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王富贵家的房子,在村中是手屈一指,鹤立鸡群。
王富贵作为村长,自然得处处带头。
他也算是富贵双全的人,有权有势不说,结婚后头胎就生了个儿子,自然也就是独生子女户了,领着国家补贴。
村长是个肥职,蛇从他手中行过都会变细,所以他有钱大搞修造,房子也就比别人宽大奢侈。
王宝宝自小就在溺爱中长大,有什么话都会对他母亲说。
他母亲听他说了尚心敏的挖苦之辞,自然就会对王富贵告状。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富贵听了夫人的话,气得须眉倒竖,“尚家这个丫头,我王村长早迟要她好看!嗯,对了,让天雄表弟教训教训她!”
“宝宝被他屁成那样,真是可气啊。”那女人使起了激将法,“她屁宝宝,也就是屁你啊。好歹你也是个一村之长,被人屁到这个程度,好没有面子啊。”
“我王村长家的少爷,会没有女孩喜欢,笑话!”王富贵听了果然怒了,“她既然这样说,那我亲自去给黄映茵说,让她说服叶甜甜与宝宝处对象。叶甜甜,倒真是一个好姑娘,美丽而不张扬,清纯而不放浪,这样的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做我的儿媳妇,确实是最佳人选,宝宝也真是很有眼光。”
“你啰嗦个什么!”那女人不高兴了,“既然这样,宜早不宜迟啊!”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王富贵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本来去取伞的,可是拿了拿伞又放下,转身向车库走去。
“就这么几步路,你还开车去?”女人说道。
“上亲家家,能寒碜吗?”王富贵边开车边甩出一句话,女人立刻闭嘴了。
黄映茵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听了王富贵的话,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王宝宝是个乖孩子,又聪明,大学毕业后一定是个当镇长的料。
王富贵听得亲家母如此夸未来的女婿,自然知道这事是有了八九分把握,高兴得眉开眼笑,连打保票说以后叶甜甜进了他的家,什么也不用干,只管吃香的喝辣的。
王富贵家大业大,有多少人家都想把自己闺女嫁给她家,黄映茵见人家堂堂一村之长主动上门来说这事,自然感到脸上特别有光彩有面子,一个劲地说高攀了。
王富贵回去对儿子妻子一说,母子俩高兴的样儿自然别说有多高兴了。
叶甜甜外出游玩回到家,黄映茵便旁敲侧击地对叶甜甜说起此事,又是夸王宝宝,又是说王家怎么样怎么样的。
叶甜甜观颜察色,知道她的意思和目的,便假装听不懂,不言不语,让黄映茵在那里唱独角戏。
黄映茵见自己嘴都说干了,叶甜甜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别说搭腔了,最后只得挑明了问道:“甜甜,宝宝这孩子不错,你要是处对象,就应该处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家庭。”
“你唠叨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叶甜甜没好气地道。
“难道不好吗?”黄映茵见叶甜甜不高兴,口气立刻硬了起来,“这样的人家,就是女孩子的最佳选择!”
“我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走向,你不用为我担心操心!”叶甜甜噘着嘴驳道,“比他好得多的人家多了去。”
“是,比他家好的人家很多很多。但是人家认得你吗?你能接触到那样人家的公子少爷吗?”黄映茵一连串地反问。
叶甜甜知道自己的老妈很势利,于是故意道:“我就是认识了比他家好得多的人家。人家在市区一环,人家老爹是市政领导,他家能比吗?!”
黄映茵一听眉开眼笑,凑过去声音柔柔地问:“甜甜,真的?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啊。市区一环,寸土寸金,日进斗金,王宝宝家当然不能比啦。没想到我女儿这么有出息,你真给老妈长脸啦。”
黄映茵心里当真乐开了花。
“这样的人家是有,但是你的女儿有这种福气吗?咱们这种家庭地位配吗?”叶甜甜见她势利到如此地步,没好气地抛出这句话。
黄映茵先还沉浸在狂喜之中,听了女儿如此鄙夷的话语,才知道她是在开涮自己,于是气得七窍生烟道:“老娘为你操碎了心,你却如此戏弄老娘,你这没有良心的!”她说到后来激动得在桌子上猛拍了一掌道,“老娘就知道你心中只有一个余小海,你个不长进的东西,真是气死老娘了!”
“余小海怎么了,余小海也是人。”
“他是人,但是他能跟王宝宝比?他那一点能比得上王家?嗯——”黄映茵盛气凌人道。
“他现在是没法跟王家比,但是人家有上进心,敢拼敢闯,未来一定比王家强!”叶甜甜据理力争。
“我说你是傻啊还是喝了迷魂汤!”黄映茵闻言声音更高了,“一个给毒贩运货的家伙,现在都啷当入狱了,还上进心,还能比王家更好?你是在做梦吧!我的小姑奶奶,你醒醒吧,不要总是活在幻想之中——回龙村坐过牢的,哪个有出息?!”
叶沙河在店铺里听得母女俩拌嘴,进屋对黄映茵道:“甜甜现在还在读书,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让她读完书再说吧。”
“读书读书,女孩子书读多了有个屁用,嫁个好人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见识长有什么用?”黄映茵伶牙俐齿驳道,“你能写会算,也不见你多挣几个钱,就是开这个小店也是老娘的主意。嫁到王家有什么不好?那个收保护费的,听说是村长的亲戚,叶王两家连姻,他就不会再为难咱家,一年至少也能省下几千块钱!”
“你一天就只知道钱钱钱,为了钱,竟然要拿甜甜的幸福做赌注——王富贵全靠他亲戚罩着,他亲戚完了,他也就完了,到时候只怕比咱家还不如!”
“人家那么利害,永远也不会败。你离得了钱?”黄映茵说着反唇相讥,“你一天一包烟没钱谁给你抽,你每顿二两猫尿没钱哪个拿给你喝?球钱找不到,还说钱没得用。要不是老娘上班找两个,吃屎都没有人给你屙!”
叶沙河被抢白得无话可说,一甩手往外走:“不可理喻!”
“现在可以理喻的只有钱钱钱钱!”黄映茵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道,“老娘也是为了甜甜好,你瞎掺和个屁!”
叶甜甜见能识文断字的老爹被奚落成那样,心里很想为他鸣不平,但是对于这个逞口舌之能的老妈,她又不想和她理论。心想老爹和老妈,分明就是秀才遇到兵。
黄映茵见叶甜甜一言不发,又苦口婆心地道:“老妈希望你找个好人家,一是为你着想——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累死累活。其二当然也是为了老妈将来着想——老妈辛苦了大半辈子,你总不能让老妈老了之后还要受罪吧?”
她这番话说得叶甜甜听了也无可反驳,她心想若不拿出证明余小海有进取心的事实,她就还会啰哩叭嗦,自己的耳根子也就休想过宁静的日子。
她想此拿出那条珍珠项链道:“余小海已经在海里养了上万个天然珍珠蚌,到了他收获的那一天,可以盖王宝宝家那样的房子十几栋!”
黄映茵也是个识货之人,见了那条珍珠项链眼睛立刻直了:“这是——?”
“余小海送给我的!”叶甜甜摆弄着漫不经心地说。
“他会不会是用运毒的钱买的?”黄映茵虽有疑问,但是声音明显温柔了点。
“他是被人冤枉的,人家养了那么多珍珠蚌,能干那种犯法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黄映茵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条项链,比金的还要贵啊。”
“那么值钱的东西,能随便跟人说?”叶甜甜白了她一眼道,“你爱虚荣爱炫耀,跟你说了,过不了半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原来这样啊。”黄映茵喜笑颜开,突然收住笑又狐疑地道,“你是在糊弄老娘吧?”
“信不信由你!”叶甜甜将项链收起佯嗔道。
“甜甜,让老妈戴戴。”
黄映茵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对叶甜甜说道。
叶甜甜将项链递给她,心里涌起一丝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