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安静的照在石台上,照在两个好似画中人的少年少女身上,仿佛盈着一层圣洁的神光。占愚安静地站着,衣摆在夜风中飒飒作响,一颗心像堕入了寒冰深渊,愈来愈冷,而身体却仿佛置身火焰之中,愈来愈热。这热力一直从大地沿着占愚的身体往上攀去,等到达头顶的时候,占愚感觉一个火山即将要在身体里爆开来,而爆开的能量却被整个身体吸收掉,让占愚感觉自己已经在这狂暴的能量中被粉身碎骨了无数次,整个身体每个细胞都燃烧起来,每一滴血都沸腾起来。
好像过去了无穷岁月,占愚也快要被热量焚毁掉,“哈哈哈……”突然占愚大笑起来,笑的痴颠,笑的疯狂,直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扶着膝盖不断抖动着双肩。
银瓶儿好似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说道,“你笑什么……你可知道你的村子里正发生什么吗?”转了转眼珠又说道,“哎呀,不会是惊傻了吧”。
占愚直起身子,嘴角挂着好似掩饰不住的笑意,“什么事?不过就是杀人的勾当罢”。
“喔……那你可知杀人的正是你想要见的妖,现在还想见吗?”
“你怕不怕见面他们就杀了你”,银瓶儿点点头道。
“杀人不一定是坏事,杀人的妖也不一定可怕”,此时山下的呼声渐渐微弱,终至了无生息。不论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恐怕都已结束了。占愚双拳在衣袖下紧紧握住,看着山下,“因为杀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此时一阵风声掠过,占愚身后陡然升起一股恶寒,银瓶儿向他身后以手示意,于是恶寒消退,占愚回身即看到面前石台的空旷处冒出了数“人”。
暗沉沉的一片黑影沉默地立在石台上,怪异地看着占愚。占愚默默审视着,这不到十个的人影都着黑甲,露出的手颈部隐隐露出泛着幽光的鳞,每个人的气息浑然一体,像一片黑云,幽幽处蕴含着雷霆万钧。领头一个黑甲人上前道,“殿下,此地离出云宗已不足五百里,孩儿们皆在休憩进食,只等殿下一声令下,管教出云宗化为齑粉”。
银瓶儿却瞥了占愚一眼,“好”。
进食,两个字如同晴空惊雷一般在占愚心头响起,他早已猜到了正发生的事,可此时听到面前这应该是妖口中说出的话,仍不免感到一阵恶寒。
他平静地看着银瓶儿,然后慢慢踱步围着群妖巡视着,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啧啧称叹,好似感到莫大的欣慰与兴趣。一双双泛着腥光的眼眸随着他的转动而动,虽然仍旧不作任何动作,却有一种不安与心慌感在占愚心中升起,那是生灵最自然的本性。
他在银瓶儿身前停下,举手说道,
“今日得遇瓶儿姑娘,真是我刘占愚几世修来的福缘,不仅让我得偿所愿,能知世间妖为何物……”
他转头幽幽望着山下的修罗场,突然恨声道,
“更是,报了我一生不共戴天之仇”。
咬牙切齿,如杜鹃啼血。闻声便可知其心恨之切,恐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
银瓶儿道,“他们又算得上什么真正的妖”
“不过,你这大仇又怎么说”
占愚却道,“瓶儿姑娘可愿随我下山走一遭,我要亲眼看看这些恶人的下场。也顺便给瓶儿姑娘讲讲这人间的腌臜之处”。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银瓶儿拍手笑到。
转身向群妖道,“你们就在这里呆着,我下去耍耍,待会便回来”。
一妖出列道,“殿下……”银瓶儿却一提身边的占愚,向山下掠去了。
风声呼啸,树影一一在眼前飞过,再回过神来,占愚已在之前上山的路口,往前看去,隐约能见火光中闪烁的房影了。
第一次经历腾空飞掠,占愚压下心中的不适感,迈步向前路走去,银瓶儿便慢慢在他身旁跟行。
“从前,有一名少年,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里,父亲是一个精明的行商头领,虽无万贯家财,亦能不受四季天时冷热,不愁一年吃喝饥困。母亲也是温柔贤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女子。在这样的一个和美环境下长大,少年自然是以为这世上人皆是真善,哪成想却是魑魅当道,魍魉横行”。
此时,二人已走到村里,到处可见残破的院墙上,吊着半扇门的门框上,泼洒着大片血迹,四下里隐隐传来木头燃烧的闭剥声,诡异的咀嚼声,火光在占愚脸上摇曳着,照的他如鬼如魔。
他停了下来,望了望村子四处,然后沿着村子中间一条大路往前走去,尽头是夫子的庭院。
“一日,这头领照常出去售卖货物,带上了自家孩儿,想让他也出去见见世面,一路行到一个村庄处,天时已晚,便被村里人热情留宿”
“时至半夜,这少年正为外界事物新鲜而兴奋,辗转难眠,忽然听到屋外异声,还没来得及起身查看,便见一群人摸了进来,手上钢刀闪着熠熠寒光。少年被吓得不敢动弹,一群人进来后,手起刀落,一屋子行商人已命归黄泉。少年察觉到一把刀举在自己头上时,旁边有一同伙出声“这小孩就算了吧,看他白天一副痴傻样,明天诓骗一下就行了,留在村里还能当个劳力”。少年感到死亡的阴影渐渐远去了。”
“这一晚上少年浑身僵硬躺在被窝里,最后在极度疲惫和惊恐下晕了过去。一群人在夜里处理了房间的痕迹,第二天少年醒来后,村里人只派人告诉少年,商队已早早走了,留下了他。那人还叫少年安心在村里待着,以后商队再从此处经过时就可以回去了。少年装出信了的模样便在这村子里苟活了下来”。
此时二人已走到夫子的院门前,院门破碎,似是被一股强力撕碎的,木渣散落在四周。占愚慢慢走了进去,
“他苟活下来不是想有机会跑出去,而是有机会能报了这血海深仇,当时的人他不知道具体有谁,但那个出声同伙的声音他却忘不了”,说到这占愚的眼睛已一片红色,院子里一片狼藉,夫子的尸体散落在四周,或许,不只有夫子的。
占愚冲进屋子,出来时手上已拿了一把菜刀,只见他在院子里找到夫子的手部后,一刀剁了下去,砍下来一截手指。占愚蹲在尸体旁喘着粗气,“这个声音虽然救了他,但这个人做的事情,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占愚拿着那截手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面色惨白,环顾四周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终于等到了今天。苍天有眼。。。”
银瓶儿静静站在他身侧,占愚转头看向她,“瓶儿姑娘,故事你听完了,我失态至极,让姑娘见笑了。”银瓶儿蹙着眉,“这故事嘛,倒也不难听。看来你这个人还挺好玩的。。。”。银瓶儿背着手踮着脚往旁边一步一步走着,忽然转过头看着占愚,“不过,你讲这个故事,难道是为了能让我不吃了你。。。。”,小嘴轻轻嘟起,模样娇憨可爱。
占愚微微一笑,“姑娘若不信,可随我到住处一看,便知我在这村里无依无凭。”“呼”,占愚似如释重负,“我已了却心愿,这残躯姑娘若想取要便拿去吧”。说完静静站立,看着天边残星。
一股馨香传来,银瓶儿踱到占愚面前,吃吃笑道,“我可没有不信,放心,我不会吃你的”,小脸一红,“再说了,你这么好看,我可舍不得,嘻嘻”。说完就害羞的转身出门去了,“既然故事也完了,咱们就做正事去吧,你以后就跟着本姑娘混了”。占愚静立原地,看着离去的背影眼光莫名,环视了一下四周,捏了捏手里仍带着血腥的一截手指,默默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回话,也回到了后山的石台上,群妖仍安静地等在那里。见到二人后,一黑甲妖将出列,却只站在那里,用血腥残忍的竖瞳盯着占愚。银瓶儿挥了挥手,“说”。妖将便收了目光,“殿下,孩儿们回报说离出云宗已不到百里,我们是再做休整,还是。。。。”
银瓶儿娇声说道,“小小的出云宗可不值得我浪费这么多时间,马上动身,尽快处理我好回去休息了”,说完打了个哈欠,一双妙目看向了占愚,“待会跟我们看看更好玩的”。占愚拱手到,“在下此后便烦劳瓶儿姑娘多加照顾了”。银瓶儿又吃吃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