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村,寂静的夜晚,无风无月,只偶尔传来两声狗吠。
村子的西北方向,有着一处平房,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能隐约看见有豆大的灯火在闪烁,方才能确定那里确实有人居住。
房子的主人叫洪风,单身,一个人住,是整个村子里最贫困的一户人家。
此时的洪风正在家中翻箱倒柜,寻思着有没有能换些钱的东西。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有几颗渗到眼睛里了也不在意,嘴巴干裂的渗出了血丝,双手不停的抖动,地上还有一些干掉的血迹。
然而把家里翻遍了,最后也只在床底下靠近里侧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尊小鼎。箱子不是干净的木箱,腐蚀严重,这鼎——自然也没有多干净。
这个小鼎,造型古朴,入手略微有些重量。鼎身有七个不平的凸起,看起来怪摸怪样的。不过虽然布满了灰尘,保存却也还算完好。
“哎!”洪风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将小鼎随意丢到桌上,并不将它放在心上。
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失望,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翻出来卖掉了,能找到这个小鼎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当下他懒得再费力翻找,背上的疼痛让他一时无法入睡,只能半趴在床上发呆。
他的后背有一道很深的口子,这是他三天前和L县的混混火拼,被人捅了黑刀留下的。
医生说20万的医药费都未必能治好,女朋友和小弟听后无情地离开。而他也在伤势刚有好转后便因为身无分文被赶出了医院,碰巧遇见来镇上采买东西的同村人,便搭上顺风车回到了家里。
洪风此刻的心情,很是有些复杂,即觉得不甘心自己才二十岁就要面临死亡,又觉得有些解脱。毕竟这二十年来他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是一群狗屁!
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没享受到父爱,母亲也在他父亲神秘失踪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自己一个人捱过那些孤单的岁月可是却改变不了社会上弱肉强食的规则最终成为了一个混混。哈!多好笑,自己死了后,那些被自己收过保护费的人,怕是会拍手叫好吧!
“咳咳!”他剧烈的咳嗽,这些天由于伤口得不到妥善的治疗,时不时有些崩裂出血,但是洪风此时管不了也不想管。躺了一会有些口渴,瞟了眼桌上的小鼎,也懒得再清洗,撑起身子,抖着手拿起小鼎接了水,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然后再次趴回床上……
黑暗中,一切感观都被放到无限大,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等等,为什么突然感觉全身都开始密密麻麻的泛起疼来?
“难道这个小鼎有问题吗?”洪风疼到不能正常思考,不过他也不在乎了。反正都快要死的人了,无非是死得再痛苦一点罢了。刚想到这里,背部突然一阵剧痛,难忍的疼痛让他突然昏厥过去。
……
第二天,洪风是被一阵恶臭所熏醒的。身上还是昨天穿回来的那一身,可是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糊着厚厚的一层黑泥,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尤其是背部,洪风能感觉到那一块坠着的泥格外的重些。
撩起来一看,还不待仔细观察,就被这味道刺激的啥也想不起来了。他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把衣服从头拽下来,扔了出去,结果这衣服竟然“吧唧”一声在墙上黏住没掉下来!
恶…洪风顾不得身上的异样,冲出房门直奔村头的小河而去,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清洗下全身。
最关键的是洗干净身上的酸臭,这味道,大概就像是把臭豆腐跟老坛酸菜面混在一起煮出来的味道,太特么销魂了,完全没法忍啊!
泡在冰凉的河水里,等到把身体清洗干净,洪风也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了。此时他大概可以确定,自己这是遇着宝贝了!
之前他的背部伤口已经严重感染,医生说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可能会危及生命,但现在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为什么他却浑身好得利索?而且他身上更早之前和人打斗留下来的陈年旧伤也一并去了个干净!
他慢慢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好像自己只起身喝了口水。
是小鼎的问题?难道小鼎泡过的水就像是那些武侠小说中提到过的灵丹妙药一样,具有洗经伐髓的效果?不然的话怎么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变化。
想到这里,他匆匆从河里出去,急着回去一探究竟。
到了家中,他拿出小鼎用干净抹布沾湿了清水擦拭干净,这才发现上面的七个凸起居然是构成了个北斗七星的古朴图案,摸起来还有些凹凸感,材质不像是寻常的青铜,但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抱着疑问,洪风再次尝试着灌了些水进小鼎,喝了一口,咋了咋嘴,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小鼎里的水格外甘甜些?
不管了,洗过澡正好有些渴,洪风咕噜咕噜狂灌了几口,不少水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门前的地里。
“洪风!你小子傻站在门口干嘛呢?”
这突如其来的响亮嗓门将洪风吓了一跳,手中的小鼎差点就失了手。
“堂,堂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的叔叔洪大梁。
“听人说你受了伤,我过来关心一下。”洪大梁微皱着眉头,脸色很是疑惑。他听县里的人说了,洪风被捅了黑刀,恐怕命不久矣,只是没想到现在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
“拖您的福,还过得去。”洪风小声回应着。
说罢,他把小鼎放在了最不显眼的角落。
洪大梁见状忍不住轻笑,就这么个破鼎他还当宝贝了。
他走过去一拍洪风的肩膀,明显能感受到洪风心虚的抖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就控制住了。他也不在意。
“你这小子,怎么如今和我这般生疏了。”
“哪…哪有啊。”洪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则暗暗提防,每次他这个堂叔一来就没什么好事。
果然,洪大梁很快的说出来自己的来意。
“哈哈哈。”洪大梁大笑,搭在洪风肩膀上的手更加用力了。“是这样的,我看你也没个正经工作。我有个朋友在外省开矿场的,我把你介绍过去了,等过两天你就收拾行李去吧!”
“我告诉你啊,要不是我儿子有工作了,这可轮不到你呢。”
说罢,他面露不甘,故意用这小子捡大运的眼神看了一眼,好似便宜了洪风一般。
挖矿?还是外省。洪风在心里冷笑,这还真把自己当傻子了。他知道,这个堂叔私下里一定还有别的打算。
他故作迟疑的说道:“外省,那不是太远了。”
“不远啊。”洪大梁立马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多好的机会啊,别人还抢着想去呢。而且你要是去了,一个人在外省也不容易,你欠我的那五千块钱,也别还啦。”
洪风听到这里,更是觉得不对劲了。这五千块钱是当初借来葬母的,那时签了协议如果不在三年内还清,自己就要把房子田地给抵了去,算算时间只剩半年了,以洪大梁爱财如命的态度,不可能见着钱快要到手了却放跑的道理。
“哈哈哈。”见洪风一脸的不敢相信,洪大梁忍不住大笑,他故作亲密的把洪风搂在胸间,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父子。
“我们都是一家人嘛。至于你去了外省,这房子和田地你也用不住了,就让堂叔一家帮你打理好了。”
说罢,他楼的更用力了一些。
洪风一听这话,猛地一下挣脱开来,一下就拉开好几个身位,他就知道这个堂叔没安好心。
他坚定拒绝道:“堂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是母亲留下的这些东西,我是万万不能送出去的。”
洪大梁甩了甩手臂,刚才那一下竟震得有些发麻。于是他的脸色也变了,不似之前那般的亲切,但终归还是能勉强看到笑意的。
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不是让你送出去,是让给我,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而且你母亲本就是我出钱安葬的,想来她也是满意的。”
“是吗?”洪风不置可否。
当初自己没钱安葬母亲,求了所有的亲戚都闭门不见,自己就像条狗跪在自己家门口。只有洪大梁眼馋自家田地,主动要求签协议,才放心的把钱借给他。葬礼那天除了一些村民,这个所谓的堂叔来都没来!
他淡淡的开口说道:“我恨你们,我母亲也是。”
“混账东西!你看你这说得什么话,像样吗!”洪大梁猛地一拍桌子,荡起了厚厚的一层灰。
“洪风,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我忘恩负义?”洪风听后反而笑了,他觉得自己把这个当恩情的话,九泉下的母亲一定会生气的。
“堂叔你走吧,钱我会在规定时间内给你。”
“洪风!你别逼我!”洪大梁站起身子,他生得高大,身影完全挡住了洪风的视线,看起来特别的有压迫感。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