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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乱世人

“各位飞蝇村的奇人们,你们才是这个村的脊梁。”

“上次由于被那个外来人捣乱,村里又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还好出事的都是均人,在座的各位都还完好无损。”

“我们组织了第二次重压阵,并且用掉了好不容易买来的几张破壁阶大力符,对邪兽投掷武器才打退这次进攻,所以,虽然赢了,但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如果邪兽近期就再来骚扰的话,恐怕我还没有能力写出足够的重压符,那时候搞不好会是全村的灭顶之灾。”

“这些日子,我也教了你们创造奇术的方法,可惜我也只不过是个‘窥形’阶段的入门者,无法提供更准确的指导。但如果各位有谁能够成功施展出奇术,请立刻通知我,我们一起商议对敌之策!谁要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破瓶颈成为奇术师,他就是飞蝇村的功臣,我唐倪将来一定把他的功绩上报给领主!”

在村落的另一头,全村修缮最好的一个大堂里,唐倪正聚集着奇人们开展演讲。这里本来是村里各种庆典用的场所,但现在只限奇人们讨论结阵和研习奇术之用。虽然也还不至于立起“均人与狗不得入内”这样的招牌,但被唐倪斥为“只配做炮灰”的均人也没谁会主动过去找不自在。

即使目前的处境很艰难,台下的奇人们还是个个摩拳擦掌充满斗志。在邪兽袭来以前,他们也同样抱怨着各种的不平等——并不是每一个奇人一定能成为奇术师,就和不是每一个均人都能做武斗家一个道理。贫穷村落的奇人缺乏教育,靠自己领悟成为奇术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底层人民是以体力劳动为主要生活来源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们除了天生会唱符以外简直百无一用。低阶符文就算再便宜,一颗大白菜又值几个钱?难道为了让奇人能独自挑一担货,就给他配上一张能值半框白菜的窥形阶大力符?

有“均奇平等”的大政在,老实巴交的均人农民自然也不能驱赶排挤奇人们,但奇人在生活中的话语权高低,每个人心里都有数。说到底,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类,如何平等?或者说,怎样才算是真正的平等?

直到邪兽来袭,看着均人们的无力,奇人们却力挽狂澜,他们首次体会到了自己对于整个集体的价值。阿三说唐倪这个小兵能成为村霸应该感谢邪兽,事实上,村里就算所有奇人都对邪兽抱有感激,这也是有可能的。

唐倪的演讲引起一波热烈的喝彩。他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可以去专心研究奇术了,然后独自走进大堂里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发呆。咸鱼翻身的感觉他已经体验了一些日子了,不会像外面那群临危受命的人那么兴奋,目前的艰难处境是真的让他头疼。

这时,一个村民走了进来,对着唐倪耳语道:“那个外来的醒了,正在村里和罗老头两口子聊天。”

“知道了。”

简单打发了村民,唐倪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你给村里带来的损失,也该还了!”

“罗大爷,你们把房子收回来,我不需要路费,等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走。”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你那突然昏迷的毛病不是自己也说不清?你醒着再牛,等昏倒了,唐倪把你拖去烧了或者沉到水里,你还能活?”

三人扯东扯西已经到了午饭饭点,何流本着能不能帮罗老头多骗一份工作餐的心思一起结队去了发饭处。何流知道了老两口为了给他筹路费把房子卖给了邻居,现在自己住到了空置的仓库里,于是坚决不肯独善其身一走了之;而老两口断定唐倪会要害他,一路劝说。

“哎哎,流哥,你醒啦?!哎呀你上次可真牛……”

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何流回头一看,正是外勤刚回来的阿三。

阿三卸下身上半筐野菜交给另一个接货的村人,罗老头一看阿三立刻不再说话,何流等到阿三走近了,才发现他脸上有些淤伤。

于是何流打断了阿三对自己的吹捧,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外勤遇到邪兽了?”

“不是!”阿三摆摆手,扫视四周,才小声回答:“你可真是跟唐倪结梁子了。他说我和你走得近,把我拉过去问知道些什么你的事,我说才认识半天能知道啥,他不开心,就让人揍了我几拳……也没啥,几个奇人狗腿子的拳头,打人都不痛的。”

何流听完脸上就有了怒色,一旁的罗老头却突然开口:“想了解这家伙的事,那小子怎么不来问我?”

阿三从头到脚打量了罗老头一遍,摊手:“您老是硬茬子,如果不用奇术,估计他们几个打不过你。”

何流内心深处给阿三的推论点了个赞。

何流在出现在放饭处的时候,居然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有人远远站着怒视何流,却也有人主动靠过来示好般询问他身体是否恢复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唐倪那样的阴谋论爱好者,尤其均人没什么机会接受唐倪的洗脑演讲,大多数人并不觉得何流昏迷是为了恶心唐倪假装的。这种毁誉参半的待遇比何流自己的推测已经美妙很多了,不过没多久,聚在何流身边的村民就突然散开了,何流抬头看见远处过来的唐倪,毫不掩饰地怒目而视。唐倪似乎感受到这股敌意,也看了过来,却只是冷冷一笑,就将头扭了回去。

或许为了转移何流的注意力,阿三问道:“下午跟我一起出外勤不?上次有人受伤,连带着要人照顾,人手有些不够。”

“去啊!”

外勤人数确实是减少了,这次一共只有四人。阿三依旧和何流很热络,其他两人便对他们敬而远之,分成了两队各自干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附近已经被饥饿的村民掘地三尺了,阿三带着何流走了很长一段路,却没发现多少能吃的野生植物。阿三的话题从一开始的“流哥你真牛”逐渐变成骂骂咧咧,担心着今天的收获会不会影响自己晚饭的配给。何流也很无奈,他能帮阿三挖菜,但找资源那可一点办法没有。

终于,阿三在一片树林前停下了脚步:“这里以前没来过,进去看看吧。”

何流看着这片视野不佳的茂密森林,总觉得里面水太深,即使碰不上邪兽,也可能会撞见普通野兽。他自己当然不怕,但能不能保护阿三可没自信。但何流还没来得及劝说阿三,阿三已经招呼一声直接跑了进去。

何流紧跟着阿三走了进去,阿三已经跑开一段路了。这里面确实很难看清阿三的背影,不仅有各种树木枝叶的遮蔽,光线也很灰暗。何流觉得自己几乎要跟丢阿三了,但只要他呼喊几声,阿三总还是会在前方不远处回应他一句。

“别愣着,跟着我走!”

唐倪在村中大堂的专属的一个隔间里绘制符文,他身前桌案角落叠着一小摞写好的符文,正中则摆着一张正在书写的。唐倪一手按在空白的符纸上,闭目凝神——奇术师写符文并不是用笔刷刷刷画在纸上,而是凝聚空气中的魔素,按照个人奇术的不同以不同方法驱使魔素,最后让魔素在纸符上凝成图案。每一张符文的做成,都会消耗掉施术者相当的精力和体力,当然,还有时间。

一张符文终于完成了。唐倪小心地把它和角落那一摞叠在一起,长出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掐着眉心放松,旁边一个服侍的村民赶忙递上一杯热茶。唐倪喝了口茶,叹息道:“还不够啊……按以前的频率,这邪兽差不多要来闹事了,这点符文不够啊……”

那村民也识趣地配合着感叹几声,又接着说道:“那外来人本事好像不错,却不肯帮我们,这人真是可恶!卑鄙!上次闯了祸,今天中午我看他居然还好意思领了饭吃,要我说,您就不该给他吃饭!”

唐倪笑了:“一碗饭有什么关系,有点出息好吗?”

村民跟着讪笑,却见唐倪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

“……不过,他今天想不出手也不行了!这次他要是不帮我解决邪兽,就拿自己的命来赔罪也行!”

唐倪对于两只穿山甲的栖息之所,其实是了若指掌的。

至于为什么知道邪兽的老窝却不趁其不备主动出击以绝后患呢?当初和唐倪一起过来的士兵们就是么想的,于是现在活着的人只剩他一个人了。在地形复杂的区域作战,人类的行动能力大大受到限制,而唐倪的奇术是增加特定区域的空气阻力,虽然降低了穿山甲的速度,无奈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木干扰,士兵们无法从奇术范围外远程攻击,不得不放弃了唐倪奇术的支援,最后在贴身战中被穿山甲各个击溃。从那以后,即使唐倪和村民们明知死守村落只能是慢性自杀,也没人再提过要主动进攻的了。

而现在,何流和阿三正探索着的这片森林,就是那个给唐倪留下阴影的地域。

何流一路紧跟着阿三的喊话前行,越发觉得不对:阿三为什么不停下来等着自己一起行动?

何流正准备再喊阿三等等自己,发现眼前的景色不对了。前方不远处的地形突然开阔了一些,不是因为这片树林到头了,而是一大片树木都折断倒下了,错落横在地上的树干枝叶浸在泥水中,已经腐朽变成黑色,同时,一股刺鼻的臭味在何流的鼻腔中越发强烈。

若说朽木会臭成这样,未免太夸张了。何流睁大眼睛观察着眼前这片残破,突然发现粗大的树干下隐隐漏出人类肢体。何流登时心脏狂跳,鼓起勇气又走近一些仔细查看,希望能证明只是自己过于紧张而草木皆兵了。

于是,何流清晰地看见了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人类尸体,而不远处,一些看不大清楚的阴影处下,似乎还躺着更多尸体。在先于恐惧之前,何流的胃酸就开始翻动了,他一边后退一边不可抑制地干呕。

何流并不知道这里正是唐倪战友们的埋骨之地,但这不重要,这种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冲击比他之前看到村民惨死更加强烈。

在今天之前,何流见过的只有母亲的遗体,但那是很安详的,让人觉得她只是睡着了。更加残暴的画面,则仅限于视频或图片。

当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同类腐烂的尸首,看着在烂肉上蠕动着的蛆虫,还有那即使捂住鼻子也不断向着自己体内冲击的恶臭,何流顶不住了。他几乎是爬着后退的,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此刻只想要离开这里。

“流哥~~~!你在哪儿呢?”

阿三的喊声又传了过来,何流顿时稍微清醒了些。虽然和阿三结交不久,但对方一直挺照顾自己,总不能就这样一个人跑了。

“阿三!快回来!别待在这里了!”何流勉强地站了起来,他不去看那些恐怖的东西,朝着上空大声呼喊着,阿三却没了回音。

何流看着前方那堆横七竖八的树木,想到隐藏在其下的无数尸体,不禁又想要反胃。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好追上可能已经走远的阿三。

“对……就是这样……声音再大些……”

距离何流一段距离外,阿三披着一身像是用草编成的蓑衣,蹲在漆黑的树荫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流。

“抱歉啊……流哥,反正你是孤家寡人,可我还有老娘要养呢……”

看着停留了一会就捏着鼻子继续向前探索的何流,阿三将蓑衣往上一提,躬着身子也缓缓跟进。这件蓑衣是用“驱邪草”编成的,这草得名的原因是会发散出一股奇怪的气味,对人来说倒也不算难闻,可大多邪兽却很反感,如果它们不是处于太过饥饿或者愤怒状态的话,一般都会绕开。这种装备对于经常进山的猎户属于必备品,虽然驱邪效果并不那么硬核,但如果别人穿了而你不穿,那在邪兽眼中看来就你最香了。

猎户专用装备出现在阿三这农民手里,自然是早有预谋别有用心了。这件蓑衣一直装在采集野菜的竹筐里,何流也瞄到一眼,但他只当是阿三为了虚报成果而在出村前就扔进去的可食用植物。

何流屏着气终于跨过了这段不长却很艰难的区域,他尽量不去左顾右盼,因为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会打消他的勇气。就在何流克服此生中从没想到过会遇到的困难的这段时间里,远处观望的阿三却正抱怨着何流走得太慢,以及呼喊声因为恐惧而显得不够响亮。

身后的尸臭味逐渐变淡,何流又放开嗓门喊了几声,突然听到远处有些响动。何流停下脚步,想仔细听清楚那是否阿三闹出的动静。这一静,却又感觉地面在微微震动。

这震动的节奏,貌似还挺熟悉的……

“碰!!”

就在何流差不多想到这节奏出处时,他正前方不远处一颗大树的树干突然崩断了,上半截直接飞了出去,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断开的空间中对着他直线飞了过来!

随着一声巨响,黑影直接撞上了毫无防备的何流,向后弹开,伏在地上舒展开身体,正是三度和何流对峙过的那只穿山甲。穿山抖动肥硕的身体,甲壳上噼里啪啦掉下不少碎渣,背上的裂纹更明显了,但这次它却没有放弃的意思,毕竟敌人都打进自己老窝了,退无可退。穿山甲嘴里一边“嘶嘶”的低吼着,一边慢慢再次走向何流。

何流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倒不是穿山甲的撞击如此强力,这基本上是何流被突然一撞过度惊吓然后自己主动腿软的。当何流努力镇定下来抬头想要看清楚状况时,穿山甲那张狰狞的面孔已经占据了何流的大半视野,何流甚至能闻到对方吐出的腐臭气息。

虽然何流一直默念着“我是很强的”,但他还是感觉下身……似乎稍微漏了一点出来。其实这也是很符合逻辑的,即使没有穿山甲狰狞得特写,光是这个森林本身的压抑气氛已经让何流难以承受了。这就像看恐怖片,都知道屏幕里的东西不会伤害到自己,可该怕的还是会怕;至于之前在村里表现神勇,那大约就是和一群吵吵闹闹的人一起看恐怖片的感觉了……

就在何流完全呆住的时间里,穿山甲的舌头射了出来,在他的脖子上绕了好几圈,并且越收越紧。何流还没有恐惧到完全失去神志的地步,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来不及为几滴漏液羞愧,立刻双手扯住缚在脖子上的长舌往外拉。穿山甲的舌头延展性很好,之前甚至何流拼尽全力也没能扯断,但这次何流却发现无法轻易把它拉长好让自己透气了。舌头上鼓起一坨坨像是肌肉般的玩意儿,明显是变硬了。

穿山甲是绷紧了肌肉想要勒死何流,却让舌头没了以柔克刚的巧妙。以力对力,低级邪兽的实力就对何流完全没有了优势。当何流再次感觉到体内那层阻碍被冲破的刹那,僵硬的舌头便干脆地断开几截,鲜血四溅。穿山甲惨叫着疾退两步,抽回淌着血的半截舌头,继续怒视着何流。

一个回合的胜利,外加穿山甲的脸部由特写变成远景,何流心理负担也减轻不少,他一用力,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滚开!我在找人!”何流尽量露出凶恶的表情,对穿山甲一挥手。就算进一步理解了自己的强大,他还是很抵触主动去和这种恶心的生物贴身肉搏。

何流一步步向前,穿山甲口中淌着血,身体微微颤动着,但还是没有后退。

“妈的!这就怂了?打起来啊!”

远远注视着这一切的阿三咬牙低声咒骂着。阿三很怕双方就这样不了了之,虽然只要按约定出卖了何流,他就不用再出外勤,也不用担心粮食配给;但如果何流活了下来,阿三觉得自己承受不起这个猛男的怒火,送佛送到西,既然做了,就只能做绝。

何流的思路还是比较活泛的。见穿山甲已经没什么战意,而自己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找人,何流侧了下身子,从穿山甲身旁走过。那穿山甲紧张得身体猛一抽搐,但还真没敢继续追过来。何流刚越过穿山甲,地面又震动起来,何流回头看那穿山甲,虽然对方已经转过身瞪着自己,但并没有别的动作,所以这次的动静应该来自别处。

“流哥!我在这里!你没事吧?”

何流正准备进一步查看震动的来源,阿三的喊声突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这喊声是从何流右侧传来的,何流循声望去,却并不见人影。就在何流犹豫的当口,正面一个更巨大的圆球撞上了何流。何流连喊声都没发出来,就地瘫了下去。

“糟糕!”

何流知道这一下是真的不妙了。这一次依然不是被强大的力量撞翻的,比那还要恶劣,他发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又要醒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阿三……快跑……”

带着不安与遗憾,何流的意识没入了黑暗。

当阿三看见两只穿山甲对着趴在地上的何流又咬又踢,而何流再没有任何动作时,他终于长吁一口气,披着蓑衣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现场。

阿三心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负罪感,他念叨着自己并不是卖友求荣,只是百善孝为先,为了老娘的生活才不得不如此。就这样一路不断推陈出新地编着借口,跑到飞蝇村门口之时,阿三已经开始觉得此举大致上还是正义的,至少不是很卑劣。

给自己洗脑成功的阿三进村就直奔奇人聚集的修行堂奔去,正在抡大锤的罗老头看见阿三独自归来,想叫住他问何流在哪里,但阿三急于提高生活品质的步伐过于快速,压根没听见身后的喊声。

“唐队长,成了!”

阿三言简意赅的汇报,融化了唐倪脸上一直对着他寒气逼人的冰雪。唐倪甚至招呼一个奇人给阿三倒了杯茶,然后领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慢慢聊。

“脸上不疼了吧?那天有人看见你和我见面了,为了不让人怀疑才揍了你几拳,不会记恨吧?”

“当然、当然。”阿三下意识揉揉脸,其实还有点痛,不过比起回报,确实不值一提了。

“你这次将功补过,恶作剧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明天就在村里帮忙吧。好好吸取教训,别干那些惹祸上身又没好处的事,你也不小了啊。”

虽然唐倪并没有比阿三年长很多,但他还是以一种长者的口吻说教着。阿三只是不住点头,半点没有曾经在何流面前表现出的叛逆。他恶作剧之前从没想到这点小事能让他和老娘面临生存危机,权力的力量,他已经感受到了。

“那么,那家伙倒下之前,邪兽方面怎么样?”

这一次,听着阿三的详细报告,唐倪的脸色却没那么好看了。何流除了扯断一只穿山甲的舌头,没有发起任何一次主动攻击就倒下了,即使穿山甲在两次撞击时伤到自身,那也不是多严重的创口。阿三显然并没有理解到制定计划的唐倪的真正意图,他以为唐倪恨何流,想他去死而已;而唐倪只是不关心何流的死活,他的希望是穿山甲能被何流重创,给自己留下更多囤积符文的时间——当然,直接被何流打死更好。唐倪没有给阿三点明这一点,是因为他觉得以何流的实力,两败俱伤才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唐倪只当何流不肯帮自己,却不知道何流是压根没有战斗的意识。

唐倪甚至有些后悔了,把何流留在村里,他可能还会看在罗老头的面子上出点力。如今何流死了,自己又得独自面对两只强大的邪兽了。

阿三离开时已经入夜,他注意到了唐倪情绪的变化,有些忐忑,但还好对方并没有要翻脸不认账的意思,这让阿三心中的不安很快烟消云散,脚步也轻快起来。就在阿三快要抵达家门口把好消息告诉母亲时,他突然看见罗老头正倚靠在他家门上瞪着自己。罗老头一手还拎着锤子,此时已经下工了,阿三觉得那把锤子应该不是拿来砸木头的。

“何流去哪儿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罗老头问得漫不经心,手里的锤子看似随意地晃动两下。

“罗大爷,您怎么在这儿……”阿三一面搭腔一面就后退了两步。罗老头可能会来找他,这事不算很意外,大不了扭头跑回修行堂喊救命。

“……还有,你刚才去那边干什么?!”罗老头继续质问,却也没有追过来的意思。

阿三发现,四周还有其他几个村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围住了自己。

唐倪没有想到,在自己和村里的均人对立起来之后,不依靠符文就能和邪兽一战的何流,已经成为了部分均人心中打破他邪恶统治的希望。如果说他们对于唐倪针对何流的不满还不敢明着表达出来的话,阿三这个均人队伍里的叛徒,就很适合大家发泄压抑已久的怒火了。

何流每次醒来后,头脑都会冷静不少——这是相对于在梦中世界的入戏而言。虽然在何流慢慢适应了身体迟钝的感觉之后,便觉得那个世界是极其真实的,但始终还不够“现实”。何流最大的现实永远是干好工作养育儿子,梦中世界的一切也会调动他的情绪,但那始终和现实毫无牵连,不过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热血澎湃以后还是要直面坎坷的人生。

打开一包快过期的饼干做早餐,在启动电脑的等待时间里,何流回忆着在森林里的经历。一开始他还挂念着阿三的生死,但慢慢开始觉得阿三的一系列行为越发可疑。阿三莫名其妙地选了那种危险的去处,和自己不自然地拉开距离,还有两次恰到好处的呼喊,一次阻断了自己的退意,另一次则掩盖了第二只穿山甲的偷袭……

何流不是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还不至于一厢情愿地相信所有人都会对自己好。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谁到这年纪还没遇上几个?让何流难以接受的是,阿三如果真是直接拿了自己的性命去做筹码,这就突破了和平年代一般人的底线。

不过,一切只是推测。就这样立刻把阿三视为想要害死自己的死敌,会不会太冲动?

何流把掏空的饼干包装扔进垃圾桶,重新坐回电脑前打开了麦克风。没时间纠结了,晚上再去那边问个究竟,三天没上播了,先把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吧!

陆璐一行人早已被接到了当地的驿馆里。这里只是夕铁城的一个镇,离城主所在地还有些距离,陆璐表示自己很累想要睡觉,驿馆里的公差们也立刻安排好了。但陆璐有点奇怪: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为什么当地镇长却不亲自过来问候一下,而只派了一个副手过来听候差遣?陆璐并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但当下级真的完全不做这种面子工作了,她又开始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第二天天刚亮,陆璐和徐成一出门,便看见在门口带人列队等着迎接她的夕铁城城主胡高志,这才明白过来:镇长怕是连夜去向上级汇报了。

陆璐也是有些年头没见过胡高志了。胡高志是均人,今年三十六岁,正值壮年。作为一名地方首脑,这人样貌气质却不大有威严感,反而洋溢着一种商人般的热情。

胡志高一见陆璐,立刻大踏步迎了过来,向陆璐半跪行礼。在被陆璐扶起之后,胡志高先是走流程来了几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之类,接着又对着徐成寒暄了几句,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领主,黄总管这次怎么没有一起过来?下官可是老想他了!”

陆璐一脸天真地摆摆手:“黄爷不坐镇温阳,我哪能跑出来玩?”

“啊……那可真是遗憾啊。”话这么说,胡高志的脸上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陆璐没有去看胡高志的脸色,她听到对方的问话就有数了。夕铁城这不正常的粮食价格一定和官府脱不了干系,而黄升是很多外人眼中南陵的实际首脑,他如果在这里,恐怕立刻就要兴师问罪。

“领主,昨晚的事下官已经严查过了,那家店遇到外地客人敲竹杠原来已经不是一两次了,简直败坏我夕铁城的门面!店里的老板伙计都已经抓起来,正在严审,此事都是下官失察,还请领主责罚!”问候完毕,胡高志立刻对那晚的冲突重新定性,至于帮着老板向徐成动手的那队士兵,胡高志同样表示这是恶劣的官商勾结行为,一定要严查到底。

陆璐有点同情背锅的店家和士兵,很明显胡高志不希望暴露本地过高的物价给温阳的领导知道。但陆璐不能点破,否则她就做不了其他人眼中那个懵懂无知的熊孩子了。

“城主不必苛责自己。有这么大的领土要管理,哪能没有瑕疵。昨晚也没闹出什么事,对那些人警示一下即可,也不必重罚了。”陆璐很得体地回答道。

徐成倒是真信了胡高志的说辞,对陆璐从轻发落的建议大为不解。不过他早已习惯在正式场合不会随便开口发言,更何况昨天自己刚惹了祸。

胡高志鞠了一躬,说道:“就按您说的办,那……下官备了薄酒为领主接风,马车就在外面,还请领主移步。”

陆璐在下人的引领下先一步坐上马车,此时一个公差打扮的人匆匆忙忙走进了驿馆,胡高志停下脚步,与那人低声对话。稍后,胡高志才长出一口气,紧跟着走向马车。

“差点捅出大篓子来!姜彬那个混蛋,他要不马上帮忙搭手,老子就和他断绝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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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的犯罪速写》系列所用手法类似于绘画中的速写,以简洁生动的文字,完整呈现一系列真实的犯罪调查过程。对该类题材感兴趣但没时间阅读长篇故事的读者们,该系列正是为您量身打造!《日落大道》为该系列的第二部,真实地展现了20世纪80年代开始于洛杉矶日落大道的系列杀人案主角之猖狂行为。
  • 离婚不打折

    离婚不打折

    “对不起,是我犯贱招惹了她碰了她,是我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爱你了,我要的只是她…所以…”男人狠狠的闭了下眼,却是转身打开了那个曾经伴着他们夫妻几年的房门,薄薄的唇微抿,清冷的音透着他无情背后的决绝——“请你离开吧,她就在里面…”她就在…里面…透过他的背影,柳夏夏看到一个女人影影绰绰的身影。睡在她的卧室,睡在她几年前经心挑选的婚床!她的老公,他的青眉…午夜十二点,柳夏夏被前夫赶出了家门。游荡在午夜十二点的街头,她泪如雨下,三年的相恋终究是抵不了回过头来的青眉。叶秋,她是你的新鲜旧情人,而我是你的什么?*“夏夏…别走…你回来,咱们…复婚。”男人桃花眼里一往情深,专注而痴迷。啪。手里的镜子摔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声响过后,镜面摔的四分八裂惨不忍睹。碎了的,不止是镜子,还有人心。柳夏夏慢慢的笑,笑的清冷而妖娆,“叶秋,你能让这镜子完好如初吗?”*“对不起叶哥哥,都怪我,都怪我没保住咱们的宝宝…”流泪流下来,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缓缓的垂下了头,掩去眸子里的算计,别怪我柳夏夏,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都离婚了还霸占着叶哥哥心里的位置呢。“柳夏夏,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你冲我来,你就这么狠心到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男人怒目而向,眼里是恐怖的赤红,眼神如刀。女人缓缓的笑,“叶秋,你真让我觉得恶心。”两道眼神在空中交汇——男人怒极女人戏谑而不屑…。。。。。。好友苹果儿的文:《重生--极品村姑》:迷恋的现代新文:梟妻: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