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姐，应总让您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新来的小秘书轻轻敲门，又怯生生地探头进来。
明亮的办公室里，路心悦轻皱着眉头，正若有所思着。
听到声音，她迅速地扬起头，眉眼却是迷茫，“嗯？”
“应总让您过去一趟。”小秘书重复一遍。
“好，我马上过去。”路心悦点头。
小秘书功成身退。
门前静下来，路心悦缓缓回过神来。使劲地撸一记脸，脑海里的那句话渐渐清晰。
王景盛要来了，她……必须走。
……
总经理办公室里，应有海怒其不争，手指点着她。
“你怕个球啊，公事公办而已，老子煞费苦心地教你喜怒不形于色，长袖善舞，多财善贾，都TM被狗吃了？”
路心悦低头，耷拉着眉毛，“不是怕，是懒得应酬。”
“哈。”
应有海冷笑起来，一语中的，“你上班干活拿工钱，应酬他个屌。”
路心悦倒抽一口气。
老头子长相斯文，戴一副金丝细框眼镜，人前走温文儒雅路线，人后就百无禁忌，时常冒些儿童不宜的字句污染空气。
扬起头，她闷闷不乐地答，“就是不想应酬他的屌。”
“噗。”
应有海低头喝茶，闻言忍不住喷笑。
嘴角沾了些茶叶末，模样看着滑稽，声音却是淡定，“有多少人想应酬都应酬不到，你还嫌弃。”
路心悦怒了，坚定地捏紧手指，“我要辞职。”
应有海“啧啧”两声，手指捋一记额发，低下头让她看发根的颜色，“看，我鬓角的头发早就白了，好不容易得来升职换岗的机会，你得让我顺利赴任。”
路心悦有心理准备。
眯起眼，一本正经地问，“几天？”
应有海吃定她，淡定作答，“盛少明天就到，我和他的工作交接一个礼拜能完，我在BJ的工作同样需要一个礼拜上手，你至少坚持两个礼拜。”
路心悦蹙起眉，啧啧道，“您天纵奇才，三两天就能搞定一次交接，不必要这么久吧。”
应有海提振起眉，连带着额角的两条皱纹都扬起来，轻声吼她，“两礼拜还久？你不知道若你这种级别的员工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辞呈的么？”
路心悦撇起嘴，恹恹道，“不就是赔钱嘛。”
应有海冷哼一声，不屑地瞧她，“你很有钱么？辞职之后你吃什么?你以为外面的工作那么好找？纵使你文凭不错，工作履历可圈可点，但你已非芳龄，哪家公司愿意招你这种大龄女青年？”
草，有必要这么一针见血么。
路心悦被他说得恓惶，精神头明显下来了。
犹豫片刻，她放低了调子，“两个礼拜刚好混一个月工资，拿到一毛是一毛。”
应有海又是哼哼，懒洋洋地补一刀，“你别忘了，你还供着房贷呢。”
压倒骆驼必有一根稻草。
路心悦失神了，捏紧的手指松散开来。
然而她不怂。
扬起头，慢吞吞地说，“我可以卖房子的。”
应有海气得吹胡子瞪眼，又拿手指点住她。
“你就这点出息？盛少已经订婚了，女方是锦城第三大股东玉家的女公子，有这一派的支持，他在锦城的前途广大。王家内斗激烈，他想拔到头筹必然如履薄冰，当年他能义无反顾地弃了你，现在也不会自毁长城。你只要立身正气，公事公办，他绝对不敢动你。”
路心悦眉眼不动，淡定曰，“他绝对敢动我。”
应有海噎一记。
沉思片刻，他淡淡道，“你不要多想，盛少是为了南江公司名下的温泉山文化村项目而来。”
路心悦不语，心里莫名地空了一格。
沉一口气，她慢吞吞地说，“就两个礼拜，多一天我都不伺候。”
应有海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声音放得缓，“你啊，还是放不下。这年头，每个人都在朝前走，你怎么就这么轴呢？”
“我也有朝前走。”
路心悦心里头狼狈，嘴巴却是强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
再不情愿，路心悦也要坚持两个礼拜。
因为她欠着应有海的人情。
两年前，王景盛与她分手，义无反顾地回去BJ总公司。她面色无碍，时时微笑，却行尸走肉般地在公司里晃悠。
是应有海力排众议，把时任项目经理小秘书的她调去总经理办公室。
还每天跟她谈心。
“王景盛是锦城的继承人之一，来咱们这座小庙任项目经理，是他的董事长大伯对他的磨砺与考验。设定就是两年，时间到了就要回去。他是豪门公子，你是平民百姓，你们俩不是一个阶级，是走不到一个坑里的。”
“你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春梦……春梦了无痕。”
“他有他的阳关大道，你有你的独木小桥。公司里的年轻一代，我最看好你，才华洋溢，又锐意进取。重点是你长得好看，笑容灿烂，高兴起来就像个小太阳，熠熠生辉。哪个男的能扛住你的无敌魅力？我若年轻二十岁，必然早早下手，哪里轮得到他。”
“对喽，要振作起精神。”
长长的两年，应有海教导她，栽培她，照着职场白骨精的方向打造她。
泰山崩于眼前要不动声色，内心再者不堪亦要笑容满面。
忙碌的公事，加上时间这剂良药，路心悦慢慢地缓过劲来。
现在轮到她还人情。
面若土灰，却不得不接下这柄令旗。
两个礼拜。
应该撑得住吧。
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后腰靠上椅背，还没等她喘过一口气，财务部副经理袁慧琴探入头来。
声音扬得高，唯恐旁人听不到，“路总助，这个月的财务数据有点问题，你帮着看看。”
路心悦头皮发麻，这女人样貌端庄，实际是个八卦爱好者，尤其喜欢在背后念人长短，这个时候跑过来，肯定是听到风吹草动，过来打探消息的。
果断站起身，“建航催我过去拿合同，来不及了。”
袁慧琴嗤她一记，漫不经心地说，“得了，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路心悦假装奇怪，“知道什么？”
袁慧琴施施然地坐去对面，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看她，“盛少过来主持大局，你居然无动于衷？”
路心悦装腔作势地耸一耸肩，“应总调任集团公司任总经理，级别往前大跨一步，我等同仁或有鸡犬升天之日，这是好事。”
袁慧琴比她早来公司，少少知道些往事。
“应总与王家非亲非故，按理说轮不到他染指这等重要职务。坊间盛传他的这次升职，是为了给盛少挪位子。”
她意味深长地拖了长音，“锦城在全国有这么多分公司，盛少好马来吃二回草，你说他是何居心？”
“我哪会知道？”路心悦露出个不冷不热的笑容，“消息封得紧，我也是刚刚听说。然而你已知晓坊间盛传，不如你来告诉我原因。”
袁慧琴不太相信，眼睛眯起来，“你是盛少曾经的心腹，居然不知道？”
路心悦呵呵笑起，语调里带了些自嘲，“人走茶凉，这两年多，我和他一个电话都没通过。”
她说得随意，袁慧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当年的那段办公室恋情，谈得很是隐秘。也就应有海那只老狐狸看出些端倪，袁慧琴与她不是一个部门，仅仅怀疑而已。
“听说他有带助理过来，你的位置可能不保。”
临走之前，袁慧琴给了条友情提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