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了这么久的辛咸近日终放了晴。
整个先秦都笼罩在喜悦之中。
晟臣抚摸着白玉制成的棋子,在一双修长的几乎完美的手之间,只见剔透的白棋竟有些落了下风。房内没有灯,只有些许光亮透到了书案之上。他的身体隐在了黑暗之中,青丝未扎起半分,如瀑布般撒在腰际,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公子,在三个月后,会开始选拔文人到朝廷。”立在一旁的奉一道。
“这就是你收集到的消息?”晟臣带着温意的声音响起,可奉一却莫名呼吸一窒。
“属下认为这可以是最快捷的方法。”奉一恭敬道,他的背挺得越发的直。
“愚蠢。”晟臣道,“快捷?我且不说我先要等三个月的文试,待我考上后,也只能是风居台里一个八品芝麻官。在辛咸城如此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下,我只要有所动作,那就是万劫不复。”
奉一微垂下头,“是属下愚钝。”
“继续说。”晟臣道。
奉一接着说道:“辛咸有三大巨头,一是薛皇后的母族,薛家。薛家是辛咸老臣,仗着自己是开国之臣,行事十分地嚣张。但在十三年前的辛咸冷宫被先秦皇逼得险些丢了全族性命。近些年来,行事低调很多。但薛家出了一个薛长卿,乃是薛皇后的胞弟,姿容上品,武功不凡,十分有手段。现如今,辛咸朝廷已有四分之一的人被他所笼络,他还广招各路英雄豪杰到他府中做门客。”
“其次便是先秦皇的势力。先秦皇正值壮年,有宏图大志,但是却不得不顾忌几方势力。”
“最后便是其余的一些不愿意掺和进来的大臣,他们保持中立。但在暗中却想谋取点渔翁之利。”
晟臣听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中的棋子飘然落地。
奉一明白了晟臣的意思,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乌木镶银的梳子,给晟臣挽发。
“其实属下认为还有一个人也要说一说。”奉一的手运作着。
“说。”
“先秦国的最大商贾,现在辛咸被封为九方公主的华家大小姐。”
“一个先秦国的商贾大家里出来的大小姐,凭着女子的身份变为风云变幻政场里的人物。若不是天生慧根,那就是天生愚资。”晟臣站了起来,三千青丝被一根紫玉发簪固定起来,一眼望去,那张脸足以倾城,足以倾国,却温润如玉。晟臣随意看了一眼铜镜,然后道:“这个九方公主想必是个有趣的人儿吧。希望她不要让我失望。”
一旁的奉一静默不语,只从一边拿过一件紫色的广袖衣袍。
晟臣接过奉一手中的衣袍,一阵轻风刮过,晟臣换上了那件衣袍。紫色是极其称晟臣的气质与容貌的。一时之间,将他眉梢的温润儒雅称得有些虚幻,如同将要升飞的神祗。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奉一问道。
“下边关,当土匪。”晟臣淡淡道。
饶是奉一的一张冰块脸都有些崩裂的趋势。
土匪?不会和那种占山为寇,落草为王的那帮粗野大汉一样吧。
晟臣似乎知道奉一心中所想,道:“正如你此时所想。但我们是去培养势力。江湖,何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不乏有那些能人异士,而我想要从乱世当中取胜,唯有去江湖寻求机遇。”
奉一道:“属下去安排马车。”
“嗯。”晟臣不咸不淡地道。
晟臣望向窗外,雨停了,万物皆散发出生机来。
可这种生机没有影响到他,也没有感染他。
他就是世间,披着人皮的恶鬼,在人间踽踽独行。那么孤单,那么强大,却又那么绝望。
曾经的那些人,来自他的报复是否可以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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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边关,昭盈关。
倒也没有许多黄沙走石,只有崇山峻岭,峥嵘险峻。
刚刚一进城,就找了一家住宿。
奉一则去将收集的情报上报。
“这里大大小小的匪窝共有七七四十九个。其中,包括天下都著名的匪寨乌家寨,以及享誉江湖的楚山派。离我们最近的是小桃山寨,是其中最弱的山寨势力。”奉一顿了顿,道:“现在,公子要马上去小桃山寨吗?”
晟臣却勾唇一笑,道:“不,好不容易来一趟边关,怎么着也得去青楼看看独具风情的异域美娘,去酒馆喝最烈的酒吧。”
奉一不言。
公子会喜欢美人?看不出来,公子喜欢喝酒,更不可能,平常公子只喝江南的烟茶,连梨花凉那种小酒都不肯喝一口。
若北谓国的那帮老臣是老狐狸,公子那怕是成了精的狐狸。
这行的目的怕是要招揽贤人吧。
“继续,我让你查的东西。”
“昭盈关的青楼里,最出名的便是无匾楼,最有名的酒肆是梦来馆。”
“这些名字甚为有趣。”晟臣正在褪外衣的手一顿,道。
“这青楼与酒肆都是同一人所开。”奉一道。
“是么?”晟臣道,“那明日就去那无匾楼。你先去置办明日用的东西。”
“诺。”
奉一正要退下时,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晟臣头上的几根白发。
“公子,墨无散要失效了。”奉一道。
晟臣随手丢了一个药包出去,“我知道。将它炖了。”
“诺。”奉一道。拿着药包便退了下去。
三年前,晟臣被灌下了荼靡毒,这种毒相当猛烈,会使人容颜衰退,只至死亡。并且越到后期越痛苦。
当他遇到现在的师傅时,他已经发作有一段时日了,满头都是白发。所以,师傅只能给晟臣开一个稳定发作的方子。
原来那头乌发暂时恢复了颜色,却要不定时的喝药。
当奉一将药端上来时,晟臣看都没看,一饮而尽。
奉一端着空碗,作为一个属下都不由佩服晟臣。
这药有多苦,奉一是知晓的。连一个七尺男儿能被苦哭的药。
晟臣却能面不改色地饮下,不是天生,而是因为苦惯了,所以才特别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