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接连打趣,就差把我孩儿的名字都要取好了。这可把台上的二婶急坏了,扯着嗓子解释,越说越乱。
这时宁楚跑了上来,“初九姑娘,灵力难修,众所皆知,谁娶她都是一辈子的负累,没道理让我家扛着。在此澄清,切莫误会!”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这一刻,屈辱,不甘,愤怒,委屈,一齐涌上心头。我曾这样努力,只求大家一个认可,这么多年了,还在原地打转。我曾努力忘记那些嘲讽的眼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今天,历历在目。
娘亲说过,越是这种众人看戏的时刻,越要保持镇定。我拦住了起身的娘亲,自己走了上去。
向台上二位淡然行礼后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对此婚约也是不满意,如今解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是是是”,二婶子满脸堆笑,“从此我儿便是自由身了,大家伙瞅瞅,长得多俊俏,很是孝顺,若是族中有年龄相仿的姑娘,可以互相多走动走动……”
几位族长妇人很快围了过去和二婶子聊成一团,嬉笑不断。然而宁楚的脸上却并没有欢喜之意。
其他宾客们各自闲散开来,三五成群的聊天。而有几位青年才俊总是聊着聊着便要现出真身,或是秀出自己精美的羽毛,或是一展清灵的歌喉,或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深厚的灵力,不一而足,众人的赞叹此起彼伏,我也跟着喝彩。这时宁楚的脸色更难看了,就像吞了只苍蝇。
这时有几位打扮花哨的少君频频抛来媚眼,我终于意识到原来是一场相亲宴。我知道吸引这些族长少君的是娘亲的族长之位。娘亲在族中威望甚高,她就我一个独女,谁若是娶了我,在公推百鸟之首时,也会多几分把握。
我正想嗔怪娘亲的此番安排,转念一想,大概是娘亲早料到二婶子和宁楚的性子,为了挽回我的自尊才故意如此吧。
忽地,一位妇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挽起我的手一通夸,“初九姑娘长得真是风趣可爱,看着和我家的小儿很是相配呢!”
此妇人笑得有点夸张,而她身旁的少君神情更是夸张,感觉我就像是摆在他面前的一顿美味佳肴,随时要生存活剥了我似的。
“杜鹃少君妻妾如云,凤凰一族的女子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不合适”,宁楚突然的出声,吓得妇人放开了抓我的手。
“二楚,现在和你没什么关系吧,这般搅和我的姻缘为哪般?”
“呵呵”宁楚双手插手叉腰,“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既是族亲哪能见死不救。”
“很是用不着”,我转身便走。
不消时,有更多的妇人少君围住了我和娘亲。有的故作风雅自我介绍,言语晦涩难懂,有的巧妙的转移话题明里暗里的夸赞自己,有的言语间表露出找媳妇就要找娇憨灵力低的才好,若是长相平淡更佳……
娘亲微笑着一一回应,巧妙附和,既全了各位的颜面,又明确拒绝了不少歪瓜裂枣。
我转头望向娘亲,娘亲向我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问道:“可有能与顷顷比肩者?”
我环顾一众身影,却没能看到那抹绿色的身姿。心想,高傲如他,断不想被人诟病趋名逐利吧。
一晚的宴席,迎来送往,光是客套话和礼节性问候便说了一筐,着实累人。饶是宴席上的凤凰酒,味甜不烈,这来来回回的敬来敬去抿上几杯,不经意间有些酒意涌了上来,我感到脚步稍有点浮。
好在娘亲打点妥帖,一场宴会完美收场。
斜月半钩,树影横斜。酒意微醺的我趁着夜色走回了梧桐居,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顿住了脚步。
一个披着翠羽大氅的少年,随性地倚坐在窗框上,像是被月华浸染过的一杆玉竹,气质清冽,额间的碎发遮挡着俊俏的侧颜。
“今日是你的成年生辰宴会,我虽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特意在此等候,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生辰贺礼”,说话间顷顷的手上多了一只通体翠绿的簪子,温润如玉晶莹透亮,只雕了简单的凤头式样。
这簪子低调内敛,我看着欢喜,“是顷顷亲手雕的吗?”
顷顷走了过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阿九的成年生辰之礼哪敢怠慢,跟着应璃在炼器坊中学了些时日做出来的,你瞧着如何?”
忽然酒意上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一下子晃出了三个顷顷,我伸手想要扶住其中一个,摸了个空,以为会磕到地上,猛地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酒香在鼻尖环绕。
我大概是醉了,双颊透着红晕,说话时连舌头都不听使唤,“阿娘说顷顷是破壳恩公,这礼物……自是收得”,说着又往怀抱的深处钻了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了进去。
顷顷微凉的手指轻抚过我的额头,在我的青丝间摩挲,“阿九既然收下了,便戴上瞧瞧”,说着便把那簪子插入了我的发髻,仔细端详了一番,赞叹道,“甚美”。
顷顷略带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层层回响,醉意更浓了。不知何时便完全睡着了。看来酒桌上随口说说的不胜酒力委实是真的。
一夜好眠,等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朦胧中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头有点晕,这才想起昨夜的凤凰酒喝得多了些。
被子的一角还残余几缕清淡的气息,感觉被顷顷躺过似的。
蓦地浮现一个情景,顷顷侧着躺在我的身旁,看着我熟睡的样子,枕上的青丝被他攒在手里把玩着。
我晃晃了脑袋,甩去遐想,神思清醒了很多。想到昨日是倒在顷顷的怀里睡着的,还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第一次感觉到了对不住他。
就像一个小混混借着酒意轻薄了良家妇女一样,希望顷顷不要介怀才是。
尤记得发间应该插着一只碧簪子,用手一摸幸好还在。把簪子拿下来放在手里细细观赏,和一般的玉材相比润泽了不少,若是对着阳光,还能看到一根微缩的孔雀尾羽漂浮在其中。
这根孔雀尾羽通体翠绿,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青光,每一丝皆透着清冷的灵力,孔雀果然是一种高傲的鸟儿。
讨这根尾羽追着顷顷要了一万余年,没成想他把这根至美的尾羽锻造成了簪子,还封存了灵力。我想,这大概是成年礼上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赶紧把拿着簪子的手藏在了被子里,对着刚进来的娘亲露出甜甜的笑容。
娘亲径直坐在了我的床边,把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关切地说道“坐在床上也不披一件,仔细着凉了。”
“昨夜喝醉了,到眼下还有点晕,便忘记了”。
“没听说凤凰酒还能喝醉的,我看啊,是被青年才俊看醉了吧”。
“哪有,哪有”,我不禁急了,“那些个青年才俊哪比得上顷顷风华绝代,我看顷顷的时候,都未曾有醉了的感觉”。
娘亲继续打趣儿,“这么说,你最是喜欢顷顷美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