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城墙观阵楼上,寒风吹打着城头的旗帜,扑打着城垛边的一堆堆篝火。
一弯冷月照在天上,显出几分苍凉。
清冷月光下的城墙垛口,镜头由近及远……
远处朦胧的村庄与山林像埋伏了千军万马……
近处的月光下,是叛军用沙包和死士尸体堆筑成的高台,在城外的护城河边,赫然突兀……
城楼以上,一个个垛口后面都站了一个个严阵以待的神射手,他们拉弓举箭,随时准备射发……
顺着垛口向外向下,是堆积在城墙下面的叛军尸体……
尸体密密麻麻,各种姿式,惨不忍睹……
梁军大营,军帐外传出糟杂的脚步声……
有兵士抱着酒坛在营帐之间穿梭……
有人压低声音:“口令!”
被问者答:“汉梁。”
梁军中军帐内,刘武居中,一旁站立着轩丘豹、韩安国、睢阳侯、邹阳、公孙诡、枚乘、张羽、芷兰和庄忌。
邓柏率几名随从抱着酒酝分别给各位将军的碗中斟满酒,哗哗的酒液冲进碗底,又从碗底溢了出来……
梁王将一只盛满酒液的酒碗高高举起:“诸位将军!干了!”
除轩丘豹之外的余者纷纷响应,一双双手齐齐地端起酒碗高高举起:“干!”然后豪气地一饮而尽!遂将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营帐内的地上,一只只破碎的碗,伴着酒液碎了一地……
将军们站成一排,然后单腿着地,拱手向梁王辞行……
梁王亦在将军们面前单腿跪地:“诸位将军,当今之际,兵临城下,援兵无望,为扫天下无道反贼,保我朝廷,保我长安,保我睢阳,成败在此一举!诸位请受我刘武一拜!”说完一拱到地。
轩丘豹亦在梁王身后一拱到地。
六位将军亦打拱还礼:“末将等此去必得凯旋而归,决不辱使命!”
梁王:“若此一战果如卿言,得胜而归,诸位便是我刘武的恩人,是我大汉的不二忠臣!”一言即出,双泪垂下,最后的几句话,竟是带着呜咽一起喷出来的!
在场众人听了,一个个亦是热泪盈眶!
韩安国弯腰伏地:“大王请起!尔等决不负朝廷,不负大王如是厚待!定将出师大捷,全胜而归!”
邹阳等一起道:“尔等生是大汉人,死是大汉鬼,誓死效忠,决不背逆!请大王安守城头,等我等胜利班师!”
公孙诡:“请大王放心,我等一定胜利班师!”
梁王站起一拱:“诸位将军请上路——”
六位齐声:“诺!”
一声暗哑、沉重又短促的呜呜声响过,厚重的睢阳城西城门被缓缓开启。
清冷的月色中,就听得马蹄声声,一支支军队在一个个将军的率领下从西门陆续而出……
曦微,梁国东部。
小村庄显出森森错落的一些囵廓……
几间茅屋,屋檐斜刺里伸出一杆旗,晨晖中闪着杏黄色,旗上一个模糊的“酒”字。
茅屋内,一老婆婆坐酒肆当炉。
老婆婆睡眼惺忪,忽儿将半个哈欠含在那里,顺着她眼睛的方向,一名吴军叛兵正将马拴在店门口,马屁股后面捆着一只山羊。
吴兵大大咧咧地走进酒肆,在当门的几案前坐下,将弓箭握在手里,一口吴音朝老婆婆气势汹汹地喊:“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吴国军爷么?还不给军爷打盆水来!”
老婆婆不慌不忙地拿着桶出得门去。
距离酒店不远处的一口水井,井口有盖子,井上轱辘,井旁一块石头,刻有“陈家井”三个字。
老婆婆走上台阶,将空桶放下,井盖移开,又将空桶顺着井沿投进井里,听得呼嗵一声响,待要提上来时,便摇那轱辘,摇着摇着,便显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回头叫那吴兵来帮忙:“哎,我说,这位军爷来帮帮忙,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没有力气,这水,摇不上来呀!”
那吴兵坐着不动,只管吃他不知哪里弄来的干粮。
老婆婆又叫:“军爷若不帮忙,这水只怕你就用不成了。”
那吴兵气哼哼地:“摇不上来一桶就摇半桶吧,哪有做生意还要客人帮忙的道理?”
老婆婆:“没看我年纪大了吗?你不来帮忙就走吧,我这里没水喝也没饭吃的。”
吴兵只得起身放下弓箭,来到井口边,嘴里嘟嘟哝浓,怪老婆婆麻烦。
老婆婆看着那吴兵一步步走近,有点紧张的样子,就在吴兵来到近前,低头朝那井中看的时侯,老婆婆抓住他猛地一推,吴兵猝不及防,脚跟不稳,只听“噗嗵”一声,就给推下深井……
老婆婆在井口呆愣了一下,听得下面“噗嗵”声响,立刻转身将移开的井盖移过来盖好,遂又健步跑过去解开那吴兵的战马,飞身跨上,一路往西狂奔……
荒寂的村庄,街道上冷冷清清。
几处袅袅升起的炊烟,显示村里还有人居住。
芷兰带着青儿和几个随从穿过街道,挥手对青儿说:“叫大家停下。”
芷兰来到停在那里的几个随从面前:“你等分头到附近村庄,不要惊扰百姓,随走随访。”又回头对青儿道:“你牵上这马找个安全地方隐避起来。”
青儿拱手:“诺!”
二人尚未离开,忽然,先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随即,从东边村口太阳升起的方向,一匹马驮着霞光飞奔而来……
那马渐近了,芷兰手搭凉棚望过去,便看到伏在马背上的人,芷兰立刻招呼众人躲向树后。
再近些,芷兰看到,那马背上的人竟是一老太婆,只见她骑在马上,任凭一头白发像雪片一样在晨曦中张扬……
青儿和几位随从兵士也都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那渐跑渐近的马和马上那老婆婆。
芷兰道:“青儿拦住她,问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