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桾潆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开口问。毕竟这是他的屋子,去哪是他的自由。
她转过身盯着烤炉看,肩头忽然被碰了碰。
转头,用眼神问干嘛。
烈文唯不说话,径自抬手,往她鼻头擦了擦。
方桾潆这才看清楚,原来他手中拿的是一块纸巾。
“好了。”烈文唯移开纸巾,目光往上移了点,手抬高,纸巾在她的额头和脸颊两侧游移。
方桾潆有点手足无措,抬手夺过纸巾,“我自己来。”
烈文唯耸耸肩,抽回了自己的手,垂在两侧,继而轻轻握了握,似乎想留住来自她的温暖。
方桾潆强迫自己忽略烈文唯,盯着不断转动着的烤炉。
见时间剩下5分钟,她开始拿出圆形小锅,开火,热锅。待黄油融化后,放剁碎好的洋葱和蘑菇片,用长勺翻炒。
洋葱香味四散时,它的表面已经软化变色,拿起准备好的水倒进去。
翻滚大概5分钟后,加入南瓜、浓汤宝、牛奶,转小火焖,时不时用勺子搅动。
“你平时做饭都这么讲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方桾潆转头一看,烈文唯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回到门边,正依着墙,显得略有些慵懒。
“这哪叫讲究。我做的都是基本步骤。”闻着味道差不多了,她转回去,用勺子把南瓜压烂。忽然停了停,扭头问:
“你喜欢吃烂的南瓜汤还是有颗粒感的?”
烈文唯偏头,似乎在思考这两者的不同之处。半晌,问:“有什么区别?”
方桾潆被他这么认真的发问难住了,有点不确定:“硬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一个直接吞,一个要嚼两下子。
“那就嚼两下子吧。”语气里带了些笑意。
方桾潆努了努嘴,有点小脾气。笑笑笑,笑饱你,刚好把牛扒省下来。
烈文唯自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纵容,“我去把桌子铺好。”
他一走,方桾潆顿觉轻松,嘴里哼着小曲儿,拿着隔热手套把牛扒从烤炉里拿出来摆碟。
摆好后,她把牛扒端出去。刚踏入餐厅,被桌子上的摆设惊得差点拿不稳。
盯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蜡烛,她吞了吞口水。
“哪里来的?大白天点什么蜡烛?”
“庆祝该有庆祝的样。你们女生不是很讲究仪式感吗?”
“庆祝什么?”
“结婚。”
砰。碟子和桌面碰撞,弄出了声响,让方桾潆的心跳乱了序。
“别说得那么吓人。是假结婚。假的。”
烈文唯一本正经地纠正:“签约还会剪彩,结婚这么大的事,点个蜡烛不为过。”
协议的。方桾潆在心里默默纠正,见他说得如此光明磊落,就由他了。
既然是庆祝的话,那碟子上得加点装饰。
方桾潆想到就做,立刻转身进了厨房,留下有点莫名的烈文唯。
她的脸上总算恢复了点活力,也不枉费他这么卖力演出了。
只是……
她越是表现得平静,心里的伤就深。
烈文唯捏了捏眉心,对原生家庭的心结是最棘手的。可以潜伏几年甚至一辈子,平时没什么表现,一旦发生些什么变动,矛盾很有可能会激化。
“你愣在那干嘛?来帮忙!”
方桾潆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和一个锅,托盘里的心形胡萝卜和小番茄摇摇欲坠。
烈文唯几大步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汤,摆放在桌上。
见锅就这么大刺刺地放在桌上,她拔高声音吩咐:“拿垫子垫着锅。你这样,会弄坏桌布。”
烈文唯照做。
“到消毒柜里拿两个有耳朵的碗盛南瓜汤,记得拿调羹。要骨瓷玫瑰花柄的。”
方桾潆摆弄着装牛扒的两个碟子,头也不抬地吩咐。
烈文唯微微皱了皱眉,骨瓷是什么?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走到厨房,打开消毒柜,犹豫了几秒,拿了两把调羹出去。
方桾潆已经摆好,坐下,看见他手中的调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你不认识玫瑰花?还是不知道骨瓷?”
烈文唯困惑了,盯着手中两把银色的调羹,没错啊,头部是瓷的,柄身是花,唔,应该是玫瑰花没错。
方桾潆伸手夺过,好心解释:
“这是青花瓷。两者的区别在于颜色。还有这花不是玫瑰花,是月季。”
见他一头雾水,她放弃了,还是得自己来。
开始用餐后,两人都很安静,餐厅里只有刀叉相碰的声音。
忽然,方桾潆抬头看向烈文唯,问:
“等下,你能送我回家吗?回方家。我……妈也会在。”
烈文唯点点头,“想清楚了?”
“嗯。”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他们都没问对方理解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方桾潆看着在厨房洗刷的烈文唯,觉得既好笑又温暖。
小雏菊的围裙挂在他身上,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明显不合身,让他多了些普通人的气息。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她都吃了一惊。
原来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圣人哪,啊,亵渎了,对不起。
方桾潆发出了吃吃的笑声,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眼里满是得意。
烈文唯转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低头看了看身上,“好了,想笑就笑。别忍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屋子里被方桾潆如银铃般的笑声填满了。
明明是夏天,怎的像春天般舒服呢。
可惜,舒服只持续到来到方家的大门前。
来应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妇人,头发都盘了起来,身上穿着的制服,不是原来的那个款式,袖子和领口的针脚歪歪斜斜的,质量看不起很一般。
方桾潆勾了勾唇,还真够省的。
她还没被赶出去之前,在方家工作的工人们,身上的制服是很讲究的,这是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习惯。
虽然那时方家饼业还只是个小作坊,但大家都穿得很好,工人们的热情也很高。
爸爸失踪回来后,曾经想废除这项他认为是爱面子的规定,被她和大伯制止后,他才作罢。
没想到,他的想法从来没变过。
不要浪费财力和人力在不必要的人身上。这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
忽然,肩膀被拍了拍。
方桾潆抬头,看到烈文唯往门口指了指,是爸爸。
哦,还有个跟屁虫李承易。
李承易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有点意外。
“潆姐。”
是刘雪莘!
方桾潆有片刻的愣神,随即醒悟过来。
刘雪莘还真有能耐,凭她现在的处境,居然能拿下李承易这个势利小人。
方桾潆点点头,算是回应。
刘雪莘打完招呼就乖乖退到李承易身后,安静得像隐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