这两样东西吧。

因此,从离开弗里敦的第二天起,约翰·克雷顿和他年轻的妻子便在“富瓦尔达”的甲板上,目睹了一幕幕的闹剧。那其中的情节,除了在描写航海的故事书上找得到,他们绝对不相信会发生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

第二天一大早,当时还没有出生的那个人命运中最关键的那根链条的第一个环节就被锻造出来了。而他那非同寻常的一生,在人类历史上,还没有任何别的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天早上,两个水手正在冲洗“富瓦尔达”的甲板,大副正在船头值班,约翰·克雷顿和他的夫人爱丽丝则站在甲板上闲聊。四处巡查的船长停下脚步,和克雷顿夫妇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

那两个水手正在向后倒退着冲洗甲板,而这几个聊天的人又正好背对着他们。水手们离谈话的三个人越来越近,其中的一个水手正好退到了船长的身后,眨眼之间,他就要从船长身边穿过去了。倘若那样,这个神奇的故事也就永远也不会发生了。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船长突然一转身,打算从格里斯多克勋爵和夫人身边走开,结果正好绊倒在那个水手身上,他在甲板上摔了个倒栽葱,还碰翻了冲洗甲板的水桶,衣服被水桶里的脏水浸了个透。

那一刻的情形实让人忍俊不禁;不过这滑稽可笑的场景刹那间就结束了。这位船长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他一边大声谩骂着那个水手,一边从甲板上爬起来,冲着水手猛挥一拳,把他打倒在甲板上。

那个倒霉的水手身材瘦小,而且显然已经上了年纪,船长对他的拳打脚踢显得格外不堪入目。和他一起干活儿的那个水手却是身材高大,正值壮年。他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长相十分凶狠,肌肉结实的两只肩膀中间,矗立着一根又黑又粗、公牛似的脖子。

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打倒,那个大汉压低嗓门儿怒吼了一声,他蹲下身子,猛一纵身扑向船长,一拳便把船长打得跪倒地。

此刻,船长的脸色由通红变成了煞白,对于他,水手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反叛。在残酷无情的职业生涯中,他曾经遇到过这种反叛行为,也无情地镇压过这种行为。于是,还没来得及从甲板上站起身来,他就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手枪,毫无表情地朝着耸立在眼前的这座人肉大山扣动了扳机;然而,船长固然动作迅速,而格里斯多克勋爵更是眼疾手快,他刚刚看见阳光下手枪晃动的影子,便立即飞身上前,把船长的胳膊向下猛地向下一按,结果,那颗本来就要射进水手心脏的子弹,只打在了他的小腿上。

克雷顿和船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克雷顿坦白地告诉船长,他最痛恨对水手们施加种种暴行,而且他声明,只要他和格里斯多克夫人还是这条船的乘客,只要他们还待在这条船上,就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船长本想以恶言回应克雷顿先生,但是,他转念一想,不由得神色黯然起来。于是,他猛一回头,怒气冲冲地向船尾大步走去。

他不愿意惹怒这位英国政府派出的官员,因为女王强有力的手臂挥舞着一根戒尺——那就是无处不在、威震四方的英国海军,他深知这根戒尺的厉害,他宁肯对它敬而远之。

两个船员连忙从甲板上爬了起来,上了年纪的那位扶着自己受伤的伙伴。块头大的那个家伙在同伙中号称布兰克·迈克尔,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试了试那条受伤的腿,发现他还能撑得住自己的身体。于是,他转过身来,对克雷顿说了几句生冷粗鲁的话,以表谢意。

虽然那家伙语调粗鲁,他说话时的态度却非常诚恳。不过还没等把那句简短的道谢话说完,他便已经转身回头,一瘸一拐地向前甲板走去。他的用意很明显——他不想跟克雷顿先生啰里啰嗦。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水手,船长也变得沉默起来,遇到他不得不跟水手说话的时候,他只是没好气地嘟哝几句。

这桩不幸的事件发生之前,水手们通常在船长室用餐,现在他们依然遵循着这一惯例。只是船长却处处小心谨慎,他尽量调整自己的时间,不敢与他们同时用餐。

除了船长,船上的其他官员也都是些粗俗不堪、目不识丁的家伙,比那些受他们欺压的恶棍水手强不了多少;他们处处躲着这位衣着得体、举止文雅的英国贵族克雷顿和他的夫人,不想与他们有任何交道,因此,克雷顿夫妇在船上几乎是独处的。

这种独处的两人世界正是这对新婚夫妇求之不得的。但是,这样一来,他们与这条小船上的生活就完全隔绝起来,他们没法了解船上每天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很快就要发展到一个不可遏止的地步,一场血腥的悲剧在所难免。

这条小船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这种朦胧的气氛预示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在克雷顿夫妇看来,小船上表面一切如故,风平浪静,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实际上,有一股凶猛的暗流正把他们引向一个未知的、危险的深渊。克雷顿夫妇显然都感觉到了这个危险,但是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并没有把事情挑明。

就在布兰克·迈克尔受伤的第二天,克雷顿走上甲板,正好看见一个四肢瘫软的船员被四个同伴抬下船舱,而此时,大副的手里正提着一根系索栓站在甲板上,怒视着那几个闷闷不乐的水手。

克雷顿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没有必要说什么——。第二天,当遥远的海平面上浮现出一艘巨大的英国军舰时,他几乎下定决心,想请求舰长允许他和夫人爱丽丝登上那艘军舰;因为他意识到待在这艘阴沉迟缓、劣迹斑斑的“富瓦尔达”上,只能是凶多吉少,这种担心越来越重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将近中午时分,他们离那艘英国军舰的距离越来越近,连相互说话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了。然而,就在克雷顿决定让船长把他们送上军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请求实在是荒唐可笑。他有什么理由让女王陛下的军舰指挥官把他送回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呢?

如果他对军舰的指挥官说,因为有两个不服管教的水手被船长和大副虐待,所以自己请求离开这艘船,指挥官们会怎么想呢?他们恐怕除了暗自窃笑以外,只会把他离开那艘船的原因归咎于他的胆小怯懦。

想到这里,约翰·克雷顿,我们的格里斯多克勋爵,没有提出改乘那艘英国军舰的要求。接近傍晚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英国军舰巨大的船体渐渐地在海平面上消失了。而这时他听到的消息恰恰证实了自己极度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他暗暗咒骂自己妄自尊大,后悔自己在几个小时前,没能为年轻的妻子寻找一个安全的所在,那个安全的所在当时本来近在咫尺,现在却永远的消失了。

这个可怕的消息是那个曾经被船长暴打过一顿的老水手告诉他们的。下午三点钟左右,克雷顿和他的妻子正站在船舷上,眺望着那艘体型巨大、装备精良的英国军舰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野之外。这时候,那个瘦小的老水手正在擦拭船上的黄铜栏杆。他慢慢地移动着身子,悄悄地走到克雷顿夫妇跟前,压低嗓门儿对他们说:

“马上就要兑现了,先生,就在这条船上。记着我的话,先生,马上就要兑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好伙计?”克雷顿问道。

“什么意思?你难道没有看见正在发生的事情吗?你难道没有听说那个魔鬼船长和他的副手们把水手们打得脑袋开花吗?”

“昨天,两个水手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今天又有三个水手受了伤。布兰克·迈克尔的身体已经恢复得跟原先一样了,船长他们那套恐吓的把戏是吓不倒他的。绝对吓不倒的。记住我的话,先生。”

“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说,水手们正在策划一次叛乱?”克雷顿问道。

“叛乱!”老头大声重复着克雷顿的话,“叛乱!不!他们要谋杀,先生,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先生。”

“什么时候?”

“快了,先生;快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准确时间,我他妈的说得太多了。只是那天的事情让我觉得你还是个好人,所以我想还是应该提醒提醒你。不过,你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听见枪声,你们就赶紧跑到下面去,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千万别动。”

“好啦,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要不然,他们会朝你的胸膛射子弹的。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先生。”说完,那个老水手离开了克雷顿夫妇站着的地方,继续到别的地方去擦拭帆船的铜栏杆了。

“多么乐观的前景啊!爱丽丝。”克雷顿说。

“你应当立即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船长,约翰。或许还能化险为夷。”爱丽丝建议说。

“照理,我的确应当这样做。但是,如果完全出于自私的动机,我必须得守口如瓶,因为他们已经警告过,要我不要走漏风声。目前,不管他们干什么,他们都会放过我们两个的,因为我毕竟帮助过那个名叫布兰克·迈克尔的家伙。但是,如果他们发现我出卖了他们,我们就不会这么幸运了,爱丽丝。”

“但是你只有一个责任,约翰,那就是保护法定的官方权益。如果不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船长,你就等于是他们的同伙,就相当于你亲手帮助他们策化了这个阴谋,而且还跟他们一起将其付诸实施。”

“你不明白,亲爱的,”克雷顿回答道,“我现在心里想的只是你,保护你才是我的首要职责。我为什么要冒险让自己的妻子经受难以想象的恐怖去拯救那个凶残而愚蠢的船长呢?况且,这种拯救也许是毫无意义的。他今天的厄运是咎由自取。亲爱的,你根本就想象不出,一旦这帮恶棍杀人犯控制了‘富瓦尔达’,这条船会变成什么样子!”

“责任总归是责任,约翰。再多诡辩也不能改变事实。如果由于我的原因而让你推卸自己分内的职责,那我岂不是最不称职的英国勋爵夫人了?我也意识到我们已经身处险境,但是,无论发生什么,我愿意和你一起应对。”

“那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爱丽丝,”他微笑着回答说。“也许我们这么做是自寻烦恼。虽然我看不惯这帮家伙的很多做法,但是,事态毕竟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位老水手说的也许不是事实,而是他自己邪恶的心愿而已,真是个老掉门牙的水手。”

“一百年前,公海上发生叛乱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现在是一八八八年,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不可能发生海上叛乱。”爱丽丝夫人说。

“看,船长正好回他的驾驶舱去了。既然我应该去通报他,那我还是早去早了吧,这可实在是件令人讨厌的差事,因为我丝毫没有和这个畜生说话的胃口。”

说完这些,他漫不经心地朝升降扶梯走去,因为船长刚刚从那儿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他就听到了克雷顿的敲门声。

“进来!”粗暴无礼的船长咆哮着说。

克雷顿走进船长办公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你有什么事儿?”

“我来这里是想向你汇报一个重要的情况,虽然这只是我今天道听途说的,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有备无患。长话短说吧,你的水手们正在谋划着一场叛乱和谋杀。”

“一派谎言!”船长大吼一声。“如果你再继续破坏我这条船上的纪律,干涉与你无关的日常事务,我要让你承担一切后果,我他妈的说到做到!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英国勋爵。我是这条船的船长。从现在开始,收起你的臭鼻子,少在我的船上嗅来嗅去的!”

船长越说越愤怒,他的脸色因生气而发紫,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喊出来的;为了加重语气,他还把一只硕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则向克雷顿的脸上挥去。

格里斯多克勋爵面不改色,他镇定自若地站在那儿凝视着眼前这个狂怒的疯子。

“贝尔林斯船长,”过了好大一会儿,格里斯多克勋爵才慢条斯理地回应说,“请恕我直言,我得告诉你,你是一头地地道道的蠢驴。”

说完,他转过身,离开船长扬长而去。这种从容不迫、处乱不惊的态度本来就是他一贯的做法,但是对于贝尔林斯那种粗俗的人来说,这种侮辱比骂他个狗血淋头更让他难以忍受。

假如克雷顿当时能好言相劝,说几句安抚的话,船长也许还会为自己的草率鲁莽而心生悔意;但是现在,他的鲁莽脾气已经完全被克雷顿最后的那句话引爆了。本来,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应该通力合作,但是,这个最后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哦,爱丽丝,”克雷顿一回到妻子身边,就叹着气说道,“我真不该去白费口舌。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不但不领情,还像疯狗一样冲着我又跳又叫。”

“就算他和他的副手们被水手绞死,我也不会多管闲事了;在我们平安下船之前,我必须集中精力来保护我们两个人的安全。我想,眼下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赶快回到我们的船舱,仔细检查一下我的左轮手枪。遗憾的是,我们把那几支长枪、弹药和别的东西捆在一起,放到下面的船舱里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袋子都被打开了,里面的衣服胡乱地散落在船舱的各个角落,连他们的床铺也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很显然,有人比我们更在乎我们的行李,”克雷顿说。“我们来清点清点,爱丽丝,看看都丢了些什么东西。”

夫妻两个彻底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发现除了克雷顿的两支左轮手枪,还有他为这两支枪留出的一点儿子弹以外,别的什么也没丢。

“我最想留下的东西被他们给拿走了,”克雷顿说,“他们希望得到枪和子弹,而且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不要,这可真是个不祥的兆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约翰,”爱丽丝问道。“也许你当初说的对,看来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中立。如果船长和他的副手们能够制止这场叛乱,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相反,如果这些叛乱分子们胜利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在我们没有试图阻挠他们也没有与他们对抗的份儿上,他们或许会放过我们。”

“你说得对,爱丽丝。我们两个就保持中立吧。”克雷顿附和道。

于是,夫妻俩开始整理自己的船舱。突然,克雷顿和妻子同时发现,门缝下面伸进来一张纸条。克雷顿弯下腰,刚要伸手去拣,却惊讶地看见那张纸条正在向里面移动,他立刻意识到,外面有个人正在往里塞纸条呢。

他身手敏捷、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但是,正当他要伸手抓住门把手,准备突然打开房门时,妻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能这样做,约翰。”她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冒这个险。别忘了,我们两个是打算做中立派的。”

克雷顿笑了笑,放下了那只手准备开门的手。夫妻俩默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那张移动的白纸片,直到它终于在房间的地板上停止了移动。

这时候,克雷顿又一次弯下腰,从地上拣起那张脏兮兮的白纸。由于匆忙的缘故,那张纸被折成了一个很不规则正方形。他们打开纸条,发现上面写着几行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的字,显而易见,写这张纸条的人并不是个擅长笔头工作的人。

夫妻两个连猜带蒙,终于弄明白了这张纸条的大概意思。纸条警告克雷顿夫妇,不许报告自己丢枪的事情,也不许把老水手告诉他们的消息泄露出去,——如有违反,必死无疑。

“看来,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克雷顿苦笑着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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