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后门口,地理位置偏僻,人烟稀少,是最好的逃跑地点。
家丁牵着辆马车从另一头走来,阿疏同季叔说了道别的话,吩咐家丁将依旧昏迷的苏洵捆绑好了押到马车里,接过季叔递来的斗笠,再翻身上马。
大晋有马车出行的人家多是贵族,而季叔为他们准备的更是豪华世家才会有的马车。
一路行人自觉避让,过城门也轻巧的很。
阿疏压低帽檐,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一直到了城门外的荒山野外,她忍不住翻身下马,掀开马车的布帘。
苏洵已经醒了过来,他被五花八绑在马车的垫上,背靠着车壁,连嘴巴都用布团塞满了,这模样,有几分狼狈。
她抬脚跨上马车,弯腰进了车里。
苏洵瞪圆了眼睛愤懑地望着她。
“车里太闷我带你下来透透气。”
什么车里太闷,她就是很久没见他了,想多看看他。
她抿了抿唇,压下复杂的心绪,上前拽着苏洵的胳膊将他拖下了马车,再提到了马上,让他横腰躺在马背上。
马背上的人呜呜的挣扎着,阿疏用绳索固定住他的半截身子,取下他嘴里塞着的白布。
“噗噗…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无礼!”
阿疏对上他的眼睛,狠了狠神色,扬起右手。
“啪!”他右脸颊落下一道红印。
“你竟然敢打我!
“啪!”又是一掌。
苏洵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安西侯府的小侯爷!”
“你还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疏攥紧右手,皱着眉头将布团又塞进他嘴里:“以前我对你比这严重的惩罚还多着呢。”
苏洵愣了一瞬,接着扭着身形嘴里呜咽着。
忽然阿疏弯下腰,将面容逼近他,眼神怆然地望着他,喃喃道:“苏洵,是你真的失忆了还是我——一直没看透你。”
记忆里的苏洵是安静的,阴郁的,那双眸子暗沉像是清风阁里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可时隔三个月,再见到的苏洵俨然是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
一向心思缜密沉静的阿疏有几分看不明白。
马背上原本挣扎的人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清澈的眼里只有了她的脸,还有她藏着伤痛的眼睛。
忽然四面尘土飞扬,疾风刮过树梢窸窣作响,卷起漫天枯叶。
阿疏眉目一凛,伸手将苏洵拉扯下马,自己也翻身摔在了地上,快速抽出腰间长剑,横臂上扬。
从头顶上方几个黑衣人顺着树干迅速飞下,兵刃相见,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从茂密的丛林里杀出一排黑衣人,持剑来势汹汹的将他们围住。
阿疏剑气如霜,所向披靡,旋身一转,周围倒下一片躯体,她快步赶到苏洵身边,给他解绑。
“阿疏。”
一声娇媚熟悉的女子嗔声,阿疏皱了皱眉头,提剑站了起来,将苏洵挡在身后。
眼前的女子杨妃色水漾长裙,眉目含情,身姿婀娜,笑的时候更是风情万种。
“媚姬。”
“好久不见,阿疏。”她拈了拈细白的指尖,嗔笑道:“整整半个月,门主甚是想念你,是不是该回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了。”
阿疏冷哼一声,回头看了苏洵一眼,随即又说:“速战速决吧。”
她用衣袖擦拭了下沾了鲜血的剑尖,如利箭脱弦剑气如霜冲了上去。
“好,真是爽快!”媚姬拍了拍手掌,斜睨道:“既然右护使发话了,那就上吧。门主说了,取首级者,重金百两,护使代之,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是!”
十几名黑衣人蜂拥而上,将阿疏与苏洵缠在中间,场面混乱,枯叶簌簌落下,空气凝滞肃杀,冷冽之气冲天而起。
阿疏被七八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个个武功都不弱,一时被缠的脱不开身。
苏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此时吓破了胆,面色苍白的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一剑刺了过来,他惊叫一声忙弯腰躲开,一转身,又一剑斜刺过来。
眼见这剑尖要刺破胸膛,一排绿叶横扫而来,将那剑啪的推开。
转瞬间阿疏赶到他身旁,反手挥剑,堪堪挡住迎面而来的长剑。
她一掠而动,手中长剑冷冷的切断了敌人的咽喉,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洒在她竹青色的衣袍上。
“啊!血!血!”身后人大声惊叫,用衣袖擦拭脸上沾上的血迹,吓得眼睛圆如铜铃。
阿疏听到这一声惊叫,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洵的面容:“你…你不会武功!”
“本侯爷当然不会了!”苏洵擦拭面上的血迹,慌忙躲到她身后,“是你劫走了我,可要护好我。”
在不远处看戏的媚姬狐媚一笑:“小侯爷苏洵?阿疏,你仔细看看,眼前的人可还是榕楼那个杀手苏洵!”
阿疏握住剑柄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竹青剑穗扫过她的指尖。
“胡说什么!本侯爷怎么是杀手了!”苏洵大声回道。
“跟在我身后。”阿疏小心叮嘱,便持剑迎了上去。
不知打斗了多久,落叶簌簌铺陈了一地,黑衣人终于都倒下了,阿疏持剑弓腰喘着气,额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她的衣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燕洵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他半边脸颊上都是胡乱擦拭的鲜血。
“你怎么样了?”
阿疏抬眼看他,伸手擦去他鬓发上的一滴血珠,道:“我没事。”
她知道苏洵一向不喜欢面上沾了血,他嫌不干净。
“好,真是感人至深。”
媚姬笑着拍着手掌走向他们,狐媚的双眼微微眯起:“阿疏,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出场了。”
她右手按上腰间,用力一扯,半空中甩出一道红浪,响亮的拍打声,激起尘埃飞扬。
榕楼媚姬,善于软鞭,辅与媚术。
阿疏眉目微敛,伸手扯住苏洵的衣襟,抬眼目光深深地盯着他,凑近他耳边:“一会儿,你看准时机就走。”
她顿了下,将“不用管我”咽回了肚子里,然后一把推开他,移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苏洵被她推翻在地,默然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你一向比不过我。”阿疏冷哼一声,手腕翻转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往前走了几步。
一刚一柔,一青一蓝,不断的交错重叠,快如闪电,铿锵有力。
不知多少个回合下来,阿疏早前的脱力和伤口让她渐渐处于下风,一个猝不及防,红鞭卷上她的腰肢,将她绑着扬到半空。
阿疏用剑砍断红鞭,媚姬脚尖踏着红鞭疾如闪电般到她眼前,一掌拍向她的胸膛,阿疏微微侧身,一掌拍到她的右肩。
“扑通!”
藏青束衣的女子狼狈地摔在了地上,一口腥檀的鲜血吐了出来,长剑丢在了不远处。
“阿疏!”
苏洵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赶到她身旁,将她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阿疏喘着气,泛红的眼眸与他对视,愣了愣,咳嗽了几声,道:“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
“咳咳咳…”她话还没说全,又用力咳嗽起来,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汩汩而流,浸透了衣裳。
“好了,你别说话了。”苏洵伸手擦去她嘴角粘稠的血迹,眼眶微红,“我也不知道,就…脱口而出了。”
原来不是想起我了。
阿疏心里有几分失落。
“阿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而他,我会带回去给门主处置。”
媚姬弯腰执起她掉落在地的长剑,死死地捏住剑柄,眼里明明是浓浓的恨意,尖锐的指甲却狠狠地刺入自己手心的肌肤里,脚下如千钧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