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瞧着他的样子，比以前憔悴了许多。”翎儿说，接着又道，“不过要让奴婢说，他就是活该。”
“想来林大人前些日子已经启程了，他这一走，林府的日子大抵也不好过。”容蓁看着那身影，“说起来那日我当众动手打他，确实也是急躁了些。”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容蓁头顶上响了起来：“娘子可是背着为夫在偷看哪家的俏书生？”
容蓁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茶盏差点都被扔了出去。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于是冷了冷声音道：“还真是不管去哪儿都能碰到王爷，躲都躲不开。”
“这啊，就叫做缘分了。”宋瑾笑眯眯地闪到她面前，“仿佛不管何时老天爷都有能力把我带到蓁儿面前，你说是不是？”
容蓁被他这句话酸得打了个寒颤，没有搭腔，宋瑾见她不说话，伸出手一把抽出了她手中的书，看了看，叹了口气道：“蓁儿怎得又看起戏本子来了，本王还以为能从你这儿看到本女范捷录之类的……诶，边上这本可不是女论语吗？”
“那些书无聊得紧，王爷既然聘我过门，就知道我不是守礼数的人。”容蓁说起话来理直气壮，“不读也罢。”
“那女四书是无聊，只不过大家闺秀当街读着戏本子，也是道奇景。”宋瑾道，“何况读得还是李香君的故事，你是当真不将这世俗礼教放在眼里。”
“李香君虽出身青楼，却是比男子更懂得家国大义，有何读不得。”容蓁见他手中也拿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册子，就想伸手抢过来，“王爷既然也书市，不如让容蓁看看王爷又读了些什么圣贤之书？”
宋瑾却是灵巧的躲过了，将那册子一把收进了怀中：“这书蓁儿可看不得。”
“有什么看不得的。”容蓁道，“难不成王爷还怕我识不全字吗？”
“非也，只是可这不是能当街看的书。”宋瑾俯下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要看，也要蓁儿嫁过来以后，你我夫妻二人在闺房中看。”
容蓁一听，脸瞬间红透了，伸过去准备抢书的双手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宋瑾笑着把她的手按下来放在桌上，又倒了杯茶放在她手中。容蓁回过神来，红着脸啐道：“王爷青天白日就拿着这种东西在街上闲逛吗？”
“爱品春宫的王爷和爱读戏本子的王妃，谁能说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宋瑾笑道，见容蓁似要发作的样子，又道：“今日本王还有些急事，先告辞了。皇兄赐下的新府邸，本王总得辟出一间来给王妃装这些戏本子才好。”
容蓁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罪魁祸首就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她气得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几案上，翎儿早在宋瑾刚刚过来就退出了三步远，此刻回来看到容蓁这么大火气，连忙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他……他……”容蓁涨红着一张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拍了拍桌子道，“我如何就要嫁给这种人！”
“小姐，小声些，那林公子过来了。”翎儿压低了声音，容蓁一听便想起身离开，却听到林晟在身后喊道：“月郡主留步。”
容蓁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林公子好。”
林晟走到他面前，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道：“事情出的有些突然，林晟还未贺过郡主与王爷定亲之喜，今日见了，免不得道一句恭喜。”
“谢过林公子。”容蓁想了想，又道，“想必雪夫人生产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提前恭喜林公子，若无别的事情，容蓁先告辞了。”
“等等。”林晟喊住她，“今日只想以昔日林晟的身份问蓁妹妹一句，可是真心喜欢那四王爷？”
“昔日林晟的身份？”容蓁笑了，“昔日你是我未嫁的夫君，是护国公府煜礼哥哥的好兄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阿晟哥哥，你觉得事到如今，你可还担得起这些身份？”
“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林晟道，“以往那些事，都是我对不起你。”
容蓁摆了摆手，道：“你若指的是我与你的婚事，那日我便与你说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你从未承诺过什么。你对不起的，是相信你却差点因你满门获罪的煜礼哥哥，是在宫里受尽了委屈的宁姐姐，甚至是那个因为你差点被林夫人除掉的傲雪姑娘。”
“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好。”林晟道，“那些事并非我所愿。”
“如今我过得好不好，早就与你无关了。”容蓁看着他的眼睛，“至于你口中那些并非你所愿的事情，你总不能认为一切都是旁人的错，自己是那个无辜的人，即使你初衷并不想害人，但最终却有人因你险些丧命，不是吗？”
“蓁妹妹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了吗？”林晟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悲伤。
“谈不上生分不生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你才是那个先离席的人。”容蓁道，“那日我当众打你，是我太过于莽撞，我向你道歉。今日你问我的问题，我也回答你，四王爷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至少目前看来他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如今雪夫人临近生产，林公子还是要多陪陪她才好，如你休书中所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正是如此。容蓁先告辞了，林公子也早些回去吧！”
说罢容蓁就带着翎儿离开了，待走得远了些，翎儿才小声道：“小姐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他本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太过于怯懦，也从不愿意负责任罢了。”容蓁道，“到底自幼相识一场，有些话总应该说与他听。”
容蓁离开很久之后，林晟仍站在原地，他其实早就看到了容蓁，也看到了容蓁与那四王爷满脸通红谈笑的情景，他心里甚至有些泛酸。容蓁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一副听话可爱的样子，从来不曾露出那般羞恼而又真实的神色，可见在那四王爷面前，她是无所顾虑在做自己的。即使早已与她无关，却还是希望她心里惦记的人，是自己。
可惜，可能早已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