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老人家快别取笑我了，您自己才是桃花满天下的人呢。”凤羽傻傻地挠了挠头。
是啊，他真的是桃花满天下，可偏偏，他只想取一朵捧在手心，好生呵护着。
雪夭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桃花，青丘不就有很多吗？师父他们说的我好像有点听不懂……她想。
“哦，对了！师父，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凤羽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好。”
此话一出，他们三人便急切地回济世家了。
到了深夜，灵姝像往常那样，端给了济世一杯茶。
“相公，喝杯茶吧。”
“好。”济世一下接过茶杯，把茶喝了下去。
许是因为习惯，济世也没有多想，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杯茶一但喝下去，便再也见不到灵姝了。
往日，他看医书都要看到深夜，但是今日，他才看了半个时辰，却觉得乏得很。
“娘子，我感觉有点乏了，先去睡了。”济世对一旁正在绣花的灵姝说道。
“好。”
灵姝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的不舍，可是，她不能和他道别，他会看出来的。
是的，她在他的茶里，下了催眠药。
而灵姝手里正在绣的，是一块鸳鸯手帕。
她想：这大概，是我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
灵姝边绣图案边流着泪，泪水滴在了手帕上，也模糊了她的眼睛。
一刻钟后，她终于把那手帕绣好了，她将它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
“灵姝姐姐，我们回来了！”雪夭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灵姝闻声立马朝门口望了过去，是雪夭他们回来了。
“柳大夫可睡下了？”幺帝一进来便问道。
“嗯。”灵姝点点头。
“你可想清楚了？此法术一施，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想清楚了。”
幺帝看到灵姝坚定的目光，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我们开始吧！”
“好。”
他们马上兵分三路：凤羽在院子门外守着，以防有什么外人进来。
幺帝在灵姝施法的屋子里加了道隔音仙障，以防动静太大，让周围邻里察觉。
他还站在灵姝不远处注意着事态的发展，以不便应万变。
至于雪夭嘛……当然是跟着她师父啦！师父在哪，她白雪夭就在哪！
灵姝走近济世，仔细看了看他。
这张脸并不像初见时那般神采奕奕，但此时此刻，却成为了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相公，对不起……”
她抚着他的脸，两滴泪不自觉地滴在他脸上。
随后又俯下身来，薄唇印在他的额头间，一闭眼，竟又是两行泪划过脸庞。
相公，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记得……
突然，灵姝睁开眼，抬起头，目光锐利，法术一施，便封住了济世的穴道。
她站起身来往他身体里注入了一道红光，那便是人、神、魔都避之不及的催死之术。
据说，三界之中，无人敢用这种禁术，也无人愿用这种禁术，此术一施，施术之人，必定是尸骨无存。
除了一种人，那便是——这世间的痴男怨女。
灵姝见济世的脸色慢慢暗了下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法术，随后用手碰了碰他的鼻子，发现济世没有气息了，他死了……
虽然有过一瞬间的撕心裂肺，但是她更知道，此刻的死，是为了更好的生。
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想。
灵姝立马将返生香拿了出来，施术使其悬浮在空中，一道白光闪现，她启动了自己千年的修为。
最终，那香化作一道道流萤，洒在了济世身上，而香流尽之时，便是她千年修为散尽之刻。
在最后一个跳动的光斑消失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她将手撑在地上，慢慢往济世的床榻边爬去，一步一步，都显得那么的艰难，那么的虚弱。
灵姝轻轻握住济世的手：“相公，对不起，这一世，灵姝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但愿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她慢慢将头紧紧地靠在济世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稍许，她的身体便慢慢地化作了无数的流萤颗粒，东风一吹，那些颗粒便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佛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姐姐，灵姝姐姐！”
雪夭赶紧跑过去抓住那些漂浮的颗粒，可是，她发现自己抓得越急，那些颗粒便消失地越快。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雪夭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似是怪自己没用，天生会抓蝴蝶的她，却为何抓不住这些区区的荧光颗粒。
“姐姐，姐姐……”
她突然就满含泪水，像是预测到了某些事情一样哭了起来。
若是有一日，师父也这样消失了，雪儿该怎么办啊？雪儿该怎么办，雪儿不能没有师父……
想到这些，她便不自觉地坐在地上屈起膝盖，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呜——”
幺帝见灵姝这样，顿时便呆住了，他想：果然，这世上的痴男怨女，没一个能看透这世间红尘的。
听到雪夭的哭声，他赶紧跑了过去，蹲下身来将她搂在怀里：“雪儿，怎么了雪儿？”
“师父，姐姐死了，姐姐死了，师父，呜呜——”雪夭头靠紧在幺帝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着他。
幺帝见她这样，甚是心疼，他摸了摸雪夭的头：?“这是灵姝姑娘自己做出的选择，人，终究会有一死的，只不过有人的死，重于泰山，而有的人死，轻于鸿毛罢了。”
泰山，鸿毛？一个重要一个不重要吗？雪夭想。
“那……灵姝姐姐的死，算是重于泰山吗？”雪夭抬起泪眼看着幺帝。
“算。”
“那……师父以后也会死吗？”
“会。”他深情地看了她一眼。
两滴泪突然就毫无节制地从雪夭的脸庞滑落，她又重新将头靠紧幺帝的胸膛。
“不要，雪儿不要师父死，雪儿不想师父死，呜——”她抱紧他哭得更厉害了。
“雪儿不要哭，雪儿哭了，为师会心疼的。”幺帝摸着雪夭的头说道。
心疼，是心很疼吗？是像雪儿的脚受伤了那样，很疼很疼吗？雪夭想。
“心疼？师父，心疼是心很疼吗？心也会像雪儿腿受伤时那样疼吗？”她又抬起泪眼看他。
“会。”他又望了她一眼。
不一会儿，幺帝感觉雪夭的手突然移了上来，在他胸前摸索着，弄得他心里一阵紧张。
“雪儿，你在干什么？”幺帝温柔地问道。
“雪儿在找师父的心，师父心疼了，雪儿帮师父揉一揉。”
听雪夭这么说，他笑了一下，一把钳住她的手：“只要雪儿不哭，为师的心，便不会疼了。”
“真的？”她抬起泪眼问他。
“真的。”
“那雪儿不哭了。”
雪夭慢慢在幺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抹掉了眼泪。
“师父，师父！我见那道仙障消失了，是不是灵姝姑娘她……”凤羽在此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她走了……”幺帝感伤地说道。
“唉……”凤羽也只能低头叹了口气。
而此时，济世也逐渐有了意识，他醒来听到了雪夭的哭声，便隐约地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仙人，灵姝她……”
济世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敢说出后半句话。
幺帝闻声转过身来，看着济世说道：?“她死了……为了救你。”
听到这句话后，济世心如刀割，不禁用右手抓紧了左胸膛的衣服，像是要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
“灵姝，灵姝，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你不是说过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的么？灵姝，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济世想到此处，悲从中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窝流下。
可不巧的是，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把剑，那是灵姝的剑，灵姝以前刚修炼时，经常带着这把剑防身。
“柳大夫！”
凤羽见济世就要拔出剑欲往脖子抹去，心里一阵紧张和着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幺帝使出一道白光，将济世手中的剑打翻在地。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耗费了千年修为，是为了你能够活下来！”幺帝对济世吼道。
济世听到幺帝的话，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可是……没有灵姝，我该怎么活下去，我该怎么活下去……”
如果没有遇见灵姝，也许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柳济世，那个无牵无挂的柳济世。
可是遇见她之后，他就不知道，没有她以后，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他又流泪了，济世的泪，唤起了潜藏在幺帝心中的记忆。
五万年前他刚醒来的时候，整日借酒消愁，也曾想过自己要怎样活下去，颓废了好一阵子，最后是青翩翩一个巴掌打醒了他。
“白无心！你现在的这副样子，是要做给谁看？无岸妹妹活着的时候，你伤尽了她的心，她死了，你要死不活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耗尽自己的修为，是为了你能够活下来！”
幺帝想到这里，心里感觉一阵沉重。
他慢慢放开雪夭，走到济世身边，将他扶起来。
“记住，不要让灵姝姑娘白耗费了这千年的修为，你的存在，是为了对得起你们祖上世世代代的期望，成为济世救人的神医。本君想，这也是灵姝姑娘的期望，她让你活下来，是希望你替她去完成还未完成的夙愿，你明白吗？”
济世抬头含泪看着幺帝，听到他的教诲，顿时心如明镜。
是啊，自己还要去完成他们还未完成的夙愿，他曾经答应过灵姝，要带她走遍万里山河，采遍这世间的奇花异草，每天都给她炒胡萝卜吃，他答应过她的。
对，就算为了灵姝，就算是为了灵姝，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济世想。
他慢慢站起来，稳了稳心神：“仙人说得对，就算是为了灵姝，我也要好好活下去，这条命，是我欠她的，我不能随便把她给我的命就这么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