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来自于这柄刀,却不完全来自于这柄刀,而是这一刀摆放的方位甚至力道。
刀凌空而悬不借任何外力,就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握着这柄刀,随时等待着他的敌人,这刀只是凌空而悬,却仿佛蕴藏了一道无形敌意,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的敌人。敌意已化成招式,只一招,却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南宫涵初见这一刀之时便已看出这一招的存在,原本他以为自己至少有七八种方法破解这一招,但再看时却发现七招之中却有三招无用,再然后有用的只余一招,最后却连这一招都变得无用。
这竟是一招无从可破的一招!
因为这一招不动不变,却也毫无破绽,无论对方的攻击从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从刀柄攻来却都是在这一招之中,只要还在这一招之中就逃不出这一招的变化,逃不出就注定是败!
“好厉害。”南宫涵不禁赞叹出声,这一招当然值得赞叹。
“但是。”南宫涵微微一笑,他已知道如何破解这一招,“并不完美。”
南宫涵却不出剑,而是伸出两根手指,骈指弹向刀锋,刀锋微微一颤,却竟落了下来。
南宫涵只是轻轻一弹,这一弹却没有使出丝毫力气,却将这刀之上的全部力量反震向这把刀,没有那一招可以对抗这把刀所蕴藏的这一招,却唯独这一招除外。能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但有时自己无法攻克的也往往是自己。
刀落地,正指向东方。
南宫涵果真朝着这把刀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不知道这个防线存在着什么,但他如果不走进去就可能永远见不到莫阳。他绝不想这件事发生,也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已经和莫阳分别了十三年,他绝不想再离开莫阳,哪怕一个瞬间。
这里,是一扇门。
一扇用刀织起的门,几百把刀却没有一把雷同,而每一把刀之中都蕴含着无匹刀意,但这一百把刀拼在一起却能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这扇门,却是比之前那一把刀更难破解的机关。若是贸然出手打破其中的制衡,纵然他能破解其中一招,那么其余九十九招都会同时攻向他,他有把握接下其中七十把刀,但纵然他都接下九十八柄,剩下的一柄也必定会砍进自己的死穴,他也同样必死无疑。
想打开这扇门办法有两个:一、在不打破这一百柄刀的平衡之下破解这一百杀招;二、用比这一百招意加起来都要强大的力量毁了这扇门。
若是段痕他必定会选择后者,但南宫涵却会选择前者。他从来都是一个用巧多于用力的人。但那是从来,从以外至此时而来,以往莫阳还在的时候至此时而来。
但现在莫阳却不知身在何处,他如何敢耽搁一秒钟!
拔剑,双手握剑,自身全部力量已被激发出来,剑中蕴含的力量也在这一刻苏醒。曾经开天辟地的力量就在这把剑里,而南宫涵体内也因段痕之故蕴含着盘古之力。这一剑能开天,如何不能破这刀阵!
一百柄刀在一个瞬间之后变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人叫莫阳。
“呵……”南宫涵长笑一声,一把将莫阳搂在怀里,他太舍不得这种感觉了,问世间那个有情男儿能舍得下这种感觉?但下一刻,南宫涵的表情却僵住了,因为他怀里的莫阳也是僵硬的,不带丝毫体温,那根本就是一具尸体,只有尸体才会没有体温。
他的身体变得软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下降,他的心开始枯萎。
他才和莫阳在一起不过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他们还有很多约定没有实现,但现在,莫阳却成了一具尸体,他还活着,却也不过是一具行尸罢了。
“放心好了。”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这是将南宫涵带来这里的声音,一个不该属于这世界的声音。
“她没有死。”那声音又道:“如此大好生命,我如何舍得就这么让她死了。不过她现在却和死了也差不多少,因为她的命在我手里,只要我想,她随时都会死。不过,决定她生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南宫涵站起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声音道:“你应该猜得到,我把你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南宫涵道:“让我和你打一架?”
那声音道:“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想和我打一架却都还求之无门。”
南宫涵道:“是不是我赢了,你就把她的命还给她?”
那声音却冷笑一声,道:“打赢我?你认为你可以吗。”
南宫涵道:“为什么不可以?”
那声音道:“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你至少要估量一下你的对手。你知道我的实力吗,让我来算一下,你的胜算有多少,你觉得有一成吗?”
南宫涵怒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有没有一成!”
长剑划破天际,如一道梵天奇闪过。
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失误,他和那人说了五句话,他已能确定声音传来的位置。这一剑,他绝不会落空!
但是,这一剑却终究落空了。这一剑只刺在了一块青砖之上。
“小子,你难道还看不到吗?”那声音哂笑一声,却极为不屑。
南宫涵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如一层般伸手不见五指,他当然能看到,不然他如何知道莫阳站在自己面前,但他明明能看到却竟以为自己看不到,他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但看不到那人的存在,他能听到那人的声音判断出那人的方位,但当他一剑刺去之时一剑却必定刺中虚无。
“别急。”那声音道:“只要你肯和我打一场,无论胜负我都把她的命给你,如果你能赢了我还会给你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奖励。”
南宫涵道:“别罗嗦了,出招吧。”
那声音却道:“年轻人真好,老是这么血气方刚。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南宫涵道:“等打败了你再问也不迟!”
那声音就只是微微笑了一声。
然后,南宫涵便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招意向自己悠然而来。与其说这是一种招意更不如说是一种感觉,令人心旷神怡,陶然而嘴。这感觉,很舒服,很享受,很美妙,就如人开始堕落时的感觉,起初的确十分快乐,但当发现自己已经大错将成想要亡羊补牢之时,却早已是泥足深陷,为时晚矣。
南宫涵当然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享受之中,凭借《韵静心》他能让自己摒弃一切杂念无视外界一切干扰。
招意袭来,他的剑也随之翻舞,剑气在身前铸起一道气墙。而几若无质的招意与固若金汤的气墙两者甫一接触,招意却幻化如云,从一切可以流过之处游到南宫涵面前,招意再聚之时却已如刀锋,无坚不摧的刀锋!刀距几乎已经贴在南宫涵眉心之上,而南宫涵此刻却根本没有了退路!
他不想退!
他不能退!
不退!
反进!
双手持剑,人剑合一!
一道惊鸿匹练从招意所来之处原路返回!
那招意化成的刀锋已穿过南宫涵眉心,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受伤,但受伤也不能退。他已从那一招之中判断出那人方位,如果说声音可以凭借强大修为而伪造,但发招之处却必定是人所在之处,这却是骗不了人的!
人落下,他的意识已开始模糊。
剑是否落空,却是未知之数。
当他醒来时莫阳就在他旁边,他所在也不再是那青砖堆成的地宫。这里却依旧是那大人物的山庄之内,但只不过是一间还未破败的客房而已。但这里毕竟是他这样的大人物住过的地方,虽然只是一间客房却也要比外面的客栈舒服许多。
南宫涵躺在床上,却见旁边坐着一位老者,这老者雪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垂过肩头,一身雪白素面的长袍,双手却藏在袍袖之中。他未回头,却似知道南宫涵已醒,便道:“我问你,佛在何处?”
听到这声音南宫涵便知道这老者就是在地宫之中几乎要了自己性命的人,但见莫阳与自己都已无事便也知这人绝无恶意,不然自己怕也就醒不过来了。此时那人问话南宫涵自然该回答,而且他也是自幼熟读佛理,对佛更有着独到见解,开口答道:“佛在心中。”
老者又问:“你可有心?”
南宫涵道:“当然有。”
老者道:“那你的心在何处?”
南宫涵拍了拍胸口,道:“在这。”
老者道:“那是心吗?”
南宫涵道:“当然是。”
老者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心。”
南宫涵道:“心就是心。”
老者道:“心是心,那心若变了,还是心吗?”
心当然会变,一念只在瞬间,一念足以心变。任谁的心都会变,那变了的心还是心吗?
南宫涵道:“当然是。难道坏了的苹果就不是苹果?”
老者道:“佛在你心中,但你的心若变了,佛还在你心中吗?”
被这一问,南宫涵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者又道:“你我无心,佛却有心,佛心不变,佛即是佛。佛不曾在你我心中,你我却一直在佛心中。”
我无心,佛有心,佛不在我心中,我却在佛心中。
这又是何等的高度,仰望,却也怕望不到他脚下的尘埃。
南宫涵从床上走了下来,走到老者身前,深施一礼,道:“请前辈赐教。”
老者却道:“现在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