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筵边,众人谗言媚笑,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殿中歌舞升平,衣袖飘荡。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府内正中是一朱漆雕龙宝座,上坐一位华衣男子,低垂着眼帘,仿佛这一切纸醉金迷皆与他无关。
但细细瞧去,男子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的锁在大堂中曼妙女子身上,上下打量,眼中带着淫邪。女子仿佛也感觉到了那上位者的灼灼目光,卖力的扭动着身姿,媚眼如丝。
突然女子舞动的身躯僵住了,脸上露出了惊恐,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宴席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顺着舞女颤抖着伸出的手指看向座上,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
只见刚刚还气宇轩昂坐在大堂上的男子已仰躺在宝座上,颈上一抹殷红,双眼大睁。宾客见状皆惧,大殿乱作一团。这时外冲进来一队侍卫,将府内所有宾客侍女拦下。
侍卫长来到男子身边,一根铁翎正插在男子项后的宝座上,翎上刻着一把折扇。“是他没错了,把今天府内所有人给我关押起来,挨个审查清楚,我就不信他还能逃得掉!”大堂一片骚乱,但很快被侍卫镇压下来,却没找到刺客踪迹。侍卫长拔出了长翎,仔细打量了周围,冷笑了两声。
“风送书生阎王帖,翎收魍魉逍遥扇。好个逍遥生。就算你再厉害,我也要抓住你。”侍卫长说完,几个腾挪消失在府上。
距府外不远的两条街上,一俊秀青年迎风而立,书生长衫轻摆,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折扇,扇柄挂着一根长翎,嘴角轻钩,眉眼含笑。
青年走的不紧不慢,几个缓步走到了一个没人的深巷中,“跟了我这么久了,可以现身了吧。”青年轻轻笑着,身后侍卫长的身影出现,“王爷之子你也敢动,今天捉你回去,王爷那边我也算有个交代。你要反抗,那我也不得取你性命了。”
“哦?我可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有人买这十恶不赦之徒的命,我帖子已送到,命自会取走。”青年依然嘴角噙笑,“你再不离去,莫怪我动手了。”语罢,侍卫长已经动了起来,青年眉目一冷,手中折扇甩出。
逍遥生,名动武林的刺客,快意恩仇,杀伐果断,不过向来只接取穷凶极恶之命,一梭铁翎飞舞,一纸书帖挥墨,一袭青衣当风,一把折扇开合,洒脱儒雅,翩翩公子。
“师父,你看,那有个人。”一少年穿的精干,扯着身边拄着虎撑的老者,小跑上前,一青年倚靠在树下,身上的书生长衫被血污沾染,脸色苍白,眉眼微眯。老者把青年扶起,他想抗拒却没什么力气。老者从身上摸索几下,给青年喂几味药,简单包扎了下,和少年一起把他带回了住处。
青年再醒来时,身上沾染血污的衣服早都换下,身上的伤也没什么不适了,本能让他警觉的四下查看确定了安全,自己的衣服洗净缝补好放在了床边,自己的折扇也置于衣上。
青年揉了揉眉头,想起了昨晚,对手只不过是跟了极恶的糊涂之人,自己本意放他一手,不料大意中了毒计,虽立下杀手,但还是受了重伤逃离,身体不支这才倒在了这不知何地的树下。
他换上自己的衣服,听到门外有人靠近,警觉的靠近窗边看,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江湖郎中模样,少的背着一篓筐,说说笑笑。
“大哥哥,你醒啦!”青年对着少年点头示意了下,像老者拱手,“多谢救命之恩,小生就此别过,恩情来日再报。”
老者摇了摇头,“你身负重伤,在我这修养些时日,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说罢不再理青年,自顾自的走进房子。“你可别小看我师父,他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逍遥生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
“逍遥生?”青年诧异,“不过一小小刺客罢了。”
“哼!你个书生懂什么,我大师兄武艺高强,惩奸除恶,江湖盛名。”
“哦?那这么说来你也有名号咯?”青年调笑着,少年憋红脸,“哼!以后会有的!”说完也跑进了房子。青年轻打两下折扇,嘀咕两句,“呵呵,有意思,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想来最近也没什么事,也可留些时日,看看这老头的来头,想着也跟着少年回到了房子。
这一处就是将近一月,他想要道谢离开,虽然剩下的伤势对他已无大碍,但老者却一定要等他伤好再走。他也不好推辞,倒发觉过惯了平日里独来独往的生活,现在每日看着老者敲打少年,嘻嘻哈哈别有一番滋味。
经过一些时日,他发现老江湖郎中的手艺确实不赖,一直在游历,走到哪儿就看病到哪儿,往来在山间村庄小镇,大病小病都会得一些门道,在村民百姓口中也落得个好名声。
前些日子,他伤势基本痊愈,就与那师徒二人分别,不知怎么,又在此地碰到。
“哼,这臭老头,装的挺像,又拿我的名号在那吓唬人了。”青年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枝上,看着下面老头的表演。
一老一少被一群壮汉围住,少年有些害怕的躲在老者身后,老者却镇静自若。为首的冲他喊到,“臭老头,骗了我们主子的钱,快把钱还回来跪下来求我,我说不定还能免了你这顿打。”老者轻描淡写,“你们主子的病是不是看好了?”“是又如何,可哪儿用得着那么大价钱!还害得主子吃这么多苦!”壮汉不依不饶。
老头气势一盛,“病治好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可知道我是谁?”壮汉被老头突起的气势怔了一下,但立马回过神,“我管你个老东西是谁,不还钱认错,没你好果子吃。”
“逍遥生知道吧,那是我的徒弟,莫要让我出手。”语罢,顿时风起,吹的袖口猎猎作响,好像威力非凡的样子。
壮汉见事不妙,吆喝弟兄们撤走,老者言,“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莫在欺软怕硬,否则来日老夫定当上门说道说道。”
青年在树上看着,真是群怂包,就被老头这小小的江湖把戏吓走了,还指望看看老头真本事呢。
老头也经常出入名绅富豪去看病,虽然什么人都给看病,不过给穷人看病基本不收钱财或者顶多受些饭食,但去那些为富不仁的大富大贵家却好生要价,而且常常选用更为受罪的偏方,这才引出了刚刚那一幕。
不过他已见怪不怪了,还在一行时老头就用此法喝退了不少家丁护卫。第一次他想出手,却被老者拦住了,“我知道你也有些许本事,但他们人多势众,双方伤了结了仇都不好,交给我吧。”他懂老头的意思,心里叹道,这烂好人。
他明眼一看就知道老头这有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把戏,但既能无事招惹,也不显露自己,一举两得,倒也落得轻松。
正想着,树下一老一少虽已经走远,却还能听到少年夸赞师父无比厉害的叫喊,他心头一乐,也一跃而起,几个踏步消失不见。
一晃半年过去了,江湖上逍遥生的名头越来越响,惩奸除恶,劫富济贫。
山脚下的一条林间小道上,一老一少两个人被一群山中盗匪团团围在中间。
“装神弄鬼,就你这江湖骗子,还逍遥生的师父?这点小把戏还想唬老子?”老者被抓着脖子提起,一把丢落在地上,“交出钱财,饶你不死。”一群盗匪围着师徒俩,戏谑的笑。
老者有些苦涩,自己到底是个只会点把戏的江湖郎中,虽有除恶济贫之心,却无能为力,看向刚刚冲向盗匪搏斗的少年,心想可能只有这傻徒儿才一直坚信着自己的强大吧。
“这是我们给人的救命钱,岂能交给你们这些强盗?”老者倒在地上有些无力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这小徒儿的命我先收了。”说罢走向一旁已经被打晕的少年。
霎时间,几十把铁翎飞过,刺在盗匪身前,“谁!”盗匪停下,四下望去。一道身影显现,落在老者身前,老者看清来人,递上一口袋道,“快带我这徒儿走,钱在这布袋里,也算我没白救你,别管我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这烂好人,四处称是我师父,好歹多少有点本事不是。”来人没有搭理盗匪的怒喝,自顾自的看着老头说,匪徒见状大怒,怒喝挥刀就斩。青年手中折扇慢挑,轻描淡写的挡住了一刀,“聒噪!”顿时将悍匪震退倒下。
“你就放心吧,我就给他们一个教训,不伤性命。”青年转过身来,看向盗匪,嘴角上钩,带着三分轻佻,翩翩儒雅。
“你是什么人?”盗匪惊恐万分。
“刚那老头不说过了嘛,我是他徒弟,逍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