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尘霜一等便是三日,日日坐在酒肆门口,目光始终望着远方,脑海中想象着寒灵从远方走来,她则满心欢喜去迎接,那样的场景一定很梦幻。谁知,寒灵没等来,竟等来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身着同寒灵一样白衫,长发被一条同色丝带高高束起个马尾,两弯眉如新月,一双杏仁眼如荡漾春水,又隐约闪着锐利光芒,比女子还要秀气的鼻下,一张大小适中厚薄适中的红唇微抿,面对陌生男子精致外貌,冷尘霜胸口顿时憋闷,她一正经姑娘,竟还没男人好看,怎能叫她不嫉妒。
被男子外貌打击片刻,冷尘霜见男子神态高傲,微扬着下巴,对她道:“冷姑娘,不用等了,寒灵不会回来了。”
冷尘霜顿时蹭的站了起来,转向男子的目光由不相信,到呆滞,由呆滞变作怀疑,几乎咬着牙道:“你是谁?”原就忐忑了几日的心,此时有爆发之势。
“在下是知晓他去向,亦是最了解他之人,他不会再回来了。”男子并不在意冷尘霜的无理,恼怒,而是轻描淡写的再次强调了一遍。
冷尘霜狠狠推了一把男子,然后突然蹲在地上,埋头抱膝的哭了,嘴里断断续续问着:“他……为……为什么,不会……回来了,为……什么?”
男子迟疑的拍了拍冷尘霜肩膀,又将她扶了起来,瞧着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略带几分嫌弃蹙了蹙眉,递给她一方手帕,冷尘霜豪气的乱擦一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男子,等待着男子答案。
男子递给冷尘霜一封信,叹道:“他去了何处,你应当知晓才是。”
冷尘霜一愣,打开信封,纸上写着短到不能再短,却又好看到不能在好看的几个字,“抱歉,这次等不到你了,灵君。”
木然的重新坐回凳子,想起了寒灵说的那个故事,那个血淋淋的悲惨主角,如今终于有了外貌轮廓,她目光有些空洞的自言自语道:“原来……他真的是灵君,他……”冷尘霜脑海不断浮现出他削肉剔骨的血淋淋模样,通红的眸子框着满满泪水,心脏如同被人狠狠剜了一下,她捂着胸口,发出痛苦呻吟。
男子瞥了眼她,道:“因为有人察觉到他还活着,并发现了这里,所以当年将他藏身至此地的神秘老者,已将他带走,虽然现在他还是只能四处躲藏,却不会再一味躲藏,他会让那些伤害他之人,付出代价,你不是说过会帮他吗?现在机会来了。”
冷尘霜抬头望向男子,茫然道:“我?我……怎么帮他?我只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连怎么找他都没头绪,又怎么帮他?”冷尘霜当真恨透了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真怕寒灵还会再承受一次削肉剔骨,或更残忍的痛苦。
“灵君赋予了你不再平凡的能力,和他所有信任与最珍贵之物,你不能辜负他。”
“珍贵之物?”冷尘霜不记得寒灵送过她什么,疑惑道:“什么珍贵之物?”
男子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匕首,他抓过冷尘霜手臂,冷尘霜下意识的挣扎,奈何力量不济,眼睁睁瞧着男子用匕首在她胳膊上划出一道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怒道:“你要做什么?”
男子不以为然,嘴角露出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指着伤口让冷尘霜看,“这,便是他赠予你的东西。”
冷尘霜这才低头,将目光投向手臂,一股黄色液体从伤口涌出,冷尘霜身子顿时颤抖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显得惊恐万分,脚下不稳,身子晃了晃,抬起另只手,用刚才擦眼泪鼻涕的手帕,不停擦拭伤口,纯白手帕很快被黄色血液染的斑驳起来,口中慌乱道:“这……这是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男子伸手抓住冷尘霜受伤的手瞅了眼,“放心吧,死不了。”,说完又嫌弃的甩开,继续道:“现在你体内,流淌着伴随灵君降世之灵液,无论在哪个世界,这都是极其珍贵之物,它才是真正能够赋予修士力量的宝贝,虽然灵君肉身也有一定作用,但比起灵液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灵君用所有灵液改变了你原本体质,现在你已不再是普通人类,而是半灵。半灵虽由后天改造,但潜力却远超过纯种药灵,所谓阴阳平衡,五行生克,运行不息,生生不已,这是自然运行之道。”男子说累了,喘了口气,“药灵一族的形成极为苛刻,天时地利皆不易得。药灵天生拥有寻常族类难以企及之能,他们生而知之所有药材特性,对于炼丹之术信手拈来,对世间万物感知极强,寿元更是难以揣测,相对,便宜不能都给他们占去了,试想普通人修炼除了力量,更多则是为了延长寿命,可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自然就会有缺陷。他们能力虽多,却难以修炼,若遇敌人无法正面对抗,唯一两个自保能力,一是他们独有特性,药灵自身可释放出一种奇特香气来迷惑敌人,那么就算他站在敌人面前,敌人也很难注意到他们,他们便可迅速逃离,二是释放毒气,以毒气攻击,再迅速逃离,总之他们最厉害的自保,便是逃命比谁都会逃。且药灵一族从来都存于正邪之间,好似药性般,即可医人又可杀人,
而他们的智慧也是能力之一,就开原那些修士,连药灵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想杀灵君吃肉,当真无知。”
男子的一大篇话,砸的冷尘霜头昏脑胀,她清楚记得她第三次入青水镇,不到两日便生了感冒,寒灵给她喝了一月多绿色带有浓重异香的药汤,还有比药汤异香更重,并且寒灵叮嘱她一定要泡的绿色药浴开始,她身体就发生了巨大变化,肤色变的如玉,头发疯了似的迅速生长,以往羸弱身体,变的格外精神,且再也没有过病痛,走路都感觉脚下生风,对周围一切的感知格外灵敏,更奇怪的是,她这样大变化,家人同学竟视若无睹,丝毫没有疑惑,还有一个难以启齿之事,就是她每月该来的姨妈再也没来。当时她还问过寒灵原因,寒灵只说:“早年我学了些医理,见你身子羸弱,便给你配了些改善身子的草药,你只管放心,不会有任何坏处。”
冷尘霜当时明知寒灵并未真正说明她心中所惑,可她却不愿刨根问底,显的她对他多么不信任似的,现在她总算明白了。
镇定会儿,冷尘霜才道:“你说的半灵潜力远超过纯种药灵,是什么意思?”
男子满意的笑笑,对冷尘霜有了些欣赏,作为一个比开源世界的普通百姓,还要无知的荒原世界人类,接受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信息,更何况自己还莫名其妙成了半灵后,能这么快就恢复平复,还准确抓住重点提出问题,不错不错。
冷尘霜见男子盯着她傻乐,干咳一声,男子略带尴尬道:“药灵因为自保能力太弱,自身又太容易招人垂涎,故而才会有灵液加持,灵液对于修士而言,是足以令他们连跳三至四阶的灵丹妙药,特别对开原之世而言。“
“什么意思?”冷尘霜不解的问。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限制,就如你现在生活的荒原世界,这里之所以没有修士,连个妖怪都没有,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稀薄到根本无法修炼,哪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而在开原世界,虽然能够修炼,但能达到金丹就已算惊人天赋修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导致。而药灵的灵液,则是他们突破瓶颈的唯一捷径,这也是药灵为何如此遭人垂涎的原因,当然,开原世界那些蠢货,完全搞错了方向。”男子骂了句完全不符合他美男子形象的粗话,气呼呼顿了会儿,“任何一个药灵,都绝不会选择将灵液交给修士,因为灵液在修士身上,只有增强修为作用,所以他们会交给普通人,只有没经过修炼的普通人,才可不受任何抵触的转化成半灵,当然,也可以说是交给他们选中的……妻子。”说至此处,男子撇了眼冷尘霜。
“妻子?”冷尘霜圆溜溜的眼睛,瞪老大,随即露出几分羞涩,甜蜜。
男子哼了一声,继续跟她解释:“药灵将认定妻子转化为半灵,而转化之法也只有药灵才能做到,被转化成半灵之人,则不会受到纯种药灵无法修炼的限制,反之,修炼速度超出常人,但无法百分百拥有药灵之能,在寿元上亦会大打折扣,不过就算如此,也比寻常修士长命,况且只要好好修炼,延长寿命并不难。你作为被灵君转化的半灵,更作为他选中的妻子,你的使命便是守护他,这也是灵液最最重要的用处,找一个值得一生信赖之人,将自己性命托付与那人身上。灵君既是将你转化为半灵,那么你便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信赖之人,懂吗?”
做一个守护他之人?冷尘霜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男子见冷尘霜不答,加强了语气:“你会帮他吗?帮他得到自由自在的生活,让他不必每日担惊受怕。”
冷尘霜依旧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道:“寒灵在我苦涩人生中放了一颗糖,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吃苦。”
男子对冷尘霜的回答很满意,他道:“灵君没看错你,只是……”他望向冷尘霜,“你当真舍得下现在生活?”
冷尘霜缓缓低下头,不时,肩头微微颤抖着,男子以为她是在难过,本来还想好心安慰她两句,却突然听到一阵音量逐渐增大的狂笑,随着笑声她抬起头,双眸再次通红,嘴角噙着抹怪异弧度,她轻柔的擦了把脸上泪痕,如同叙述别人的故事般,开始叙述着自己故事,“我啊,有一双好赌父母,我想我的存在只是个意外,他们对我唯一的好,就是没让我被他们打死饿死,并且这还是以我乖乖做出气筒,才能得到的好。中学以后,我开始学会自己挣钱,四处捡些瓶瓶罐罐攒学费,他们呢则会适当施舍些,到了高中他们就想让我辍学打工给他们挣钱,我抵死不从,他们就让我自己交学费,以后不会再出一分钱供养我,我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才能挣足学费呢?于是我就跑去夜店打工,画上浓妆陪笑卖酒,被人欺凌,自己挣的钱还要想方设法藏起来,因为不能被他们发现啊!我怕极了,怕幸苦才得来的钱,会被他们拿去赌博。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远离了他们,才算结束。我找了好多份兼职,没日没夜的工作,加上以前积蓄,才勉强读走大学,从小到大我也没什么朋友,大多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而寒灵他……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很温暖,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幸福跟平静的人,就我这种一文不值的生活,你认为我有必要留恋吗?”
男子对于冷尘霜的故事,因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显得冷漠。但他内心却并非如此,他很惊讶,惊讶他眼前女子天真外表下,究竟存在着怎样一个复杂灵魂?是那个平日在灵君面前天真活泼的,还是刚才那个笑声凄厉,给人一种森然之感的。
他不禁暗暗感叹,“灵君,您究竟给自己选了一个怎样的妻子?“
按捺下内心惊讶,男子平静道:“如此甚好,明日我会再来找你,带你去开原之世,不过灵君在开原之世的具体位置,
我并不清楚,想来,等那些心心念念要害他之人都死了,他也就出现了,不然谁也别想寻到他。”
男子说完,飕飕便没了踪影。
冷尘霜瞧的顿时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劲儿,喃喃道:“都死了,他就会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