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来京州的日子过去大半,慕凉白日里要学习中原的礼节,晚上还要学习《女德》和《女戒》。几日的学习早就让慕凉心生厌烦,索性将礼仪姑姑骂走,也算图得清净。
慕凉趴在桌上,手中握着毛笔,宣纸上写了很多自己的名字。只是不知为何,礼仪她并不是学不会,只是觉得这些礼仪熟悉而又陌生,似乎早就会运用。更没办法解释的是,她竟会用毛笔。熟练的写出中原字。
镜檀站在一旁磨墨,看着慕凉如此,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却没说什么。
慕凉错愕,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开口:“镜檀,我怎么会写中原字?”
镜檀停下磨墨的手,眉头轻皱,然后摇了摇头。
慕凉有些惊异,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耶律慕凉”果然陌生得很。
“镜檀,我真的叫耶律慕凉吗?”良久,慕凉轻轻开口,虽然她不曾抬头,镜檀镜檀仍能感觉到慕凉的怀疑。
镜檀轻笑一声,又继续磨着墨:“公主您说什么呢,您的大名可是大汗取的。”
慕凉抬眸,盯着镜檀看了许久,忽然说:“许是我大惊小怪了。”
镜檀没有说话,心下明白了几分。她是不是凉公主,只有耶律琰才能解释的通。
夜半时分,飞鸽传书。镜檀还未转身,便听到身后的柱子旁,一声轻响。
镜檀轻轻那出怀中的匕首,一点一点挪动着步子朝柱子后挪去。
耶律琰曾说,细作之事一旦东窗事发变要认下所有罪名,保护慕凉。
正当柱后之人舒一口气后,镜檀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在那人喉管。喉咙上被微微割开伤口,以示锋利。
“是我!”葡萄只觉浑身颤抖,见是镜檀才稳了稳心神,颤抖的开口。
镜檀一惊,更是要下手灭口。
“我是公主的内侍!你……你不可如此无礼!”葡萄哽咽,话都快说不出来。
镜檀眯了眯眼,随即放下匕首,不过她眼神狠厉的看向葡萄,声音漠然:“若你是旁人,我大可不必与你废话。今日之事,如果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保证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葡萄连忙点头答应,镜檀才收回匕首,将它插入刀鞘。葡萄只觉双膝发软,在镜檀转身离开后,瘫倒在地,急促的喘着气。
宫中生活的规则便是看不见听不见,这点葡萄比谁都清楚。她看着镜檀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
第二日,拗不过慕凉的请求,镜檀便将慕凉扮成男子,又趁守卫不注意,悄悄从西门溜出皇宫。
宫外仍然花红柳绿,蓝天白云相称,多了几分自由的滋味。不是那四四方方的天,而是像西漠一般广袤无垠。
慕凉欣喜的打量四周,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渴求探知这里的一切。
街道两侧是茶楼、酒肆、作坊、当铺,两边的空地上小贩都在张罗着自己的生意。有卖珠钗胭脂的,还有卖自己编织的花伞,还有飘香四溢的美味小食,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还有那街上随风飘扬的商家的招牌旗子,无不透露着京州的泱泱盛世。
热风拂面,慕凉感受着来自京州的繁华与喧嚣。她忽然想起耶罗街市的百姓,也是如此淡薄惬意,只是西漠和中原相同的是,二者都处在一个和平年代,没有战乱,才拥有如今幸福的一切。
“公子,那边有卖芙蓉酥的,听闻是京州的特产,都说手艺人出自民间,您要不要买点尝尝?”镜檀眼尖,直指不远处的芙蓉酥,回头问道。
芙蓉酥?芙蓉酥总会让慕凉想起那夜小林将军满心欢喜的带来云崖的芙蓉酥,如同孩子一般。
慕凉点头,拉着镜檀跑过去。
果然,正宗的芙蓉酥如此色味俱佳,甜而不腻,酥而不软,芙蓉的清香萦绕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除了西漠的羊奶糕,慕凉还没对哪种糕点一见倾心,如今倒是碰到了,芙蓉酥。
“刚刚听他们说,今天茶楼里来了一个说书的先生,他说的故事甚是有趣,公子可有兴趣?”想着,镜檀眼中闪着光芒,期待的看着慕凉。
慕凉会意,虽然镜檀不同于其他女子那般娇柔,但骨子里还是透着少女细腻和好奇。
“那我们去看看?”慕凉也没听过说书,只是没有什么比听故事更让人开心。
满香楼是京州第一茶楼,听说是京州第一富商经营。气势恢宏,富丽堂皇。
角楼处用青瓦砖铺盖,大厅各角处悬挂琉璃花灯,就连客人们用的茶具都是青花瓷器。这里风格典雅,装修别致,不愧是第一茶楼。
慕凉和镜檀挑了楼上的雅座,一来清净,二来也不愿引人注目。
茶倌很快端上来一壶飘香四溢的香茗,还有芙蓉酥和几味精巧的甜品。
茶倌热情的说:“二位公子,这是咱们满香楼上等的恩施玉露,原只是达官贵人才可品尝,如今我们茶庄庄主特许众人品尝,公子有福了!”说完,茶倌放下茶盅,转身离去。
慕凉探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一壶淡淡的茶香袭来。不,不是淡淡的,是闻起来的味道,犹如淡薄名利,看透世间万物的得道高人远离世俗纷争,活着静谧恬淡的生活。
轻品香茗,茶汤香气饱满,一部分在口齿中发散,一部分在喉咙中发散。只觉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百闻不如一见,都说中原茶文化最是悠远,京州是个见证的好地方。”镜檀不禁赞叹。
“可不是,本来这些甜点腻人,可配着茶茗倒也别是一番韵味。”慕凉也感叹道。
二人正沉溺在茶香四溢的氛围中,只听得楼下醒木一拍,霎时安静四座。
只见一灰袍老者站在大堂中央,右手轻抚花白胡须,左手放在醒木上。岁月在老者的脸上留下痕迹,一道道沟壑似乎更加让他饱经风霜。人虽老,但老者刚毅清亮的眼神也在跟他的年龄叫嚣着。眼神最不会骗人,估摸着老者应是一沉稳健硕之人。
“话说这桐乡大丞相石天枢为人心地纯良、高洁傲岸,在他的前半生在官位一直两袖清风,不图回报,但凡在他管辖之内,无不其乐融融。祥和安定。”夸赞男主角时,老者眼睛似乎都在放着光芒,似乎是从心里油然而生的那种欣赏和敬佩。
“石天枢在官位上做官事,惩恶扬善,减税收,惩恶霸,被老百姓称作圣人。先皇格外重用他,他实属一大良臣!”说着老者提高音量,惹得众人也纷纷竖起拇指,夸赞着他。
“而后,石天枢娶了梁家长女,那两口子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二者佳偶天成,可谓一段极美的姻缘佳话!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可奈何好景不长,石夫人的小妹梁二小姐入宫为妃,因容貌秀丽而备受宠爱。也正因如此,竟断送了石大人的官路和前程!也是石家满门遭斩,竟无一人生还!”说着,老者似乎惋惜的摇了摇头,眉目神情似煎熬而痛苦。
正当人们听的津津有味,想一探究竟时,老者醒木再次拍在桌上,将沉浸在故事中的人们拉回,表情也如初一般平静而深邃。
他说:“预知事后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着,折扇一收,趁大家意犹未尽的时候转身离开。
即便如此怪脾气的老者,也换来了阵阵掌声。慕凉听的兴致正浓,也跟着众人拍起手来。
“为何最后石家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慕凉疑惑不解。
当“通敌叛国”四个字忽然出现在她脑袋里时,慕凉怔住了,她也不知为何会出现这四个字。难不成故事听多了,自己也会编排了?
猛的慕凉只觉后脑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她痛苦的捂住头,身子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镜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慕凉。慕凉只觉头昏欲裂,缓了许久,疼痛才渐渐平息。
慕凉睁开眼,一阵昏花,伸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密布的汗珠。
她摇了摇昏胀的头,顺着镜檀的几道慢慢坐起身,虚弱的说:“我这是怎么了?”
“也许是屋子里闷热,您耐不住罢了。”镜檀伸出冰凉的手指,按压在慕凉的太阳穴,轻轻揉动着,“又可能是您旧疾复发。”
想到镜檀曾经说过是因为在沙漠里遇上强盗受伤伤及后脑,慕凉更深皱了眉头。
“您身子不舒服,不如我们先回宫请御医医治一番?”镜檀扶起慕凉,担心的说。
“也好。”慕凉有气无力的点着头。
镜檀扶着慕凉慢慢的挪动着步子,接触到门外的空气时,慕凉霎时觉得清爽。
可是为何会突然头痛,记得上次头痛是因为想要想起来什么,这次是不是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