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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公主,交稿了!

凤鸣宫内,玉青苹手握紫毫小楷,神情专注地写话本子。

作为麟指国皇族唯一的长公主,玉青苹长相清秀可人,身材修长,穿一袭紫色宫装,乌黑的发髻上插了几支粉红色的珠花儿,显得娇俏可喜。

玉青苹有一个双胞胎皇帝哥哥玉青蘅,但权力掌握在太上皇手里,太上皇对儿子和女儿的月俸控制严格,人家说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太上皇秉承着艰苦克己的精神,男孩儿女孩儿都要穷养!

因为没有实权,皇帝青蘅无所事事就溜出宫去听大鼓书。长公主青苹每个月公主月俸不够用,某日突发奇想,开始为留春馆写话本子。

一旁侍奉的太监小德子长了一张圆圆的脸,一边为青苹研墨,一边殷勤道:“长公主,刚才留春馆派人来催稿了。”

青苹放下小楷笔,说:“还差几千字,每个月要交三万字才算全勤,全勤银子也有不少钱呢,走,本宫和你一起去!”

青苹拿着小册子和一包便携式笔墨纸砚,在小德子的引领下出了门。他们走的是御花园的侧门,熟门熟路地溜出宫。

青苹钻进小德子雇好的马车,坐在车里继续写话本子。

小德子吩咐车夫出发之后,在一旁惊叹:“长公主你文思真快!”

青苹一边写一边皱眉,道:“画栏有全勤加福利啊,为了钱,本宫的节操真是掉了一地。”

小德子知道这位长公主财迷,明明以她的文笔可以接受书肆约稿,但因为书肆印书周期长,来钱慢,她宁可写画栏连载的话本子,因为画栏按月发钱,保底分成。为了博眼球,她还专门写男男相恋的题材,为留春馆招徕生意。

小德子点点头,也无奈道:“像留春馆这么财大气粗的主顾确实不好找。”

说话间,马车到了留香馆门前。

青苹收起毛笔,盖上墨盒,道:“刚好写完两千字,本宫今天又踩点儿了。”

踩点儿是画栏写手的行话,小德子先下了马车。接着把青苹扶了下来。

留春馆外面有两块很大的画栏,上面贴着话本子。画栏的话本子连载是单页的,一天贴一页,很多人在追更新。

小德子仰头看着,一阵赞叹:“长公主的话本子可受欢迎了!每次留言都是顶顶顶!!催更催更催更!!”

青苹眸光闪闪,并没作声,她在看留言。

“长公主,你看留春馆画栏下面的留言区多热闹啊!”小德子兴奋地道:“你看这一条,大神啊,请你带我飞!”

青苹皱眉,道:“这伙儿扑街,总是喜欢在留言区说话,给自己的作品增加人气。”

她仔细看了看,皱起了眉毛,“画栏上的话本子页数被人给挪动了,本宫本来是有推荐的,本来是在大家都在看的推荐位,怎么给挪到了新话本推荐区了?”

小德子抬头看,皱眉道:“奴才给您盯着点儿!”

画栏一旁时刻有留春馆的人盯守,此时插话道:“我们会根据热度调整推荐,谁的留言多,谁的热度就高,话本子自然会往前面挪。”

青苹转了转眼珠儿,问:“怎么样才能提升自己作品的热度?”

留春馆前那两个穿青衣的人守着画栏,其中一人一指画栏上话本子下面的留言板,说:“谁喜欢这部话本子,谁就用红笔在话本子的留言板下面画一颗小心心,谁的心心多,谁的话本子热度就高。话本子就往前挪,上我们画栏的大神推荐位。”

青苹握拳,愤愤不平地说:“可以找人来画心心啊,这不公平。这是亲友团。”

画栏前的那人说:“亲友团人家也是真心实意的啊!有本事你也可以去拉亲友团。”

青苹眨着眼睛说:“拉亲友团和自己顶页数有什么意思?”

画栏前的人一翻眼皮,冷笑着说:“哈哈,姑娘,我们画栏和书肆不同,书肆是出书,我们要的就是流量,也就是人们翻看页数的次数!”

小德子上前对其中一人说自己是与自家小姐来交稿的。

那人惊讶地转头对青苹道:“原来你就是写话本的那个姑娘,放心吧,我们价格开的起,下一本还是你来写。”

忽然他的眼睛发直,看向一个方向。青苹顺着那人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留春馆画栏前。

此人眉目如同笔绘,鲜明俊秀得咄咄逼人,身材紧致有型。他迎风而立,一身飘逸的白色长袍被风吹起,显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轮廓。

青苹话本子写手意淫的毛病发作,低声赞叹。

她声音虽然不大,那人耳力很好,显然是听见了,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颇为不爽。

恰在此时,留春馆的那人兴奋的声音发颤:“好身材!好颜色!此人是真绝色!”

青苹听了,恍然大悟。

眼前这男子有着濯濯如修竹之姿,眼神清冷如冬夜最干净那一抔雪。她非常奇怪在留春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样出众风仪的男子。于是打定主意:她一定要挽救他!拯救这个误入烟花的大好青年!

小德子用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公主,那个人在看你写的话本故事呢。”

美貌男子看见了青苹在看着他,那直勾勾的目光让他很不爽,提笔在留言区写了两个字,进门去了。

青苹对小德子道:“快去看看他给本宫的话本子留的言是什么话!”

小德子跑去一看,回来对青苹道:“只有两个字:‘恶俗!’”

青苹怒了,心说你一个留春馆的人竟然敢鄙视本宫?见他进了留春馆的大门,紧跟着追了上去。

青苹的目光追随着前面那个穿白衣的美貌公子。看见他进了一间叫作云雾峰的雅间,她便紧跟着推开了隔壁花满堂的门。

小德子悻悻跟了进去,对青苹道:“长公主来干什么?”

青苹兴奋地说:“我体验一下生活,写话本子就有了素材。”

留春馆接待的都是商贾巨富和达官贵人,大堂里人来人往,有迎来送往的小倌。在云雾峰雅间里,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恭敬地等候在门边,一见到白衣男子进来就下拜,对他道:“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

白衣美貌男子坐下,眸光流转,魅惑动人,无论男女看了都暗暗心跳,他见黑衣男子犹豫着不敢坐下,双眉一挑说:“本阁如今是微服出行,你不必拘谨,坐下说话!”

黑衣男子这才坐下来,神情急切地说:“瑶月国的公主金朵朵以和亲为幌子,为了夺取我国宝物。”

白衣美貌男子微微一笑,说:“你可打探清楚,瑶月国的长公主金朵朵是为了山河图吗?”他坐在一扇山水屏风之前,背后云水迷离,衬托的他的笑容让人看了只觉得目迷五色。

连黑衣男子暗自赞叹一声自家主上模样儿真是隽秀多姿,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色,杀伐决断极其厉害,足智多谋,政敌们在背地里称呼他为:“雪狐”。

他不敢直视,恭敬地说:“属下不知道山河图是什么物件。”

白衣男子眸光一转,神情清冷慑人,说:“山河图对我们非常重要,有关于我麟指国和瑶月国的龙脉气运。”

茶香缥缈,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两人相约之地是谁也想不到的地方。这个穿白衣男子听完了线人的禀告之后却没有走,而是坐在雅间里慢条斯理地喝茶,也不管越聚越多的人推开门探头探脑地看他。

“这个男子的模样儿长得很隽秀!”

“刚才在画栏前我就看见他了,快去禀告管事儿的!”

这边花满堂雅间里,青苹财大气粗地叫来了留春馆里的管事,站在一边的小德子暗暗发愁,心道自己这位长公主风评不怎么好,上次赛诗大会还得了一个诗渣的称号,她来逛留春馆的事不要被人知道才好!

青苹先把小德子给遣走了,让他去两条街外的钱记烧麦铺子买烧麦。

“我要隔壁那个少年男子来陪伴我喝一杯茶。”青苹故意装出很老道的模样来。

留春馆的管事的什么人没有见过?一看就知道青苹是装的,微笑着道:“隔壁那个男子可不是我们留春馆的人,他是客人。”

青苹抛出来一锭银子,故意装出财大气粗的模样道:“不是你们留春馆的人也没事,你可以传个话儿,说姑娘我想和他认识一下。”青苹认为留春馆的人在骗她。

留春馆的人答应着去了,过不一会儿,那个美貌男子来了。

“这位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听得这一声青苹回过神儿来,猛然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是金主。

青苹开始自报履历,说自己本人年方二八,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书肆出过书,画栏有约稿!书肆出书是版税,画栏约稿是保底分成。拥有粉丝万千,是话本子大神。

“你就是那个写外面那些话本的人?话本子写的剑客不爱温柔善良的小师妹,却和小师妹去抢师哥!”美貌男子冷冷地说,神情带些许谴责。

青苹见那个男子站在门口,如濯濯春风,谡谡劲松,翩翩浊世佳公子,映衬的自己黯然失色,如同被云映的褪色的月。心里暗叫可惜了他这般好风仪,竟然沦落烟花,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姓林,表字疏词。”青苹见他眼神清冷,神情静美的如同一首旧诗行。

“公子一表人才,埋没在这留春馆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青苹越发觉得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要拯救这个失足青年。一回首则百身啊!

林疏词眼神儿玩味,似笑非笑,对她道:“那么请姑娘告诉我岸在哪边?”

青苹要挽救这个误入留春馆泥潭的青年,对他谆谆教导了一阵子,好多典故都引用错了,然后才道:“你随我去府中做个门客吧,四季衣服有的是,包吃包住哦!”

林疏词笑意淡淡的,神态清冷疏离,那种神情看似是拒绝却更像是诱惑,他道:“这是你们闺秀的新鲜玩法?”

“原来你还是想在这烟花之地!”青苹决定逗逗他,学着自己所写话本里的风情女子的姿势,故意色迷迷地把手臂搭在了林疏词的肩膀上。

林疏词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皱眉问道:“姑娘是何意?”

青苹看着他,微笑着道:“本姑娘对你是见色起意啊。”说完这句话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林疏词点了点头,像是强忍住了笑意道:“原来你是见色起意,你这个姑娘又傻气又荒唐,你这……”

青苹直视着他,傻笑着说:“本姑娘看人非常准。”

林疏词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神色一变,脸上出现了了然的笑意,说:“原来你是……”

林疏词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姑娘既然把我当成了那样的人,那咱们不妨去前面看看。”

青苹发现这个男子手劲儿很大,被他拉着向花厅方向走。

前面是花厅,当青苹和林疏词站在花厅门口时,花厅里面的达官贵人全部都愣了。

户部尚书率先颤颤巍巍地跪下,对着台上的林疏词下拜,嘴里说道:“下官参见林相!”

兵部侍郎也跪下,声音洪亮干脆利落,“卑职见过林相!”

一个武将模样儿的男人上前几步下拜,声音若洪钟震得人的耳膜发痛:“末将自边关赶来就想一睹林相风采,林相风采卓然,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林相!”

青苹目瞪口呆,一是她不知道林疏词就是丞相林越,二是她搞不懂为什么文武百官有一半以上选在那天集体扎堆儿来逛留春馆!

更多的官员跪下来,一个个神情恭敬地自报官职姓名。林疏词的笑意深深,也不说什么。

“如今太上皇不大理会朝政,皇上又胡闹,全靠着林相撑着朝廷局面。”有官吏在歌功颂德。这些官吏平时都见不到林越这位实权人物,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本尊赶紧歌功颂德拍马屁。

青苹看得眼睛发直,只见他笑意隐隐,也不说话。

见这位实权人物不说话,众官员更加惶恐。

林疏词说话了,他神情严肃,说:“你们每日里的公事不做,本阁微服寻访,突击检查一下各位,就看到各位在这里快活。”

“众位!”林疏词对下面跪着的文武官员们道,“本阁今日是微服私访,你们身为朝廷官员却流连烟花之地,官德不修。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本阁吩咐了吧?!”

那些官员们愣了片刻,有一个精于宦海之道的官员明白了林疏词的意思,连忙说:“林相说的是,我们马上写本请求告老还乡!”

林疏词微微一笑,他身边多了很多暗卫,各个是神完气足的练家子。青苹直愣愣地看着林疏词,满眼崇拜。她这才知道这是林疏词设下的一个局。

林疏词一挑眉,说:“愿意告老还乡的人本阁批准了,不愿意告老还乡的人今后可要识时务!”

那些官员大喜,纷纷下拜,道:“听凭林相吩咐!”

林疏词把目光转向青苹,示意一个暗卫送她出去,就转身走了。

小德子匆匆跑来,见到青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青苹转着眼珠儿,对身边的小德子道:“小德子,你怎么不告诉我林疏词就是丞相林越?”

小德子道:“唉,长公主,林相他因为名字里的越字与太上皇重名,所以废弃不用了,只用表字。刚才奴才也没机会告诉你啊。”

惊魂未定的青苹和小德子坐马车回宫,青苹不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麟指国最有权势的人——丞相林疏词。

外面沸沸扬扬地传扬着丞相林疏词为了撤换朝中不称职的官员,也就是他的政敌,不惜潜入了留春馆。权臣林相听了这种传言冷冷一笑,一连下了数道政令,有约束官员的,有约束民众的,第二天朝堂气氛整肃,街头巷尾也不再议论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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