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吟眉头一皱,无论何时何地,英雄都值得尊重。他不懂武功,只能尽些微薄之力,琢磨片刻,一指墙上菜牌,“抱歉,我不帮上忙,最多让你们多吃份丸子。”
闹得热火朝天的赵兑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角滑下一滴泪,整个人迷迷糊糊,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郁气攻心。
柳靖过去一把搀起他,“你就是想太多,此事我已另做安排,结果未必那么糟。”
老丈也跟着劝,“多吃份丸子也好呀,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死了也值。”
李剑吟于是回到厨房,不多时托个青皮包袱出来,搁在桌上,打开后,里头摞着四个一模一样的精巧小匣,匣子约巴掌大小,通体黑玉打造,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冰凉的气息。匣上雕有形如狮虎的怪兽,兽嘴大张,凹出个小指粗细的圆坑,内里曲折幽深,像是钥匙孔。
众人瞧着好奇,李剑吟解释,“店里规矩不能破,每人每日堂食一份,这份给你们打包,带在路上吃。丸子每份三钱,打包费一钱,算上之前五份,诚惠三两一钱,本店拒绝抹零。”
“奸商。”墨愁咂咂嘴。
“墨愁,别乱说。瞧这质地像冰耀石,此物本就稀少,又因宫里用它保存食材,所以市面上几乎没有,这么大一只,黑市少说上百两。李老板,您这是何意?”柳靖纳闷道。
李剑吟一边把小匣分到每人跟前,一边道,“我又不傻。这不是冰耀石,只是些不值钱的石头,加以特殊手法炼制,催生出冰耀石的特性,可以保证食物的新鲜。”
“特殊手法?”墨愁诧异,墨家自秦时起为历代皇帝炼制兵器、机关,用来抵抗妖族入侵,到了本朝,更是并入六扇门,成立专门组织——墨亭。可以说世上炼器的手法,九层九出自墨家,但墨愁却从未听过,有任何一种炼器手法可以改变材料的本质。出于墨家人天生的那股子对未知技术的执迷劲,墨愁迅速被玉匣吸引,全神贯注鼓捣起来,开始他还纠结匣子的材质,后来他发现玉匣上了锁。
开锁这种小事在墨家连三岁小孩都会。
墨愁立刻自信满满的准备开锁,他顺手从旁边打瞌睡的赵兑脑袋上揪下一根头发,害的赵兑诶呦一声,瞪着被酒意染得猩红的双眼左顾右盼。赵兑发质不错,乌黑坚韧,墨愁稍稍用力,附上内劲,发丝瞬间笔直,犹如钢针般坚硬。
墨愁将发丝插进匣上兽嘴,附耳上去听声,而后操控内劲改变发丝曲直,一点点向锁孔深处探去。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却听呼噜一声,匣上凶兽仿佛活了般打个嗝,一点细微却炙热的火光打兽嘴喷出,发丝顷刻被烧干净,攀附发丝而上的火势,还险些烧掉墨愁凑近的眉毛。
墨愁妈呀一声丢掉玉匣,抬头眼巴巴望向李剑吟,委屈的眼神仿佛在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此时他才发现,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去,都在跟玉匣较劲,尤其老丈想用蛮力掰开,结果双手烫的通红。
李剑吟笑呵呵望着大伙,“一群馋鬼,倘若我不上锁,恐怕还没出店门口,就又吃光了。柳兄说得对,好东西要慢慢品,囫囵吞枣可不行。这匣子乃特殊手法炼制,时辰一到便会自动打开。打开后要立刻吃光。它里头含着一股真气,不光可以像冰耀石一样保鲜,还能将菜肴的温度、香气、口感定格在刚出锅那一刻。匣子打开,真气涣散,保鲜效果就会消失,如果不立刻吃光,味道就会变差。”
“时辰?不知大概何时?”柳靖问道。
“这玩意有误差,我也说不好,大概明后天吧。余杭、临安附近不可能有大妖,你们要去的地方,路程应该不止三天吧。”李剑吟笃定的推测。
“不止。”柳靖肯定道,其余没多说。
“正好路上吃。”李剑吟总结。
“多谢李老板。”柳靖拱手。
赵兑耍酒疯的劲儿一过,就像个鹌鹑似陷入酣睡,乖巧的不得了,前后判若两人。酒席上已有人睡着,自然没有再喝下去的道理,众人稍后结伴而行,不用相互道别,只跟李剑吟客套几句,结了账就要离开。
临行前,李剑吟偷偷给柳靖塞个锦囊,嘱咐他危机关头打开。柳靖将信将疑收下,放入怀里贴身收好。直到最后,李剑吟也没说出丸子是疗伤圣药,因为说了他们也未必信,信了也未必重视,毕竟没人会把这么珍贵的丹药当酒菜卖。
三日后,盐官飞梧山二十里外,一间老旧的大车店。
数十名穿柳绿劲装的汉子,在车店驴棚前的空地上,齐刷刷站成三排。
排前随意站着三位威风凛凛,穿金丝绣飞虎黑袍的官爷,领头是个男生女相俊美少年,正跟旁边身材高大,鬓角发白的老丈闲聊,“柳家有名有姓的高手都在这儿了,其中还有五个九品的,勉强抵得上一只小旗。加上咱们,这次未必凶险。”
老丈点点头,“一切但听柳小旗安排。”
官司小旗的柳靖脸色严肃,忽问,“墨愁去哪了?”
“正跟李老板送的匣子较劲的,这不马上要进山了吗,再吃不上,可就真吃不上了。墨愁说了,他堂堂墨家嫡亲,就不信撬不开个破匣子。”老丈解释。
“告诉他别闹了,进了山指不定啥时出来,让他把匣子跟干粮放一起带上去。肯定有机会吃上。”柳靖话音未落,墨愁矮小的身影忽打店里钻出来,他的服色与所有人都不同,乃是一袭白袍,款式倒与刑衙、缉妖司一样,也绣了飞虎,用的是黑线,这是墨亭的专属官服。
缉妖司的标配便是一支小旗五人,设小旗官一人,捕快三人,墨亭一人。
“打开了?”柳靖好奇的问。
墨愁耷拉着脑袋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