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最美的是沙漠。除了沙漠,就只剩天空。这些沙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这样流淌着,流淌过去又流淌过来,几经反复,那些留在沙土上的各种痕迹就再也看不见了。剩下的还是这片沙漠。
左手坐在房子背着阳光的一面呆呆的望着这些起伏的沙丘,根本就看不见什么。但在沙漠生活惯了的人都会觉得在那尽头,还有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它会打破这些沉寂,带给你惊喜。不过现在的人们普遍感受较以往有所不同,原本一些简简单单的事情,现在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都会显得很稀奇古怪,仿佛每件事都充满了阴谋;至于阴谋是什么,谁也说不上来。
但左手思考的问题不仅仅是这些。现在日子很紧张,自己就像埋在沙中的蛇一样,等了很久了,却看不见一个猎物。这样下去,就真的会被这些流沙给埋掉,最终一点自己的印记也找不到,仿佛自己从来不曾来过这世上。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生物都在企图爬出这些流沙的陷阱,去寻找一点希望,努力的让自己再多活一会儿;但总是有谁需要先付出代价的。
左手看着那些金黄的沙,眼神却总是冰冷而又呆滞的,等远处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才变得警觉起来;就好比潜藏在沙中好几个日夜的蛇终于看见了猎物一样,希望在那一刻冉冉升起。不过所谓的“希望”在那些沙丘中没走多远就又倒下了,剩下的还是那金黄的流沙。
“多克,过去看看。”
于是多克很不情愿的过去了。
多克爬过沙丘,看见那人已经半个都埋在流沙里面了。于是多克把那人叼了出来。那人似乎还有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多克虽然是狼,但男人女人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个女人,但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多克显然也不得而知。在多克的脑中,女人的长相无所谓漂亮与否,但这却是人们为之看中的。人们需要一个准则去评判别人,但这个准则在每个人的脑中却都不一样。而在多克脑中,这样的准则滑稽可笑且不可理喻,这是多克歧视一切人类的根因,但是多克归属于一个人的事实却让它很是费解。为此它也充满了懊恼和自责,觉得自己比人类更不可理喻。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它一直找不到答案。于是多克一直以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有时候会思考过头,消沉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之中而癫痫起来,然后左手就会毫无顾虑的给它一脚,于是它所想的一切又都突然消散了,好似如梦初醒,它会立刻缓过神来,听着自己的心脏噗噗噗噗的狂跳。后来,这只狼就一度认为自己有了很严重的精神病。
这个女人有一种难以磨灭的意志,所以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也不想放弃。她努力的告诫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必须要活着,必须得找到那个杀手,这样她最后的心愿也才会实现,那么即使是死也不会显得太过沉重。此刻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清醒,一生中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在一条长长的线上飞快的显现出来,真实的让人无法相信,像是时光倒流一样让她回到了从前。但很快眼前所有一切又消失了,她看见了很多她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那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但她却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浮现。那是一个在沙漠上行走的女人,她穿着长袍,身上的那些丝巾很长,飘在空中,遮天蔽日,似乎想盖住整个沙漠,但在沙漠面前,任何人都无比渺小。那女人朝着夕阳的方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茫茫沙丘之中。她心里无比的空寂无比的难过,之后她又看见了自己娇弱的身影,也在那片沙漠上行走,任凭风沙吹拂,漫无目的朝着远方走着。突然她想哭泣,但似乎这一切都是在梦中,于是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醒过来。
“居然能看见你,我真幸运。”女人在缓了半天后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清醒的意识,微弱的声音颤抖着,似乎已经看见朝她微笑着的死神,她说:“我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一定——是人们常说的——那个杀手。你杀人——甚至可以——不需要酬劳。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给你一些,这样——起码能够——公平一点。不过——现在我——身无分文,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把我的命拿走。”
“你的命!你的命马上就归天了,我要着有何用!”左手撇着嘴角微微苦笑,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不需要酬劳了?”
那个女人绝望的说:“也许是吧。那你可以——把我的尸体——喂你的狼,或者——卖给——有需要的地方。反正——你一定——要——帮我杀了这个人。”说完她紧握的手松开,手里的一块古老怀表,上面是一张照片,一个男人搂着她,他俩都开心的笑着,那笑容足以融化掉世间一切苦恼,只让幸福在阳光下肆意的滋生。
“看起来如此甜蜜,这又是多大的仇啊!”看着照片左手叹道。
“对了,还有——我身上的——匕首——也给你——”说完,她努力的挣扎了一下,一口气没能咽上来,撒手人寰。
“什么?匕首?”左手一边说,一边从她身上找出了那把匕首。她看了看,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也卖不了什么钱。
“不过让我杀了你也可以。起码这样我就欠你一条快要死掉的命,所以我帮你做些什么事情也说的过去。”话说完,左手就拔出枪对着那女人,但那女人已经断了气。左手提着枪静静的看着面前这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不久后她扣动了扳机,子弹沉闷的在女人的身体上穿出了一个幽暗的洞眼。
在离仙人掌不远的地方,左手把这个女人埋掉了。然后乘着她的房子朝着沙漠与天空相接的遥远处飞去——她接受了这个女人的委托。通过黑市的图文检索系统,她找到了一些这个男人的资料,于是她朝着阔克苏飞去,这个叫着张的路的男人还等着她去处决。多克看着那座小小的坟墓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茫茫沙丘,不禁心里悲哀起来,说:“我们死后就这样被沙漠吞噬了么?”
通过多克随身携带的特定的翻译系统,左手大致上能明白这只狼在说些什么,她说:“那你想怎样?”
多克说:“既然最后大家都会这样被沙漠埋掉,我们为什么都还要辛苦的活着?”
左手说:“这个问题太严肃了,我也不太清楚,但你有没有听说过。”
多克说:“听说过什么?”
“说我们都是有灵魂的!”左手说。
“听说过,可这是真的么?我从来没见过什么灵魂,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克问到。
“我也不知道。”左手说。
“那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多克说。
“因为我信啊。”左手说。