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河的苦楚,极光、萤雪、橙彩他们都感受得到,但就算敢趟这冥河水,那又能如何,不把棺车送入轮回,他们又何必来这里走一着?只要停下,回头便可。
如果不能有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的话,他们始终不敢自欺欺人,听尽了灵灯抱怨的橙彩,现在被灵灯满脸嘲讽,说橙彩不信他们,夜河就是要把他们投进冥河里受尽苦楚,现在连橙彩三人也不放过,说夜河是个人面兽心的恶棍!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就算都想着无私奉献,可这也给人一种报国无门的感觉。那比被人说猫哭耗子假慈悲还要令人受内伤,一口气憋在胸中发泄不得,心肝脾肺肾五脏俱疼。
真就搞慈善,拿钱打水漂,沉鱼塘里听响,那也是有意义的呀!谁会想牛油纸都不包直接小心翼翼放水里跟放生鱼一样,生怕人家知道自己拿钱泡水玩呀?!就不怕突然来一个穿城管制服的大姑娘跳出来问『你是来拉屎的吧?!』把好名声全搞臭完了好吗?
圣人不难,好人难做罢了......
夜河心里想着,他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既然好人难做,那他就做坏人好了,他不可能让生者为逝者陪葬。
如果到了河岸边,他依然想不到任何办法的话,他不打算趟这浑水,不让进轮回就不进吧,他已经看开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食言了,再食一次又怎么样?他本就没啥诚信可言了,也没啥光辉形象了,他就是个腌臜的食言而肥的人渣,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又不是第一次承认了。
夜河没有打算提前放弃,也不会放弃思考,那怕走个形式也要走完,想想后面怎么大义凛然的跟他们解释吧,坏人必须要被记恨才行,坏就坏彻底一点,别留什么后路,否则以后他们都不信他是坏人了,无论做好做坏都是假的,他们都不会信了。被排挤孤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屋檐下还不是得天天见面?
夜河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他打算豁出去了。
夜河距离河岸还有二十来米时,他定住了,抬手解下一枚铜钱也不见什么咒语就化为了一把大刀。
夜河想也不想就向极光劈去。
极光眼里爆炸出火光,他怒了!夜河是看不起他,难道他极光是贪生怕死之徒?
『你极爷爷就莽一次给你看!想逞英雄?!看谁先怕死?!』
见极光不躲不闪不后退一身死志,他转而劈向极光身上的缆绳。
极光抬起右手抓住刀身,一拉就抵在了腋窝,然后死死夹住将手放回车把就要往前顶。
说时迟那时快,夜河立马转身反握刀柄身体就往后压去,刀是钝刀未开封,但看起来锋利异常是因为镀上锋影,冷光森森,其实是骗人的。
在一压一撞之间,厚实的刀身竟给人要弯曲崩断的错觉,极光如同挨了一记巴雷特的后座一样,身形差点不稳,肩膀也是火辣辣的,但他要夜河看看,他极爷爷阎王爷都挡不住,何况眼前的这爱哭爱闹的小屁孩?!
极光现在可是青铜力士,比力气?就算拉着千钧之车他也不怕夜河。他一步一步顶着夜河向前走,后脚趾顶着前脚跟一般,步伐迈不开就迈多一点迈快一点。
他不信夜河真敢像杀了他前世的大哥一样动手杀了他。就算他敢杀!那他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了,他会在地狱里一辈子都看不起夜河这个懦夫。
“......”
夜河沉默了,他没有办法,他好人做不成,坏人也不够凶,连极光这傻小子他都唬不住,他能有什么用?
夜河的心在抽痛着,他死死的顶着想不让极光前进,但极光的倔强让他无可奈何,橙彩和萤雪也默不作声,难道她们也不觉得自己的命也很重要吗?一个个都固执得非要做那圣人吗?作贪生怕死的好人不好吗?
“为什么要逼我?!”
极度压抑的夜河爆发了,这条冥河绝对是为了挡他而来的!不可能两个好人不能往生!上辈子地府不敢收他,这一次为了挡他,更不给两个好人往生?!这是什么道理?!
“啊~~~~~~~~~~~~~~!”
夜河突然背生双翅,额头长角,指甲伸长变得锐利,从肚腹处爬出了无数黑色蝌蚪一般的符文,向全身散开,渐渐的爬上了脖子,爬上了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脸上,眼睛如同染了墨一般铮亮乌黑,全无眼白,他的形象简直和地狱里最恐怖的夜叉诡一模一样。
此时的夜河,高大雄壮了许多,极光倍感压力,没想到夜河会变成这个样子,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依然不敢退后,但他真的没有把握干的过现在的夜河,只能尽力而为了。
就在此时,橙彩已经悄然来到了极光身旁,一肩头想把刀撞开,让夜河后退摔倒,夜河也是猝不及防,身体就后倾要倒地,如果他不后退一步很难把身体平衡回来。
可是,他有翅膀,那双可以当手用的翅膀如同柔弱无骨一样,反曲着就把他撑在地面上一步未移,他的翅膀就像弹簧一般,微微一撑就把他恰到好处地弹回了直立。
他扇了一下翅膀,让身体飞离地面,边往前飞边转身,侧着脸给极光他们,他竟然能横着飞!
“我也不想逼你们做不想做的事。”
“但我敞开了跟你们说吧,这河是要拦我的,我得罪了冥府里的管事,不让我进冥府。”
“可惜连累了他们两,我夜河要送他们进轮回就说到做到,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都会做到。”
“所以,你们就信我一次!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回去吧!在上面等我消息。”
橙彩和萤雪都在犹豫,只有极光很果断的摇着头,摆出一副打死都不信他的样子,对,可以被打死!
这黄口小子想抢他车车,打死都不能让给他,除非从他尸体上抢,否则他怎么知道夜河会不会在他们走后很干脆的就把棺车往河里一扔就拍拍屁股走人啊?!
这时候绝不能跟他讲什么兄弟情义,他极爷爷的车车,就是不给他夜小子拉,亲兄弟明算账!
极光丝毫不理夜河,闷头就是把车往河那里拉去。
夜河一看这二楞子就来气,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极~光!都这时候你还闹?!存心的是不是!”
极光也是欠揍,昂着头挑着眉眯着眼笑露八齿头晃晃地一边单手拉车一边欢快的摇手,看起来比憨豆先生还贱。
“嘿~你......”
夜河也是气急败坏。
“随你们吧,好人难做,坏人也难做,你们一个个固执得跟块大石头似的,我说不了你们,爱咋咋地!”
说着夜河转回正身向前,他眼里泛起了泪水,他终于理解了橙彩的痛苦,这世上,做人真难。
一行人默默的走着,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不用说我命由我不由天,都是自己的选择,也不用想着我从心我骄傲,这跟本没人跟你比怂,一个个钢得跟铁一样。
都说人之将死,过往会一幕幕重演,可他们哪还有力气与心神重演呀,就想闭着眼睛躺下睡觉,实在太累了......
或许现在就昏死过去也不错,不用想那么多,不用去面对那些折磨人的问题,始终都讨论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没人服输过!像认怂就会死一样。
不想了,所有的人都不想想办法了,闭着眼睛,像行尸走肉的走着,他们都想休息,一路过来太累了,连黑猫山神都隐去了身形。
更诡异的是,连周围的小诡都不来打他们的主意了,流着哈喇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冥河,亦步亦趋的跟在夜河一行人的周围。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安静静,一切都像被剧本安排好了一样。
无人挣扎了,也没人想着掉队了,更不会有逃亡者出没。
似乎前面就是天堂。
隐隐的就能让人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莺歌燕舞的仙女,宴桌上摆满了奇珍异果,琼浆玉露,如何能不让人向往?如何能奈得住诱惑?
哪怕知道是幻觉也不想清醒,现实哪有那么多姿多彩,其乐融融?得在这幻境中死去也愿了。
谁还没个梦,没个幻想?
谁又自甘寂寞?
谁又甘被冷落?
谁又不怕苦难灾祸?
谁不想高高在上?
谁不想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又有谁能都得到?
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
有做梦的人就有现实的人。
有寂寞的人就有不愿再多应酬的人。
有被冷落的人就有被宠爱的人。
有高高在上的人就有苦苦挣扎的人。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永远在想别人的好,始终不知,自己的好总被自己无情的忽略掉。
对自己最爱的是自己,对自己最残忍的也是自己,到底谁能是对的谁又会是错的?
逃吧!逃吧!这尘世种种,逃是最好的解药,逃不过最多也无非是个死不瞑目罢了。
有人选择逃生,同样的也会有人选择等死。
这一行人神诡怪尸,都在梦中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