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睢阳。梁园工地现场空地。
在一棵枝叶繁茂的皂角树下,刘武将马车停下,遂后枚乘和芷兰乘坐的马车也就此停下。
侍者拿过几块蒲团,芷兰与枚乘一起簇拥着刘武从车上下来,在那棵浓密的树荫里坐下。青儿不知从哪里出来,给刘武递过来一个装水的陶罐和一条麻巾。
刘武接过麻巾擦了一把汗,举起陶罐便喝起水来。
韩安国牵着马走过来,看到刘武这个样子,不由得微笑道:“大王累了吧!臣都说了,大王不必亲自到工地上来,有咱们这些文能写诗赋经歌,武能包打天下的众臣,还有这些从各处招募来的能工巧匠,大王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武:“哎呀,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园子,本王还是要亲自参与谋划得好,不成想天气竟这么热!”
邹阳:“别说,这棵树荫下还真凉快。”
公孙诡:“这地方地势高,又有这棵大树,当然就比别处清凉些。”
韩安国:“哎,有公孙将军这一说,我倒是想到,干脆以后就围着这棵树筑一个台子,取名就叫清凉台好了!”
刘武:“好!这名字寡人喜欢,以后每到夏季,大家就可以到这里来乘凉纳风避暑气了。”
芷兰歪着头想了想:“既是清凉避暑,这台下还要有一个池塘才好!”
邹阳:“没错,再种上一池荷花,夏天的时候,大家可以在一起乘凉赏花。”
韩安国:“那这池塘叫个什么名字呢?”
枚乘:“即是依傍清凉台而建,那就叫清凉池好了!二者共用一个名字,傍台赏花,再有一亭子,叫清凉亭……”
刘武:“清凉台,清凉池,再加上清凉亭,嗯,好,光听这一串名字,就已经心静如水,凉意习习了!”
刘武说毕又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忙碌着的人群道:“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韩安国手搭凉棚朝那里看了看,摇了摇头:“臣手上一时没有图纸,还真搞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枚乘闻言走过来:“大王,这里按图上所标是要建一座宫殿,叫曜华宫,那地方的旁边,下臣上回来时,跟芷兰在车上琢磨了一下,不如再造一处水池,水池中央一片鸟岛,暂时叫做鹤洲的地方,那些工匠们想必是正在挖土造池……”
刘武点点头:“曜华宫,鹤洲?这名字好,谁起的?”
枚乘笑笑:“是大家伙儿在一起琢磨的。”
刘武:“好!这些起得好的名字都要记下来,等到园子全部落成,本王还要重重有赏!”
邹阳笑道:“其实大王不必言赏,大家也都会尽力的。”
刘武:“为什么呢?”
芷兰:“是因为这园子不为别人,是为诸位自己所建,乃是我们大家自己的家园,自己的家园当然有无封赏都自会尽力的哟!”
刘武:“自己的家园……这话说得好!”
公孙诡不知何时从哪里跟过来,这会儿忽然伏在韩安国耳边说道:“内史大人,大王的事大人最近可有打探过吗?”
韩安国:“大王的事?大王的什么事?”
公孙诡一脸的不耐烦:“大人未必装糊涂?当然是大王被立为储君的事!”
韩安国:“你那里又听到什么信儿了吗?”
公孙诡:“听说朝廷已经立了刘荣为太子呢!”
韩安国:“哦,刘荣是陛下的长子,按汉朝祖制就应该立他为太子。”
公孙诡着急道:“那我们大王怎么办呢?”
韩安国悄悄朝刘武那里窥视了一眼:“好像我们大王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头啊。”
公孙诡:“韩大人,你得劝劝大王啊!”
韩安国:“劝什么?”
公孙诡:“劝大王别把心思都放在修园子上,立储才是件大事啊!既然太后一再地提名,陛下又金口玉言地应准了,为什么一直拖着?现在倒好,一旦立了刘荣为太子,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韩安国笑笑:“公孙将军,我劝你也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万事还是随缘的好,那老话怎么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公孙诡冷笑一声:“你倒乐得一旁说风凉话,那老话还有呢,叫做水到渠成,那水不到,渠怎么能成呢?”
刘武这时已经把目光转了过来,见二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便不悦道:“你二人在那里叽咕什么呢?有什么事瞒着寡人么?”
韩安国和公孙诡忙行礼道:“下臣不敢。”
10、睢阳,梁园工地现场至梁王宫的路上。车内。
刘武和韩安国二人心事重重地并肩坐在车里,
刘武:“公孙诡和你在那里说些什么?”
韩安国:“没,没说什么。”
刘武:“是不是说朝廷立刘荣为太子的事?”
韩安国:“大王都听见了?”
刘武斜眼看了看他:“这件事爱卿说说你怎么看?”
韩安国吭哧了一下,才吞吞吐吐说:“臣……不知。”
刘武:“其实从一开始,本王就没想过要争什么?爱卿知道,寡人是个不喜欢玩弄权术之人,寡人此生所好,只在这些山川河水,亭台楼榭与琴棋书画之间,只是有一句话,寡人在心里闷了太久,说出来也没什么,那就是——寡人喜欢下棋,却不喜欢被人随便当做一颗棋子耍弄。”
韩安国脸上的皮肉颤了一下。
11、睢阳,一片梁园工地现场。
工地上一片繁忙。
公孙诡在工地上指点着工匠们的劳作……
处处是灰土、木屑、木桩和竹杆,四处零乱的土石和木方,一些工匠们在抬木头、装筐土,另一些泥工在准备打夯。夯是长条石做成,侧翼挖糟,糟里绑木,以木做柄,外缚以麻绳,绳子分成数股,围在旁边的十数人每人一股。
忽然领工一声:“起夯了!哟嗨!”
周围众人一起拉着绳子,石夯便被吊了起来,高高举起,又闷雷一般重重地砸了下去,同时发出一声喊:“都帮腔喽!”
远远地一下一下,工匠们在打夯,夯歌时远时近,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日出西又落啊,哟嗨!
四季时不同啊,哟嗨!
春非我春呐,哟嗨!
夏非我夏呀,哟嗨!
秋非我秋呀,哟嗨!
冬非我冬啊,哟嗨……”
正这时,忽然有一个工匠头拿了麻布图走来:“公孙大人,这图您看过了吗?”
公孙诡:“有什么问题吗?”
工匠:“您看这些地方,好像跟长安的一些宫殿太相似了,而且尺寸也差不多,在下怕这个若是不修改下,建成之后恐怕会麻烦,到时候再修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公孙诡:“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只管照着图做就是。”
工匠咬了下嘴唇,只得小声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