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5761500000005

第5章 痛

洛阳城外二十里,长松林前,山烟袅袅,路径稀稀,但见一牌坊,立于林道口,细看,其木质老旧,多处干裂,正中悬着一粗匾,刻着“洛州驿馆”四个字,两侧挂着五盏红灯,也已老旧不堪。

坊后,一间古宿靠山而坐,危墙黑瓦,怕有不少年份。左侧筑有一小屋,应是伙房,油熏得有些发黄,门口顶着一小篷,篷下三四桌,皆满宾,嘈杂一片。其间不少是往来邮役,却有一桌,满座江湖过客,共五人,各个身形高大,叫人悚然。但见一长脸白袍男子,坐于朝南座,啃着牛肉,甚为眼熟,不是那四贤庄郭远朋又是谁。其下四人,各个身穿灰色轻甲衣,正东座那人左臂系着鹿纹黄巾,身形也最为魁梧,满颚胡渣,在那灌着酒吃,好生自在。

郭远朋瞧了一眼那黄巾大汉,摇了摇头,故作怪腔,道:“没想到湘西三巨头鹿亢,也会喝这种山野粗酒。”

原来这黄巾汉子是江湖中颇有名头的湘西三巨头,鹿角仙鹿亢。这“三巨头”早年相识,拜了把子,在湘西干镖客闯出些了点名头,后因分银子出了岔子而相互结仇,便各奔东西,这鹿亢便投入四贤庄门下。

鹿亢生平毛躁,忍不了一丁点刺耳的话,听郭远朋这么一说,遂即跳了起来,将酒盏重重拍在桌上,叫嚣道:“哼,这淡得跟尿似的野酒,老子权当解渴喝两口撒。”

这伙房里的店家,听着当然不爽,但也奈何不了这群壮汉,只好偷偷鄙夷一眼算了。郭远朋继续侃道:“听闻,湘西的鬼酒……”

郭远朋话未说完,鹿亢又跳了起来,大声道:“那叫酒鬼酒!”

郭远朋假意那么一惊,道:“原来那叫酒鬼酒,是我记错了。不过那口感,我是不会记错的。前浓、中清、后酱,一口三香,人间极品。”

鹿亢听得甚为得意,道:“对对对,这天底下最好的酒,就是这酒鬼酒。”

郭远朋又是故作腔调地摇着头,道:“此言差矣,在我眼里,酒鬼酒只能排第二。”

鹿亢大惊,急问道:“这天底下,还有比酒鬼酒更好的酒?”这汉子果然也是一根筋,恁是信了,也不生气,却只想知道是什么酒,怕是馋虫食了心智。

郭远朋脸色愈渐狡黠,道:“当然是……长安环首坞霍青天亲自酿的那几坛陈年猴儿酒。”

鹿亢顿时大笑起来,道:“原来庄主是惦记那几坛美酒,急撒嘛,等老子到了长安,就端了那破场子。”

郭远朋也自顾得意起来,狠狠道:“这次有崇武门撑腰,霍青天那个老贼,这回我吃定了!”

这话一出,只听“哐当”一声摔碗声,从郭远朋背后响起!郭远朋一众大惊,急忙起身应对!但见,一年轻的邮役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后来被沈放、江沅救的那人。这人面色圆润,年纪应该比沈放还年轻不小,但胆气真是不小。他指着郭远朋鼻子,扯着略显稚嫩的嗓门,骂道:“郭远朋,你个卑鄙小人,竟敢图谋我们大当家!”

见状,郭远朋只觉虚惊一场,顿时从容了起来,两手抱胸,上前道:“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霍青天的小舅子,怎么?船坞里工钱少你了?来这跑邮役的这趟活了。不过,你放心,等我接管了环首坞,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

这驿馆铺上的其余邮役,见郭远朋一众人人高马大,饭桌后面还摆着大刀棍棒等兵器,哪还敢帮那少年说半句话,都自顾散去。伙房里的人,也是马上拉上了帘子,不敢多管闲事。

然而,这少年依旧丝毫不惧,怒道:“哼,我秦明烈就算死,也不会出卖环首坞!”原来这少年叫秦明烈,端的是一身刚烈之气。

郭远朋大笑道:“没想到霍青天的小舅子是个傻子。”说完又顿了顿,语气一变,狠气外露,杀意渐起,道:“你以为,你还有命……决定出不出卖吗?”

这话一出,秦明烈猛地一怔,方反应过来,暗叫糟糕!眼见鹿亢那几个大汉,正欲开步走来,他自知武功不精,根本不是对手,想到这,顿时汗流浃背。惶恐间,他又想到,环首坞一众对此尚不知情,如果中了郭远朋与崇武门的暗算,那自己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不管怎么样,也要活着回去揭发郭远朋的阴谋!

想罢,他决定玩命一搏!直接掀起饭桌,扔了过去!岂料,却被鹿亢一脚踢翻,连人带桌,被踢飞三丈远!“喀拉拉”地倒在地上,欲起身,胸口一阵闷痛,只觉喉咙一咸,“咳”地呛出一痰血。

鹿亢大笑道:“老子当是个硬汉子,没想到,竟是个草包撒,哈哈哈~”

秦明烈捂着胸口,忍痛爬了起来,他目光一移,发现身旁正是马厩,拴着数匹马驹,他暗道良机不可错失,这是唯一机会!遂抓起一把尘土,往鹿亢脸上奋力一撒!鹿亢本能地双手遮脸,撤了一步!睁眼时,这秦明烈已解下一匹马驹,正欲挥鞭!

郭远朋大叫“不好!”却为时已晚!秦明烈“驾”的一声,扬鞭而去!气得郭远朋脸色青绿,冲着鹿亢大骂,“愣着干嘛,还不追!”

秦明烈一路向西,快鞭策马!鹿亢一行人紧随其后,追了两天两夜,从洛州驿馆,一直追到了太华山地界!鹿亢只恨自己不悉弓弩之术,又身携甲器,让马匹加重了负荷,怎能赛过那轻装简行的秦明烈。然万万没想到,秦明烈的马匹驰到太华山林道时,已疲惫不堪,加之天色漆黑,路途坑洼,一个不慎,就栽倒在地!

但这少年也是顽强得很,他咬牙徒步、摸着黑继续跑,可身子本身就负了伤,哪跑得动!不时,便被鹿亢四骑追了上来,四面团团围住……遭了一顿拷打,昏厥过去。

庆幸的是,秦明烈命不该绝,遇上了刚下山的沈放、江沅。待到他自己醒来时,鹿亢已被沈放打翻在地,不省人事。

江沅见这少年睁开了眼,欣喜不已,关切道:“哎,别乱动哦,你伤了肋骨,只能好好躺着。”

秦明烈转着脑袋,四下环顾,见自己卧躺在一棵老树下,一旁生着篝火,十分暖和,身上的伤也都被紧紧扎了起来,似乎还敷着药草,难怪痛楚缓和了不少。他又看了看远处倒在地上的鹿亢,只觉不可思议,遂回过头,对江沅说道:“多谢姑娘搭救之恩。”

江沅不禁捂着小嘴咯咯地笑,道:“我哪有这般本事。”说着指了指另一侧卧躺在树下休憩的沈放,道:“是我师兄救的你。”

秦明烈听后,转头望去,一个年龄如自己这般大小的青年侠客,双手抱胸,怀里揣着一柄长剑,卧躺在树下,闭目休憩着。为不打搅他歇息,秦明烈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江沅回想起那四骑追这少年的情形,不禁满肚疑问,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惹上这样四个凶狠之徒,遂问道:“对了,那四个人,为什么要杀你?”

秦明烈打量了眼前这位姑娘,她面相纯美,气质秀丽,哪会是别有用心之人,又救了自己一命,遂徐徐道:“这些人是四贤庄郭远朋的手下,我是长安环首坞玄字号的副舵手,原本只是压货时漏了账目,所以和邮役一道跑一趟洛阳。谁知道,途中竟遇到了四贤庄的郭远朋,他说有崇武门撑腰,要吃掉我们环首坞,恐怕是想暗算我们大当家的。”说到这,他胸口又疼了起来,一阵咳嗽从喉咙涌出。

江沅急了,担心是自己与他说太多话,害了他伤情加重,忙关切道:“胸口还疼吗?现在还是不要说了,要是……”

秦明烈抬起手,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继续道:“呵,也算老天爷有眼,他这番话正好被我听到。所以我……”说到这,他又顿住了,他想到如果自己耽搁太久,那么郭远朋可能便早到了长安,虽说大当家武功高强,可万一中了暗算,他该如何面对环首坞。想到这,他咬着牙关,双手撑地,欲起身。

江沅连忙劝止,道:“不行啊,你还不可以起来的,肋骨会戳伤心肺的!”

秦明烈强忍痛楚,眼中更是泛出了些许泪花,不时便声泪俱下,道:“我必须回去告诉大当家。”说着脸色都已经涨得通红,额头满是汗珠。江沅眼见劝不下,甚是着急!

就在这时,一直在后边休憩的沈放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屑地讽道:“哼,就你现在这样,这山谷你都走不出去。”

秦明烈一惊,转头看去,沈放依旧卧躺在树下,两手抱着后脑,双腿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颗杂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没想到搭救自己的人,居然是一个如此不懂礼数,言语轻狂之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火气,但又被沈放这席话说到了痛处,的确,自己根本走不远,如果再搭上了性命,谁去告知大当家?

“对了!”秦明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脱口而出。他央求道:“两位恩人,你们的救命之恩,秦明烈没齿难忘,只是我有要事必须告知我家大当家,不能让他被小人暗算了。我也知道自己走不远。所以,我恳求两位,在郭远朋赶至长安之前,替我把消息告知我家大当家的。”

江沅道:“那你怎么办?”

秦明烈勉强一笑,摇摇头道:“不用管我,我死不足惜,但我们大当家的,绝不能出事……”说着,他从衣襟内取出一把金灿灿的匕首,端详了一遍又一遍,徐徐道:“这是我姐姐送我的防身匕首,你们带着它,大当家的就会相信你们。”

自小学医的江沅怎能忍心丢下秦明烈不管,她不住地摇头,劝道:“不行的,这荒山野岭的,我们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

说话间,原本昏厥在一边的鹿亢忽然有了动静。原来先前被沈放踢飞时,着地时盖灭了火势,自己的半张脸正好压在了燃着的木棍上,现在已经严重烫伤了,硬是痛醒过来。他趴在地上,看到不远处的篝火旁,是秦明烈!还有一丫头,像在为其疗伤。顿时,怒气不打一出来,只想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此时的江沅、秦明烈各自相劝,哪察觉得到鹿亢的异动,沈放更是直接在一边闭目养神,丝毫不知危险已经迫在眉睫。鹿亢偷偷起身,黑夜里,藏在树后窥视着,神不知,鬼不觉。他四下环顾,想找回自己的大刀,但是刀没找着,却发现了一块形似木鱼的磐石,约莫三尺宽,百斤重。鹿亢摸了摸,甚为满意,遂马步一扎,气力聚于双臂,暗喝一声便一把抱起,暗自得意道:“看老子不砸死你们撒!”

沈放双眼一睁,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然而,已经晚了!只听不远处灌木林里,“喝呀”的一声,一块巨石猛地飞袭出来,直接朝秦明烈砸来!秦明烈顿时面如土色,一旁的江沅也是吓得花颜失色!眼见两人都快遭殃,一旁的沈放慌忙拔剑去救,但根本来不及了!

生死一线间,秦明烈忍着剧痛,奋力一推!江沅只觉上身顿时失了重,顷刻间摔将过去!不多不少,倾倒的身子,刚好与飞石擦肩而过!但她却眼睁睁看着,石头砸在了秦明烈身上——“轰隆隆”的一声,那磐石碾在了秦明烈身上,当场吐血身亡,呜呼哀哉。

这般年轻,本是意气风发之际,却遭此大劫,实在悲催。江沅吓得面色惨白,双手捂着嘴,眼睛泪晃晃,微颤着身子瘫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秦明烈满是鲜血的身躯,一时悲愤交加,眼泪不住地流淌下来。

“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从灌木后传来。遂走出一人,正是鹿亢,他一手捂着烧伤的侧脸,一手指着秦明烈的尸身,得意地大骂道:“短命娃,这下没人救你了撒,哈哈哈~”

江沅忍泣拭泪,狠狠地瞪了鹿亢一眼。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这就是江湖吗?她这般想道。此刻,她只想将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恶人,杀之而后快!她将手缓缓伸入肩上的包裹,欲取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沈放走了上来。江沅抬头望着沈放,手又缩了回去,抽泣道:“师兄……他……”

沈放心中也充满愧意,如果不是自己大意,可能就不会这样。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虽说这秦明烈与他非亲非故,但自己决心去救的人最后被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他面前被残杀,是可忍孰不可忍!想罢,他双手一紧,“锵”的一声,宝剑出鞘!

鹿亢大惊,杀了秦明烈,忘了还有这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踌躇间,沈放已经拔剑,“完蛋,兵器还没找着!”他暗暗叫苦,欲拔腿跑,然刚转身挪步,沈放已经箭步袭来,但闻一阵踏草声后,沈放的剑锋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可恶!”鹿亢无奈地长啸一声!又听“哧”的一声,沈放的剑刃已经刺入他的背脊!鹿亢眼睁睁看着一道掺血的白光,从自己的胸口钻出。顿时,面无血色,又惊又恐,然片刻后,浑身无力,意识淡弱,遂即跪倒下来。

沈放右手一缩,把剑拔了回来,鹿亢的身体也随之倒地,一滩深红的鲜血随即流淌开来。虽然为秦明烈报了仇,但沈放心中依旧波澜难平,他始终觉得是自己的大意害死了他。他走到秦明烈的尸身面前,蹲下身子,伸手从他面上抚去,让他瞑目,一时愧疚难耐,自责道:“对不住了,是我大意害了你。”说着,又把压在他身上的磐石挪了开来,那把金灿灿的匕首,也被压折了。

江沅也一道走了过来,拍了拍秦明烈身上的尘土,又帮他整理了衣襟,细声道:“师兄,他还有家人,我们不能让他在这里与那恶人做孤魂野鬼。我想,把他火化了,然后带着他的骨灰,去长安交给他家人。”

沈放点了点头,遂拿起匕首,稍稍端详了一眼,便交给江沅,道:“就这么办吧,还得去告诉他那个大当家,否则他就真的死不瞑目了。”

于是两人便着手此事,半晌后搭起了柴架,准备火化。这样一张稚嫩的脸庞,就即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对于沈放与江沅而言,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残忍。沈放举着火把,准备去引燃,他看了一眼江沅,心中无限感慨。曾经答应道芩,一定要保江沅无事,今天若非秦明烈舍身相救,他现在要火化的,可能是两具尸体。想到这,他对今后的路,更感到彷徨了。

江沅目光楚楚地望着面前的现实,心里响起了道芩的谆谆教诲,江湖险恶……对师傅的挂念之情,亦泛滥心头。

此时,天偃观里也不宁静。或者说,自从道芩私放沈放下山后,这观子上下就没宁静过。道冶最恨他人忤逆自己,而这次是他师妹,更是恼怒不已。不过今晚,似乎是有更可怖的事情。

一队黑甲兵,趁夜入观,聚在三清殿内。道冶、道芩、道炼、道钧四人与其对峙,瞧着道炼的神情,似是剑拔弩张之势。不过说来奇怪,这人群中,却不见道奎。

这群黑甲兵,各个蒙面,看装束不似朝廷军卒,亦不像江湖走徒。为首的,有两人,一个是位年近四十的白衣书生,面孔瘦削,笑里藏刀,另一个也是一身黑色轻甲装束,但制式明显不同,更为干练,更有气势,并且,这人不蒙面,却戴着一副黑色铁面具,露出嘴巴,但见两撇小胡子,分外眼熟。再看这双凄零忧伤的眼眸,这不正是半年前随遣唐使一道进京的“阿部仲麻吕”吗!

那白面书生,上前抱拳参道:“道冶真人,许久不见,愚兄甚为想念。”

道冶还是一脸刚毅之色,仿佛高高在上,不沾俗尘。但对这人,他不得不低下了姿态,比见到崇武门殷无戏更为谦恭,他上前弯躬行礼,道:“陆大人驾临敝观,贫道与师兄弟未能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这白衣书生上前扶起道冶,笑道:“诶,你我相识一场,在这江湖之中,何须以官职论尊卑,论辈分的话,应是愚兄向你行礼。”

道冶急忙退步,道:“贫道一介草民,岂敢岂敢。”

道炼实在憋不住火气了,直接上前嚷道:“喂!陆功名,这大半夜的,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干嘛!?”原来这白衣书生,便是陆功名。当日,道冶曾在殷无戏面前说过,是承好友陆功名之托,铸剑相赠殷九万。看来此中缘由,十分复杂。

向来多智的道芩也在一旁暗自寻思道:“那把刀,果然有秘密,这陆功名居然亲自带人来,想必牵连到的应该是更上层的人,难道说!”想到这,道芩顿时怔住了。另一边,向来老实巴交的道钧被这阵势吓得不敢说话。

道冶见道炼如此莽撞,连忙怒喝道:“不得无礼!”

陆功名抬手笑了笑,道:“诶,无妨。素闻天偃观道炼真人快人快语,今日得见,当真英雄豪杰!”

道炼见这陆功名居然还奉承自己,不禁讥笑道:“嘿,你们这些酸文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哼,跟你说,老子既不是什么真人,也不是什么英雄,老子不过这山里打铁的粗人罢。”

道冶见阻不了道炼,只好替为赔礼道:“贫道这师弟,向来不懂礼数,还望大人恕罪。”不过,这般谈论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此行道冶其实亦心知肚明,不妨开门见山,在做应对。想罢,道冶顿了顿,道:“对了,不知陆大人,深夜做客敝观,有何要事?”

陆功名依旧笑嘻嘻,只是这笑容逐渐阴沉了下来,如笑面虎般恐怖。但见他举步上前,一把手挽在了道冶肩上,叹道:“道冶兄啊,愚兄还能为什么事来?你们这里这些人,不都清清楚楚吗?”

道芩见状,急忙上前行礼致歉,道:“大人,敝观有负所托,实难自辩,只是,如果只是一把刀,我们可以再铸一把品质更上乘的给您!”

陆功名笑着摇了摇头,口吻开始变得轻蔑起来,道:“哼,更上乘的?你们不会懂的,这把刀,有多特别。”说着他又暗暗瞪了道冶一眼,道冶低着头不敢言半个字。道芩都看在眼里,暗道:“看来我猜的没错,而且师兄也是知情的。”

道冶双眼一闭,料定今晚陆功名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带着这样一队人来,恐怕是要为难到底了。道冶作为观主,必须保住天偃观上下,只见他神情凝重,却依旧刚毅不改,上前诺道:“此事我难辞其咎……但与这些师兄弟无关,还有全观弟子,更是毫不知情。陆大人要追究的话,请责罚我一人,我道冶任凭处置。”

道炼、道芩、道钧顿时急了,纷纷“师兄”的一声劝来,其中道炼尤为暴躁,他怒斥道:“喂!陆功名,你敢动我师兄半根毫毛,我绕不了你!”

道冶回首怒喝道:“退下!”道炼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师兄,只好忍着暴脾气,无奈退下。

陆功名仗着人多势众,哪会怕这道炼,他依旧一副笑面虎嘴脸,摇头道:“诶~道冶真人,道冶兄,愚兄哪敢把你怎么样啊。”说到这,他顿了顿,侧到道冶耳畔旁,轻声道:“只不过,那位‘大人’……实在没什么耐心。”言罢,他又回过身子,道:“所以,道冶兄,你也得理解愚兄我啊。”说着,陆功名脑袋往后一斜,示意着仲麻吕什么。

仲麻吕遂走上前来,一身寒意凛冽的气场,释放出浓浓的杀气,叫人胆寒!道炼大惊!这难道要取道冶性命!?这让他如何忍得了!道炼立马卸下背后的大剑,冲到道冶身前,大骂道:“陆功名!你个杂碎敢动我师兄!”

道冶自知罪重,不敢抵抗,只是道炼这番行动,也激起了他一丝反抗的意志,但终归还是回到了理智,他劝道:“道炼,这是我的过错,理应受罚,你赶紧退下!”

道炼一笑,道:“哼,你也清楚,老子什么时候听过你话?”说着,架势已经摆好,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辞。道芩、道钧虽一样担心,却不敢如道炼这般……

陆功名阴笑道:“既然你要替道冶受过,便成全你吧。”

仲麻吕上前冷冷道:“あなたの忠義に対して、僕は本当に感心するぜ、だけど、僕の刃物は絶対に容赦しないぞ!

(译:你的忠义,在下佩服。但是,我的刀,不会留情)”

道炼哪听得懂这东瀛人在讲什么,挑衅道:“少废话,有本事就来取爷爷性命!”

仲麻吕右手渐渐向刀柄滑去,轻声念道:“老友人、ちょっと挨拶してね?(译:老朋友,打个招呼吧)。”话音一落,但见一柄长刀,从仲麻吕腰间,徐徐露出锋芒。这刀刃,似横刀,却又不是横刀,相比横刀,更长更弯,如弦月!刀身长有三尺五,刃上有暗光花纹,如菊花花瓣,却丝毫没有菊花的香溢,只有冰冷刺骨的瘆人感。

道炼一惊,世上竟有这样的极品刀,铸得无可挑剔!能配这样一把刀,想必不是泛泛之辈,更有可能是——人间少有的绝顶高手!想到这,道炼额头不禁留下汗来。

仲麻吕也摆开了架势,但见他身子下沉,单手持刀,另一手抚在刀刃上,姿势非常怪异,但叫人不敢轻视,如上弦之箭,随时可能迸发出来!道炼愈害怕,就愈生气,想多无用,不如直接干!想罢,他立马挥起重剑,直接抡了过去!

仲麻吕微微一笑,手一紧,刀刃现!只见“霎”的一道寒光划去——顿时,一只撒着鲜血的断臂,悬浮在空中!

众人惊愕!

这仲麻吕当真不简单,他摆着极底的姿势,正是为了预防一切攻击,以及更好地判断对手的攻击路径!在看穿道炼的攻击轨迹后,他闪电般地发动攻势,直接避过重剑的锋芒,一刀斩下道炼手臂!

但听重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道炼也一道翻倒在地,捂着右臂伤口,叫苦不迭!凄惨声,响彻整个三清殿!道冶一怔,脱口喊道:“师弟!”遂急忙去扶道炼,虽说道冶平常鲜少与道炼说话,但道芩、道钧等人都清楚,道冶是非常倚重道炼的,不然寻常护送刀剑之事怎会全权交给道炼。现在,道炼又舍身为他受难,再刚毅之人,也会动容!

道芩看得眼眶涨红,焦急地喊了声“师兄!”后,遂即跑去。道钧还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见道芩拔步后,自己方清醒过来,遂一道跑去。

道炼卧在了道冶怀里,脸色发白,愈渐昏睡过去。

仲麻吕收起刀,冷冷道:“悪いなぁ~(译:抱歉了)。”更叫人吃惊的是,这刀刃上竟丝血不沾!“铃当”一声后,刀回了鞘,仲麻吕退了下去。陆功名阴笑着上前道:“既已见血,我也好交代了,道炼,有劳了。”说着,挥了挥手势,命令兵卒收起那只断臂,遂继续道:“道冶兄,你还有3个月时间,速速把刀找回来,否则下次就不是一只手臂的事情了。”言罢,一众人调转方向,迈出了三清殿。

道冶又恨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同类推荐
  • 江湖导航系统

    江湖导航系统

    少年萧腾穿入古武世界,厮混于江湖。怎么保命,怎么生存,怎么崛起,怎么狂收好处?厚黑的二皮脸少年,萧腾,江湖等你。
  • 江湖几时梦

    江湖几时梦

    什么是江湖?怎样的人物才是大侠?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真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我要向这个江湖讲一讲我辈儿女的侠义心肠、我辈读书人的傲然风骨,以及我辈有情人的恩仇纠葛。。。
  • 逐鹿江湖情

    逐鹿江湖情

    天地宫主魏无道为谋武林一统一手策划这一场惊天的阴谋,各大势力无一能够幸免,可殊不知朝廷也在为荡平武林而秘密谋划着......
  • 清秋琵琶曲

    清秋琵琶曲

    懒得写简介,反正你们都去看重生系统打脸文了,而我要讲的故事,讲故事的方式,恰好不是讨喜谄媚的摇尾乞怜,所以,随意。这不是爽文,不打脸,不无脑金手指。孤独和热爱,大概就是踏雪寻梅的脚印,仇恨和情义,也许就是鹰击长空的勇气。为你讲述一个不一样的元末明初,不一样的白莲教。新书《魔极无双》已发书,喜欢的可以去看看,不感兴趣的请随意。
  • 吾是人间逍遥客

    吾是人间逍遥客

    待风起时以流云下酒,吾之所愿,唯有逍遥。这是一个英杰辈出的年代。逍遥自在段扶风,不近女色。少年意气程翎,凌厉而张扬。孤冷淡漠厉沧海,身怀家恨。温润如玉白卿文,谋计无双。且看这四人在江湖上有着怎样的传奇。谁都不知魔头林漉之是因何入魔。我本想舍生取义,可舍了生,也没取到义。我本想天下人都负我,但只要你不负我,我就不负天下。而叛出寂定寺的拥裘僧又有着怎样的本心。这世上没有谁可以定义坏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标准。万物皆虚妄。有主业,无法保证不断更,但保证不会弃坑。
热门推荐
  • 谁是你最终的救赎

    谁是你最终的救赎

    当你在人生最失落、最绝望的时候,你会想到谁?谁是你最终的救赎?当你每经历一件刻骨铭心的爱又或者是平平淡淡无限治愈你的小故事......当你转身回望的时候,救赎你的人出现了吗?
  • 狂暴仙医

    狂暴仙医

    医圣传人获得最强毒物瘟疫之源,没有治不了的病,没有毒不死的人,敬我者可得永生,逆我者生不如死。
  • If She Saw (A Kate Wise Mystery—Book 2)

    If She Saw (A Kate Wise Mystery—Book 2)

    When a couple is found murdered and no suspects are apparent,55 year old empty nester Kate Wise,after a 30 year career with the FBI,finds herself called out of retirement(and her quiet suburban life)to come back and work for the pgsk.com's brilliant mind and unrivaled ability to enter the mind of serial killers is just too indispensable,and the FBI needs her to crack this baffling pgsk.com were two couples found murdered,50 miles apart,and in the same manner?What can they possibly have in common?The answer,Kate realizes,is urgent—as she is certain the killer is about to strike pgsk.com in the deadly game of cat and mouse that follows,Kate,entering the dark canals of the killer's twisted mind,may just find herself a moment too late.
  • 舰娘之大舰巨炮

    舰娘之大舰巨炮

    以手游舰娘类游戏为互动场景参考,以电脑游戏战舰世界为战斗场景参考,写一个穿越者在舰娘世界中生活与战斗的故事。
  • 没有乌鸦的城市

    没有乌鸦的城市

    《没有乌鸦的城市》讲述了一个人的狂欢、留白、波澜不惊、麻栎树、西施乳、萨满咒、断指、没有乌鸦的城市等故事。
  • 呆萌甜妃

    呆萌甜妃

    那年初相遇,是那乱世红尘的人界。靳羿萧:“待我家九昔长发及腰,本君就来娶你。”次日,仙界大婚。辑昔看着男人此刻那柔情似水的脸,心跳一滞。辑昔:“呵。”——(几年后)“九昔……你听我解释。”靳羿萧一脸委屈的拉着辑昔的衣角。“我们认识?”某女一脸淡漠地说靳羿萧皱眉,想起了父亲的话。心一横——靳羿萧:“九昔,你的余生,我包了。”
  • 七里樱

    七里樱

    年少时,我们,似乎成为了世界的主角,遗憾过,苦恼过,伤心心过,但庆幸的是在那个即将逝去的青春里,你世界的男主随着四季辗转在你身旁,陪你笑,陪你哭……终有一天,你发现他只是喜欢你身边的那个人而已…“你知道的,我喜欢她哎。”“没事…”至少我的青春,你来过就好。
  • 暴君怀里正好眠

    暴君怀里正好眠

    简介:软香在怀不知怜,白了发才知悔,愿拱手河山讨卿欢,皆已晚。空垂泪,湿衣衫。(苍穹帝.题)**老天和她开个大玩笑,她竟重生到仇人家门口!为免惨死的命运,她要改变历史。可,跟妻妾成群、足智多谋的他相斗,何其难!**什么?!她被人陷害?“混账!来人,将她乱棍杖毙。”他带着情~欲的冰冷嗓音,淡淡下令。她被揍得快要断气,昏在病榻,美得残害苍生的他,“乖,伤口还疼么?”**他与太子有嫌隙,却真爱太子妹妹。“太子对你有情,你好生对他,劝他将玲珑给我。”她微微一笑:“离开你正是我所想。我与太子一起毁你前程。”她含泪二嫁太子府。嗯?洞房花烛夜,前夫大闹太子府?“喂,看看清楚,我不是太子的妹妹,我是太子妃,你是不是抢错人?”“如果你是柳心妍,那就没错。”**与敌军交战,他红颜知己却被敌军掳走。“妍儿,你对敌王有救命之恩...我需你帮忙...”“杨菱儿被敌军所擒,你让我她?好。算报答你养我几年之恩。从今后,你我一刀两断。”她泣血三嫁作敌王之妻。哈?万里大漠,腥风血浪,铁骑夷平敌国,竟是...前前夫君,万恶的他,二度来抢亲?“爱妃,许久不见?”腹黑宫斗、重生复仇....嗯..欢迎跳坑...**
  • 绿茵王牌少帅

    绿茵王牌少帅

    香克利曾言:足球无关生死,足球高于生死。司徒云兵:不夺冠我真的会死!......左脚寡欲,右脚奢靡。2008年身无分文奔赴摩纳哥的司徒云兵开始了一段掀起绿茵世界滔天波澜的华丽逆袭史诗!......流云出谷,霁月行空。泽周八荒,兵定四极。
  • 快穿之我在聊斋里畅游

    快穿之我在聊斋里畅游

    董方程偶然遇上了一个美艳的聂小倩,穿到聊斋的世界,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聂小倩是个男的?这是一个荒诞陆离的搞怪爱情故事,女主假扮男人,勾搭聊斋中的女仙、女鬼、女妖、男鬼、男妖。为了破坏聊斋世界的平衡,完成任务,她只能不停地破坏相爱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