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罗国历二十三年·夜
人人都传,耶罗国的风月楼里,来了一个有着绝世容颜的美人。美人如玉,人人都想一睹芳颜,纷纷涌入风月楼中。风月楼中,灯火通明,管弦之音不绝如缕。
不过,这风月楼又何曾鬼魅。混迹江湖的侠客都知道,风月楼,除了一场风花雪月,另有玄机。这里出入的人,不是细作就是江湖之人。
耶律琰坐在二楼的包厢内,眉宇之间透着淡漠。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指,饮了一口西漠特产的月樱酒,果然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耶律琰薄唇微微上扬,如墨玉一般眼眸,静静俯瞰着周遭。他放下酒盅,纤细的食指轻叩桌面,食指上的青玉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各位爷,让各位爷都久等了~”芸娘扭动着纤细腰肢快步走上台,谄媚的笑意让耶律琰不禁皱了眉头。
忽然灯光俱灭,一抹强光直指左侧花台。花台上竟坐着一粉色纱裙,佩戴面纱的女子。肤若凝脂,黑亮柔顺的长发散在脑后,头佩一金冠,金冠上镶嵌着一枚朱红色的玉石。颈佩一串珍珠白玉,更衬托肤色嫩白。
西漠之地何时出现过此等佳人,连耶律琰的喉咙都不禁动了动。
只是随着这花台的缓缓降落,花台上的绝色女子僵硬的起身,四肢极其不协调的行走至舞台中央。随后芸娘抬手取掉女子面纱,霎时惊艳四座。
女子眉眼惊艳,朱唇皓齿,嫭以姱只,五官何其精致。女子肤色莹白,在这黑暗中,似乎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任凭芸娘如何介绍,这绝色佳人却不曾开口多说一句,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耶律琰猛然发觉,这女子虽然面色娇媚,但唯独这双眼眸并未灵动,如同一潭死水。而且她四肢极不协调,仿佛被牵引一般。
芸娘盈盈开口:“苏苏姑娘,你看各位爷正等着欣赏你的舞姿呢。”
“是。”女子面无表情,生硬的开口。
一曲管弦之音响起,女子随之起舞。只不过这舞姿属实生硬,更谈不上柔美可言。
耶律琰不动声色的扫视四周,忽然发现角落处一男子竟也随着这管弦之声起舞,模仿女子,或者说,这男子在操控女子,这绝色佳人不过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
迷魂障。
是迷魂障无疑,在西漠,只有迷魂障才可令人迷失心智,为他人利用。
这女子姿容美艳是寻常女子不可媲美的,若是为己所用,倒是一场精妙的美人计。
耶律琰唇边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继续看着好戏。一双星目不时盯着幕后的控制者,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重。
一舞毕,那绝色女子又是双眼空洞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
人群中叫好声阵阵,却无一人发觉这女子中了迷魂障。拍卖的银两越来越高,芸娘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得意。
最终,以五千两的价格,被一绿衣男子拍下。耶律琰循声望去,此人面色猥琐至极,模样甚是不讨喜,眼中的混沌实在与这绝色佳人不匹配,好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耶律琰向一旁看去,随后又轻抚食指上的青玉。
身后的黑衣男子抬眸,轻点一下头,随即拿着佩剑离去。
正当芸娘喜笑颜开正欲把绝色女子的锦帕递给那个绿衣男子时,一黑衣男子一把将佩剑抵在绿衣男子颈间,神色漠然,毫无情绪。
人群中惊叫声传来,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绿衣男子有些颤抖,耶律琰看得到,他的喉咙在吞咽。
绿衣男子缓缓转过头,一脸惊恐,他瞪大双眸,试探的开口:“不知少侠这般……是哪一出?”
黑衣男子紧盯芸娘,声音冷冽:“我家主人愿出高价有请这位姑娘一聚。”
芸娘处事不惊,脸上笑意未减:“我们风月楼的规矩便是出高价者得,既是你家主人有意,自然应允。只是少侠这般雷厉风行,怕是不妥吧。”
黑衣男子不再言语,递上银两,将绿衣男子一记掌风推过去,随即手中一枚银针飞驰而过,一把插入那幕后男子的手肘。男子吃痛,手中血咒失去了效果。
那绝色女子失去外力,昏厥过去。黑衣男子顺势接住绝色女子。一缕白雾袭来,随即二人消失在人群之中。
拨开云雾,芸娘紧忙扶起绿衣男子,赔着不是,又安排了几个会跳艳舞的姑娘,那绿衣男子才肯罢休。
回到房中,芸娘扶额,面前站着一小厮模样的少年。
“是什么人?”芸娘疲惫开口。
“是王宫里的人。”小厮开口。
“什么?”芸娘抬眸,眼中震惊转瞬即逝。
等芸娘带人赶去时,二楼的包厢早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一旁的笔墨还湿润未干。
芸娘走上桌前,拾起信笺。随后红唇上扬,眼里笑意更深。
“这丫头竟也有好命,被王宫中人看中。”芸娘收起信笺,“只是这手段未免太粗鄙了些,王宫要人,我岂会不给?”
这时一婢女走过来,附在芸娘耳边,轻轻开口:“法师血咒已废,不知该当如何。”
芸娘惊讶之余不禁嘴角上扬,“能废迷魂障血咒之人世间仅此一人,这是要动手了么?”
芸娘冷哼一声,又道:“罢了,既然血咒已废,不如给些银两,自生自灭吧。”
“是。”婢女应声离去。
子时·太子府
芸娘一袭红袍,站在太子府的云台上。暗夜鬼魅,只有太子府最深处的偏房正散发着幽幽的烛光。芸娘眼眸轻轻颤动,随即消失在这暗夜中。
偏房之中,榻上的女子仍在昏睡。她绣眉紧锁,不知梦见些什么,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额间冷汗直冒,尽管闭着眼,也能看见她的眼睛在不断颤抖。
“琰太子,她来了。”黑衣男子从门外走进,声音低沉。
耶律琰点头,轻声道:“明日一早,派镜檀伺候。”耶律琰起身,向门口走去,随后停下脚步,又道:“她是我耶罗的凉公主。”
黑衣男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消散。他低下头,轻轻说了一个“是”字。
那榻上的女子仍被梦魇困住,表情痛苦至极。甚至指甲刺进肉中,鲜血淋漓。
黑衣男子看着榻上之人,起身拿起金盆中的丝帕,轻轻擦去女子额间汗珠。女子似乎感受到什么,一把抓住黑衣男子的手。
她双手冰凉,还夹带着丝丝汗气,她紧紧握着黑衣男子的手,表情不再那么恐惧,竟安生了许多。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待女子熟睡后,轻轻抽回手。抬眸看着天上,又回头看着榻上的女子。
他走到门前,轻声说:“去听雨阁唤镜檀伺候。”
凉亭
芸娘摘掉红袍,媚眼如丝。她起身,伸出洁白如玉的胳膊,在耶律琰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间,红唇微张:“你找我要人我也不会不应允,怎能让北尧在我风月楼动刀,是要坏我生意么?”芸娘的声音带着娇媚,如同她的身体一般柔软。
耶律琰转过头,把芸娘圈在怀中,下颌抵在芸娘头上冰凉的珠翠上,柔声道:“我并没有要坏你生意,我现身岂不是太显眼了些,那可花费了我足足万两黄金。”
芸娘轻笑,又道:“你要她,干嘛?”
“你觉得她姿容如何?”耶律琰不答反问。
“被我风月楼收纳囊中的,必定是佳物,只是我想告诉你,她似乎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选,不然,我也不会用迷魂障。”芸娘抬起头,看着耶律琰:“她啊,不是普通人。”
耶律琰顺势挑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普不普通没关系,这世间不止兵戎剑器可以杀人,美貌,亦是可以。”说着,耶律琰低下头,欲一亲芳泽。
“你就不好奇她是什么人么?”芸娘轻巧的闪开,眼眸中的星光闪烁。
耶律琰笑意更深,又转过身去:“若是你想说你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说,我便不问。”
芸娘笑的花枝乱颤,良久才收敛笑意,又重新整理好红袍:“普天之下,除了太子您再无一人懂我,况且我芸娘可不做赔本的买卖。若是您还好奇什么,那便带着诚意来风月楼寻我便是。”说着转身,“我这个人不图别的,但是我视财如命。”
一抹艳影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四周依旧静谧无声。耶律琰恢复常态,面若冰霜。他厌恶的拍了拍胸口处的痕迹,他最讨厌的就是那股香气袭人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