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广陵城外,郊野溪流旁,小桥,石径,溪流潺潺……
盛装的男女走径过桥,一路欢声笑语……
有少男少女们在溪边嬉戏玩水,将水泼洒另一些人身上……
枚乘、邹阳、公孙诡出现在桥上……
刘贤、芷兰和杏儿则在另一处溪水边。两边互相远远地打着招呼。
枚乘将一杯酒放入溪流中,酒杯随波逐流,一直漂到芷兰的脚边不远处停住。
邹阳在桥上拍手叫喊:“饮酒!太子妃快把那酒干了呀!”
芷兰活泼起来,拎着裙裾奔至溪边取了那杯子,举杯一饮而尽!
桥上的公孙诡、枚乘、邹阳都拍着手笑起来!
这一边,刘贤也朝芷兰一伸大拇指。
芷兰对刘贤笑笑,又举着空酒杯对桥上的三人道:“今儿上巳节,承蒙诸位好意!芷兰谢过!”
枚乘朝芷兰一拱手:“谢太子、太子妃赏光!”
芷兰接着又把那已经由杏儿斟满酒水的杯子再次放入溪流中,然后提起裙裾,随那水中流动着的杯子蜿蜓前行,在岸上一路跟随……
枚乘、邹阳、公孙诡、刘贤等人亦下了桥,朝着溪流的下游一路奔去……
酒杯在一处转弯处停止,一只纤纤细手伸向了杯子……一个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正俯身弯腰将那杯酒水轻轻托起。
女子转过身来,却是婉娘。就见婉娘一手执一小巧的古琴坐在一块墨色盘石前,一手擎着那杯酒,朝身后的岸边打量,一见芷兰和刘贤走来忙起身:“婉娘见过太子爷、太子妃。”
芷兰还礼:“又见婉娘,婉娘无须多礼。”
她身后的枚乘、邹阳亦行礼:“太子妃。”
公孙诡阴阳怪气道:“今儿真是凑巧哈,竟都来这里过上巳节了!”说着对婉娘拱手道:“婉娘姑娘,别来无恙?”
婉娘还礼:“将军安好!”
枚乘拿手一指高处:“大家难得又相聚,瞧那儿有一处亭子,咱看诸位不如到那里小坐,看看这广陵郊外上巳节的风景,太子爷意下如何?”
刘贤欣然同意:“枚先生雅趣,本太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枚乘看着芷兰:“那么,芷兰小姐、婉娘姑娘呢?”
芷兰欣喜说:“求之不得!”
婉娘则屈膝道:“婉娘愿遂诸位公子小姐之意。”
邹阳情不自禁:“如此甚好!拿酒来!”
公孙诡则在一旁掺和着:“拿酒拿酒!如此良辰好景,如何不醉!”
刘贤低声对身边侍从道:“去,回宫将本太子的好酒取来!”
看着刘贤的侍从走去,邹阳这里却对婉娘道:“姑娘,今日上巳节,姑娘怎么没陪着义父,倒独自来这郊外看风景来了?”
婉娘朝邹阳屈膝道:“回禀邹先生,小女子今日在乐府当值,师傅命小女子来此采风作乐,所以……”
公孙诡闻言立刻接道:“即是如此,婉娘定是又有好听的乐曲赐与我等了?大家要不要洗耳恭听?”
枚乘点头:“甚合吾意!”
邹阳举起双手:“寤寐求之!”
婉娘于是朝大家略略施礼,然后重整衣裳,坐在亭子中央的石桌前,轻挑琴弦,先奏出清音,随后才慢启朱唇,清唱起来,却是一道古韵: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兰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
赠之以芍药……”
琴声与歌声在溪水与清流间随一盏盏酒杯欢快地在碧波间跳跃……
华灯初上,芷兰在灯光下读贾谊留下来的竹简,刘贤一个人侧倒在床塌上,无聊地小声哼着小曲:“关关睢鸠,在河之洲……”
芷兰从他那沉闷的哼唧声听出他的不满,故意地将手上的竹简诵读出声:“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
刘贤终于耐不住,从塌上坐起来:“你念的这个本太子早读过,不就是《论积贮疏》吗?”
芷兰奇怪地问他:“你在哪里读到的?”
“朝廷下旨,各诸侯国都有抄录,不过,长安过来的东西,当初本太子并没有怎么在意。”刘贤说着走过来,揽过芷兰的肩膀,“是他在睢阳时写的吗?”
芷兰一下子陷入回忆:“当初,梁地大旱,又遇春荒,饥民成群……”她那里正说着,那刘贤早从后面拥住了她。
芷兰晃了下身子,想要甩掉他的那只手,却怎么也甩不掉,不禁怨道:“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黏人?”
刘贤的那双手终于落下,眼瞅着一旁,只是不言语。
芷兰没话找话:“你这会儿还以为贾谊只是一腐酸文人么?”
刘贤还是不语。
芷兰不得不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刘贤呆呆地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他先前的本性,涎皮赖脸说:“爱妃,本太子这两天就动身去长安了,这一走,要好多天才能回来……”
芷兰看着他,心有所动,于是卷上竹简,起身来到塌前:“你去长安,不要经过梁国的么?”
“是啊,上次若不是经过那里拐了下弯儿,怎么会遇到你?”
“那,我能不能与你同去?”
刘贤摇头:“哪有去长安觐见皇上还带家眷的!再说,你来广陵时日也太短,刚嫁过来就回娘家去,有点不好交待。”
芷兰不屑地撇嘴:“谁是你的家眷!”
刘贤很得意地搬动着她的肩膀:“难道你不是么?”
芷兰叹口气:“咱只是想回睢阳家里看看而已。”
“你刚嫁来吴国就回娘家,让人知道了,会以为我吴国待你不厚……”
芷兰一时沉默,她没想到婚姻的背后还有这多繁琐。
刘贤见芷兰不再接他话,以为又惹得她不高兴,便讨好道:“要不明年吧!明年若是没有变化,就跟父王说说,让你随我一起,顺道回一趟梁国老家。”
芷兰叹息一声:“明年就明年呗,还能有什么变化?”
“说不定啊,明年,或者后年,我等便再不必到长安去了!也或者,去了就不回来了呢!”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吴国要自立朝廷?或者要打入长安了?”
刘贤哈哈笑着:“那也说不定哈!”
芷兰正色道:“我可告诉你,但有我芷兰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反!除非我死了!还有你父王,你若是不想我死,不想大家一起死,就请你劝说父王,让他维护大汉天下!不要做那亲痛仇快的事!”
刘贤一怔:“你……一个小女子口气倒不小哈,就不想若是有一天我父王当了皇上,我就是皇太子,你便也成了天下最尊荣的皇太子妃……”
“打住!”芷兰没听他说完便冷笑地喝斥道:“你做梦吧!”
刘贤小声嘟哝着:“嘁,一个小女子,说话像是能扭转乾坤的,你以为你是谁?还打住!”
芷兰横了他一眼:“你但要跟我在一起,以后就不准再说这个话!”
刘贤有些烦恼地讥讽道:“我说太子妃,从古到今,都是夫家给妻室立规矩,哪有你这样,一来就给你夫家立规矩的,叫我说倒是你反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