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缘尽
沉默了一会儿，紫瑶只得先开口：“一苇，我并不清楚你们的过往，既然你让我进了门，是不是应该把这些先说说？”一苇似乎也僵持的有些累了，倚着墙席地而坐，缓缓的开了口：“五百年前，我还是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狐狸，那时候我有三只尾巴，所以家里人叫我三尾。有一天我去河边捉鱼，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姑娘躺在芦苇丛里，嘴边衔着一根狗尾草，笑的很开心，我很喜欢她的笑容，也很喜欢她亮晶晶的眼睛。于是我化成本身，蹭到她身边。她似乎很喜欢我，抚摸我的毛，给我吃她带的干粮，我们追跑打闹的玩了半晌。傍晚的时候我悄悄跟着她回了家，那是只有两间茅草屋，和一圈篱笆的小院落，可以看得出主人生活很拮据，但是院落收拾的却很整洁，而且还辟了一块空地，种了些野花，花儿开的很好，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里，后来经常去。”他舒了口气，接着说：“她和她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每天都要干很多活，替人家浆洗衣服，自己编草鞋去集市上卖，还种着一些薄田，但是却要交很重的赋税，我曾经不只一次将银子扔在她家门口，甚至放在屋子里，可是每一次，她们也都是收起来，却不肯用，还总想着有朝一日还给那个丢银子的人。我大约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吧，从那个时候或许就心动了。后来我为了想要多帮她一些，便化成少年，谎称是住在山里的，想方设法接近她，后来我们顺理成章的恋爱了，还谈婚论嫁，可是没想到洞房之后不久，她突然就病了，而且病得越来越重，药石无灵，我为了救她，耗尽法力现了真身，也无济于事。对于我的真身，她虽然惊讶，却并不害怕，还一直心疼我为她耗尽的那点儿法力。最后她去了，我伤心欲绝，更恨苍天不怜，多方问询，才从老人辈儿里得知了一个真相。世人都说人妖殊途，会遭天谴，却不知道天谴具体为何？原来天谴，一方面是针对妖族，会增加妖族应劫的难度，严重的可能会身死神灭；另一方面对人也是很有伤害的，如果没有服用谪仙草，就成婚，最后很容易累及性命。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我没有想到我的爱居然害死了她！后面的五百年，我一边追寻她的转世，一边寻找谪仙草，最后我在琉璃境真的找到了谪仙草，只是那里的幻象摄人心魂，实在太过厉害，我的两条尾巴都丢在了那里，不过万幸我还是带着谪仙草活着出来了，这也就是我现在叫一苇的原因。更值得庆幸的是，我等了五百年，终于找到了她的转世，我本来以为这是上天怜悯，给了我一次再续前缘的机会，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今世的她居然那么怕我，那么排斥我甚至厌恶我，我、、、、、、”一苇有些哽咽，看来是说不下去了。
苏紫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到床边，握住玲珑的手，她下意识的往回抽了一下，苏紫瑶加了一点儿力度，轻轻问道：“前因后果，你都清楚了，事情总要解决的，你想一想，究竟要不要跟他走下去？”玲珑似乎有些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紫瑶的手背上。抽噎良久，她终是开了口：“妈妈说，我要跟他，她就去死！”“我自有办法让她死不了！”一苇突然嚷到。“一苇，你冷静点，让我问完！”紫瑶接着问玲珑：“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自己选择，毕竟人生是我们自己的。你的婚姻大事，就是这样的事。你好好看看他，你到底爱不爱他，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你不用考虑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因为爱不等于报恩，每个人都有选择爱与被爱的权利。”玲珑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一苇，喘了喘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苇，我，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那些事，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也很开心。我，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我真的只想要一个平凡的人生，简简单单，快乐安全。我，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的身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苇再次站起来，手握成拳，苏紫瑶知道，他这是在克制，追寻了五百年，哪是一两句话就可以破除执念的。一苇盯着玲珑，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我非要带你走呢？谁能拦我？”“一苇，你疯了吗？爱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玲珑已经给了答案，你如果真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无论你付出多少，你的初心不是都希望她开心幸福吗？你这样逼她，她是不会快乐的！”“我逼她？老天何尝没有在逼我？我只想一世一双人，可是为什么两世都不能如愿？”
紫瑶一时语塞，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南宫睿走了进来：“你难道没有听过，一世缘起，一世缘灭吗？或许你的有缘人，在不远的将来等的不耐烦了呢！”本来一句好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气人呢。一苇显然也有些烦了，伸手想将玲珑拽过去，可是却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道隔开了。一苇的眼睛更红了，像是冒了火，直接朝南宫睿扑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一起，渐渐的一苇落了下风，被南宫睿的掌风扫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桌角，一口血喷了出来。南宫睿掸了掸袖口，冷然开口：“两条路，一条自行离开，永不再纠缠；另一条身死魂灭。你选吧！”只见一苇用手背抹去血水，竟然笑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活着也是索然无味，你动手吧！”说罢，还闭上了眼睛。苏紫瑶真想好好骂他一顿，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个“情”字，要死要活，这南宫睿也是，对方不过一个情痴，你就不能劝劝吗？动不动“身死魂灭”、喊打喊杀，还真是简单粗暴。这南宫睿还真不啰嗦，居然真的抬起手，苏紫瑶一看这架势，心里急，顾不得多想，就想挡在一苇身前，可是她竟然晚了一步，玲珑早已奔了过去，南宫睿的掌风险险避过玲珑，可是还是削掉了她一缕头发，苏紫瑶和一苇显然都被吓了一跳，还是一苇反应快些，赶紧检视了一下玲珑，见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你这又是何必？”“对不起，虽然我，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受伤，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彼此好好的。”一苇沉默半晌，默默的将那一缕断发捡了起来，仔细收好，没有再看玲珑，倒是走到苏紫瑶面前，低声说道：“姐，弟弟糊涂了，以后不会了。”“没事了，我送你出去。”“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姐，保重。”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苏紫瑶不禁悲从中来，南宫睿伸手环住她的肩，可能是太难过了，居然忘了排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