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这时的我正经历着人生最莫名其妙和最痛苦不堪的一段旅程。此时对于未来,我有着因各种不确定性而带来的恐惧感,在没有完全绝望和崩溃的前提下,我对未来还心存了一些美好的期望。左手对这种整天沉浸在对未来毫无根据的YY中的事情很是不削,跟她说多了她就烦躁,但她任何时候表面都十分平静,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情绪会在什么时候爆发,直到我滔滔不绝的说到未来的人进化到最后都不用再吃东西时,她终于飞过来一脚。我当时就被打贴在巨大而又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后来我才注意到,原来月球上百分之八十的管道都在你能看得见的地方。比如你走在某条道路上,在你左边可能是根粗大的金属管,在你右边可能也是根粗大的金属管,当你抬头的时候,那可能是好几根巨大的金属管,当你再往前走几百米的时候,直挺挺的竖在你面前挡住你的仍然是一根巨大的金属管。当然,那些金属管也可能是排气管或污水管之类的。在这里生活久了,每当你想起那么多的管道在你身边肆无忌惮的穿来穿去的时候,你会觉得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乏味。那些巨大的管子每天都这样鄙视着你,鄙视着你的一切。当然,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你还必须得在竖着的管子面前绕道而行。这几乎激怒过所有的月球人。但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只是踢打几下或是愤怒谩骂几句而已。然而管子还是那些管子,他们傲慢的穿来穿去,毫不为此所动。
我被打贴在巨大冰冷的水管上的那天,也开始讨厌起这些水管来,并发誓有那么一天,会把这些水管都清理掉。同样,萨拉文森也这么说过。所以有那么些日子里,我很喜欢萨拉文森这个人,甚至觉得他可以成为我的偶像。据传,萨拉文森是纯正的月球人,也就是在月球出生的人,其生父不详,从小由母亲养大,当然,这也可能不是他亲生的母亲,这事情很平常,不是么?从小在月球长大,后来考上了火星拉比尼星际大学。完成学业后在火星工作了几年,并拒绝了向地球申请公民资格的邀请。回到月球后便参与了月球gem团体。如今的萨拉文森在大家眼中是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人,经常发表一些抨击月球政策的文章,并经常参与一些时政探讨类网络节目,还时常跟其他嘉宾打架,具有相当高的人气。
可左手不喜欢他。当然,像左手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要喜欢什么或讨厌什么。
那天左手带着我去一个叫着特拉维尔的杂货店。我并不想去什么杂货店,那段日子里,我只想找那么几个臭味相投的人来聊聊未来这件事,但显然这事不应该有像左手这样的女人出现。她对任何事情都抱着非常现实的态度。从前、现在、未来,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好象从来也不关她的事。
关于特拉维尔杂货店此前我也有所耳闻。它位于高加索的亚裔区北部一条名为左希腊的街道上。这条街道上大多是杂货店和食品原料批发店。特拉维尔比较出名。特拉维尔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非常出名的特拉维尔。而特拉维尔本人之所以那么出名,便是因为他是非常出名的杂货店特拉维尔的老板。这看似矛盾的概念炒作以及“非常出名”这词本身的别扭程度,使得特拉维尔的早期宣传特别成功。于是,大家都知道特拉维尔是个非常出名的人,因为他就是非常出名的特拉维尔杂货店的老板。
很多时候这种看似愚蠢且不可理喻的东西往往会牵动很多人的神经,并让他们在莫名的兴奋后坦然将其接受。这是糟糕现实的又一境地,所以我很有兴致和别人来探讨未来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要摆脱糟糕的现实,你就只能奔向未来。但当我们一点一点的推敲出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时,我也不觉得这是一种胜利。因为我期待的是惊喜。惊喜不是我们所推断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发生着,而是一点一点的远离起初的路线,以至到了最后,未来变得跟我们起初想到的面目全非,但又完全对我们有利,那就是惊喜。而我们就像是获得了新生一样。不管怎样,这种整天做白日梦的行为至少可以在精神上给我一些慰藉。
当然这也是一种自我麻--痹的行为。因为我们把最糟糕的事情全想到了,然后我们就相信未来绝对不是这么的糟糕。于是我们有了一种建立在否定未来的基础上的希望。这种希望就如同我现在想到我即将在一场bao--luan中被打死,或者在此终老一生,或者哪天一些人把我带去枪毙了等等都不会成为现实一样。所以我也用不着急于刨根问底的去了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基于很多现实的情况你必须要明白,答案没有出现之前,人们永远也找不着那个对应的问题。但未来总会把一切真相都赤luoluo的挑明。这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以及等着时间慢慢流逝的决心。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有勇气。在那个能预测未来的上帝被宣布已经悄悄的死掉后,就有很多人因此自杀了。因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明天的彩票会开出什么样的号码或是别的什么期待到底还能不能成为现实。于是在明天像巨大的灾难一样降临之前,他们就永别了明天。而剩下的人则在疯狂的乱世中继续苟活。但不管怎么样的选择,未来就在那儿。
我觉得自己对明天并不失望,因此我总能好好的活着。这一点似乎左手也是认同的。因此这些天我跟她的关系已经慢慢的从生疏变成了熟识,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已经成为了朋友。
左手把我带到这家店。店里的伙计看上去总是一副憔悴的样子,似乎他们永远都在干着那些一辈子都干不完的重复的活儿。他们正在搬运面粉,把卸载到门口的一堆面粉一袋袋的搬进店里,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并没有在想搬面粉的事情。我朝他们打招呼,他们只是目无表情的看了看我又继续干活。店里摆满了各种商品的货架,横七竖八看起来就像个迷宫。左手在店内的一道墙上捣腾了一下,然后墙角一扇十分隐蔽的门打开了。这种方式很容易让人想到很多古老的电影里的场景——这里一定有阴谋。但不管怎么说,这是最节约成本的方式。要是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聚会而特意的去做一道超时空屏障,那太奢侈了。那显然是某些官宦人家和大富豪干的事情。现在这里面的一群人,大多是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愣头青年。所以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要是告诉后人他们gem时期花费了巨资去修一座超时空屏障的话,这是很难让人接受的,gem这词总是要跟简朴和困难结伴而行才对。
从入口下去是地下室,因为月球上的城市都在地下,所以这里的“地下”不过是地下城的第2层空间的最上面一层。地下城每一层高10米左右,所以一般能建3层居民楼。
在特拉维尔的这个地下室里聚集着一大群人,这群人是相信自己有勇气活到明天的。于是他们也乐意讨论未来这件事。我以前不知道这家杂货店有这么一个地下室,所以这时候我很兴奋。我很高兴的跟大家伙打招呼,大家都很热情的跟我点点头。这里更像是一个酒吧。有很多的座位,此刻已经坐的满满当当的,在楼梯下来的旁边就是一个吧台。我很乐意的跟吧台服务员叫了一杯火星辣椒水。这服务员趴在吧台上两手拖着腮,看上去一副很苦闷的样子。这家伙很好奇的看着我,他无精打采的说:“你可以去隔壁街道的毕加索超市买。”我说:“见鬼了,就在你背后不远的地方,那里不就放着好多火星辣椒水么?”
此时旁边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啊哈——来新人了,大家快过来!”片刻间,我就成了围观对象。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仔细一看,这里似乎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于是霎那间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有人叫了起来:“狗r的他居然来这里叫火星辣椒水,哈哈!”然后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我很不解的看着左手,左手已经在一个角落里坐着了。她也在笑,看的出来那是一种恶作剧时不怀好意的笑。所以我知道有麻烦了。
然后因为叫了火星辣椒水的缘故,我被捆绑着倒挂了起来。他们说这是特意为新人举行的仪式。叫辣椒水的都会是这待遇。很多团体都有自己对待新人的独特的一套,他们也不例外。玩笑过后,他们将我放了下来。我觉得这样的仪式无聊至极且毫无意义,可这世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