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章坐在车后座上，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在餐桌上，姜晓质问他的那些话。
“你不是很爱黎秋白吗？你不是愿意为了她把我囚禁在这里吗？为什么不找骆修文！”她三番两次地提醒他，他找错了人，如果他确实错了，那就错过了拯救黎白秋的最佳时机。
关于他爱黎白秋的几个问题，让他的心刺痛，痛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有成千上万句话想说，但那个倾听的人不在。
到下午时，李宁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他马上回答说“好。”李宁感到非常惊异，对着这位爷，他通常要三催四请，才能让他御驾亲征，赏个光。通常他打一通电话时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叶章确实很少参加这种酒局，因为没有意思，那里面彰显着人的各种欲望和人前掩盖起来的真实。他从年少时期就身处其中，所以越来越觉得厌烦，尤其是那些不知几斤几两的人带着明显的目的过来和他攀谈时。
他们约在了本地最大的一家夜店，几个人先是在外面坐着看了一会儿表演，舞池里人头攒动。李宁看出叶章的心情不好，没有在外头多呆，带着他和其他几个人进了一个包厢。包厢里已经坐着好几个白生生的女人，裙子都穿得很短，穿得长的，衩都开得很高。他们刚一落座，那些女人就围上来。
李宁左手搂着一个，摸了一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叶哥，”他朝叶章右边那个怯生生的女人努了努眼睛，“还合胃口吧？”
叶章看也没看，厌烦地对那个女人摆了摆手。李宁怜香惜玉地招招手，把她招过来，右手搂着。
包厢里的每个男人，身边都歪倒着一个女人，好像她们都没了骨头，坐都坐不稳。叶章灌了一杯酒。
“怎么着今天也得让叶哥高兴！”李宁喝一口酒，吼了一嗓子，其他几个男生，笑得失去了平常的正经样子，也都附和着说，“那是！”“叶哥喜欢什么样的？”
李宁对叶章的口味有一丢丢了解，因为有一段时间他看到叶章身边出现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妩媚妖娆型的，一个是冷面风格，但样子很纯。他发了个信息，不一会儿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跟了一溜儿女孩，穿着各种裙子，无一例外布料都很少。
“叶哥，随便挑。”
叶章摔了一个杯子，一丝在这种场合应有的调笑都没有，沉声说：“出去。”
讲真，跟那些动不动就站起来给人几拳的客人来说，他非常文明，只是摔了一个杯子，连一句骂人的脏话都没有说。但就是这种平静，让她们这一队莺莺燕燕吓到了，连自诩见过世面的妈妈桑，额上的筋都跳了跳，说了几句场面话，赶紧关上了门。
李宁这时候才发现叶章的心情不止“差”这么简单，应该说是很差，非常差。
他替叶章把酒满上，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还没碰上对方杯子，叶章已经一口闷了进去。透明的液体很快消失在他的唇缝之间。
李宁问了几句，试图帮他排解排解，但叶章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嗯”两声。李宁自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恼，他和叶章认识得很早，知道他就这个德行，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他不再管叶章，很快和一左一右两个小姐玩起来。
叶章猛灌多杯，就算是酒量好，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很快他的助理林峰就过来了，李宁和他两个人架着叶章上了车。
叶章一走，整个包厢的氛围都轻松起来，那些充满情欲的调笑，在包厢的四处响起。
林峰把叶章送回到他自己的别墅里，车停了，叶章没有马上起身，仍然躺在座位上，眼睛放空。林峰以为他酔得不省人事，解开安全带正要从驾驶座上下来搀他。
“你不用下来，”叶章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在车里再坐五分钟就进去。”
林峰第一次和叶章两个人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没有想个不停地手机，没有没完没了的文件和日程安排。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林峰打了个哈欠。叶章被他这声小小的哈欠声惊回了神，打开车门，踏出半个身子。
关门之前，他问了林峰一个问题。
“林助理，加入你女朋友失踪了，你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愿意和一个容貌与她完全相同的人生活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很长，他一个醉酒之人，说得非常流利，就好像，这句话，在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一样。
林峰扭了扭两道秀气的眉毛，最后说，“不愿意。”
叶章自嘲似的低低地笑了一声，把门甩上。“你开车回去，路上小心。”
通往大门的路好长，他一个人走在平坦的路面上，走了很久很久，面前的这栋房子，散发着光，那本应该是很温暖的光，像他小时候在课本，唔，或者是其他什么书上看的那样，代表着有一个人在等待。
他知道，虽然这里面有光，但没有人在充满欢喜地等他回来。
“少爷！”吴管家小跑着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唔，还有个老头子在等他。
叶章忽然笑起来，动作太大，后来不得不扶着吴管家，他才得以站稳。
他笑出了几滴眼泪，在笑容消失的同时，他一抬胳膊，狠狠地抹去了。
客厅里站着两个人，是汪谷玉和李阿姨。
他朝她们笑了一下，汪谷玉要走过来，被李阿姨拉住了。她不甘心地扯了两下，挣脱了李阿姨的束缚，快步跟着叶章上了楼。
“少爷，您要不要喝点什么？”
吴管家说：“你下午烧一壶热水，找一找醒酒药。”
汪谷玉没有立刻下楼，一直跟到叶章房门口，吴管家关门，把她隔绝在门外。
叶章现在的状态介乎于清醒和迷茫之间，但他还记得一件顶要紧的事情。
“吴管家，给我查个电话，和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