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心拒绝,而且她现在也觉得自己一身脏兮兮的,需要一身干净的衣服,于是接了过去,道了声谢就关上门,转身靠在门板上,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她想不出祁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无论出于哪种关系,她们都不该这样的亲近,若是祁瀚想讨好她,从她身上得到白嘨林对他的肯定,那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尽心机,她已经落魄至此,连最疼爱她,关心她的母亲的已经离开,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的资本,他完全可以对她置之不理,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如果真的这样,那此时此刻他更应该陪在白嘨林身边为他鞍前马后才对。
白晓梦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来,她只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机,也许祁瀚只不过看她可怜安慰她罢了,没想到就被她想得这样腹黑。虽然他看上去比她大几岁,可是那张清俊秀气的脸却没有一丝让她觉得有城府,有心机的迹象,而且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比她想象的还要体贴温和。
比起来,她更像一个心机城府颇深的人,她记得有一次,妈妈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看到她的时候忍不住赞赏她单纯可爱,那时候妈妈还老不客气的损她:“你可别看这孩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心眼实的很。”
现在想起来,最了解她的人只有她妈妈,可惜妈妈却一声不吭就离她而去了,想到此,她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在花洒下冲到皮肤都发红都不觉得痛,水声掩盖了她哭泣的声音,等她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祁瀚坐在电脑桌前,正聚精会神的做着报告,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她,很自然的说:“洗好了?我帮你冲了杯牛奶,你喝了再睡吧。”
她想说声感谢却发觉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那杯牛奶,祁瀚起身拿来条干毛净和一把电吹风,:“把头发擦一下,吹干了才可以睡。”他的语气熟练的像她妈妈以前吩咐她做事一样,连白晓梦都感觉不到一丝违和不安,他做的每件事每个动作都让她无比的舒畅自在,这种被体贴照顾的感觉,让她心生惶恐又不忍拒绝。
她抬眼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明白她的意思,笑笑的低着头,认真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知道你现在遭受打击和痛苦,一时间没法接受现实,我对你这么做也是出于我的本能,没有任何目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希望看到你伤心难过的样子。”说完,他站直身子,“我去洗澡,你记得喝牛奶。”
白晓梦愣了许久,像一樽泥塑般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走进浴室洗澡,仍然无法从他的言语中回过神,如果说今天让她经历了人生最难熬的时光,让原本一颗翱翔的心瞬间坠入谷底而感到绝望,那么他刚才说的话,也让她在冰冷的黑暗里感到了一丝温暖。
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白晓梦愿意让自己相信这一刻的感觉,她喝完了他为她准备的牛奶,没有回到他的卧室,就窝在沙发上。也许这一天太过沉重,很快忧伤疲惫席卷而来,让她坠入了无尽的梦里。
梦里有她的妈妈在远处对她微笑,她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发现妈妈抬起手摸着她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告诉她不要难过,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渐渐消失在眼前,她哭着喊着仍然触及不到妈妈的手,她哭的不能自己,蹲在地上无助的流着眼泪,恍惚间始终感觉有双温热的手在擦拭自己的脸,那样轻,那样温柔,她下意识的抓住那双手,仿佛担心随时被溜走一样,梦呓般的呢喃:“别走,别走。”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白晓梦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被子,她惊慌的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才松了口气,她抬眼看向房间的方向,意外的发现门没有关,她穿着拖鞋蹑手蹑脚走过去看,惊讶的发现屋里居然没人。
祁瀚不在,他去哪里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昨晚打扰了他一个晚上,她实在没法当着他的面感激他的收留,与其彼此尴尬客气的寒暄,还不如现在离开,她欠他的这个人情留着以后还吧,就算她以后不想见到他,估计也不可能了。他们的关系已经在他父亲领着他母亲和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发生了改变,这是她永远也阻止不了的遗憾。
白晓梦跑到楼下给司机刘叔叔打了电话,问了母亲的后事安排,昨天她突然离家出走,此时司机接到她的电话,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又是心疼又责备的说:“晓梦啊,你妈妈刚走,你要是连你也不见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妈交代,你不知不知道昨晚刘叔叔担心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对不起,刘叔叔,让你担心了。”白晓梦咬着牙,哽咽的说。
“昨晚你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出去多危险,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司机老刘还在气愤交加,想起一整晚的担惊受怕,他实在咽不下这股闷气。
“我现在在东区的街心公园。”
“那你在那里等我,不要乱走,等会我车你去送你妈最后一程。”司机老刘叹了口气。
白晓梦应了一声,忍着掉落的眼泪,硬生生把心中的苦涩吞了下去。
一切结束是在三天之后,白晓梦送走了妈妈,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自从那天她打了白嘨林一巴掌之后,白嘨林又气又恼,更多的是自责。他想不到平日看着温顺柔和的女儿竟然已经变得这样有主见,为所欲为了。
他看着她从楼上拎下行李箱,叫住了她:“晓梦,爸爸想和你谈一下。”
白晓梦侧头看了他一眼,惊讶的在这个不到几天就瞬间老了好几岁的男人的眼底看到了痛苦的神色。
他也会痛苦吗?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场交谈如晓梦所料,并没有那么愉快,她和他父亲吵了一架,甚至她也哭了起来,白嘨林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手足无措和无限的愧疚,最后白晓梦还是执意要回到学校住宿,白嘨林抵不住白晓梦的坚持和决绝,只好做出妥协。
白晓梦走的时候,是祁瀚送的,她不愿意然任何人跟着,更加不愿意看到白嘨林那张充满无限愧疚的脸,她宁愿他冷酷无情也不愿意这样委婉的奢求原谅。而祁瀚的相送,出乎白晓梦的意外,她走出书房的时候,祁瀚已经站在门口,身边还有她的行李箱,仿佛他一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似的,他一声不吭的拉着她的行李走在她身边,默默的为她叫车,亲自把她送到学校门口。一切自然得连白晓梦都觉得不可置信,却又那样自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